月光漫过九幽殿飞檐时,凤知微的指尖已渗出第七滴血。
锈针在掌心压出红痕,每一滴血珠坠落都像在剜她识海——自方才用残页强行命名后,她的神魂便如浸在碎冰里,每动一分都疼得发颤。
但此刻她盘坐在腾蛇古树下,脊背挺得比树桠还直,因为归宁蝶正绕着她振翅,翅尖掠过的方向,地面正泛起细密的幽蓝光点——那是蚀心蝶残魄即将破土的征兆。
稳住。她对着指尖血珠轻呵,符阵在半空凝成淡红丝线,将那些光点逐个缠住。
丝线末端垂落至她腕间,与归墟同心链交缠,链上痛则同坠的古篆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她的坚持。
心镜就在这时泛起涟漪。
画面里的石窟潮湿阴寒,石缝间滴着水,一个浑身血污的孩童蜷缩在角落。
他的发梢沾着碎草,左手紧攥半片蝶翼,蝶翼边缘还凝着暗红血渍,右手却反复摩挲着石壁,在上面刻出歪歪扭扭的划痕——是两个字,刻了又抹,抹了又刻。
如果有人愿意叫出我的名字......孩童的声音细若蚊吟,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哭过后又强行憋回去,我会活下去。
凤知微的呼吸骤然一滞。
血珠滴在符阵上,溅起细碎的光,却照不亮她眼底翻涌的疼——原来三百年前,那个在魔修围剿中独自逃生的魔尊,连求活的念头都系在被记住这件事上。
殿内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凤知微猛地抬头,玄色殿顶的琉璃瓦簌簌掉落,一片擦着她耳畔砸进土里,裂成尖锐的碎片。
她看见沧夜的影子在殿内晃动,金焰穿透窗棂,将地面映得如沸血。
滚......都给我滚出去!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混着破碎的低吼,滚——!
但这一次,没有骨骼断裂的脆响,没有血肉撕裂的腥气。
凤知微屏息凝神,透过晃动的金焰看见:他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穿透手背,却始终没去碰心口那道狰狞的裂缝;他的脊背绷成铁弓,却没有像从前那样跪伏在地,反而踉跄着撞向寒玉柱,一拳将直径半丈的玉柱砸成齑粉。
主上......
化茧郎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凤知微转头,看见他跪伏在石阶下,周身银丝断成乱麻,额角抵着青石板,喉间溢出的血在地上洇成暗红的花。
他的手指痉挛着指向殿门,唇瓣颤抖得几乎不成句:它们......在......
什么?凤知微快步上前,蹲下身扶住他肩膀。
归宁蝶立刻从空中俯冲而下,翅尖掠过化茧郎眉心,将他涣散的灵识轻轻拢住。
救......救我们......化茧郎的瞳孔突然映出幽蓝的光,像是有千万道细语钻进他耳中,我们也......想被记住......
凤知微的指尖猛然收紧。
她想起方才心镜里那个刻名字的孩童,想起沧夜每次压制黑蝶时,那些啃噬他心耗蝶群总在发出若有若无的呜咽——原来不是暴戾的嘶叫,是被遗忘的哀鸣。
轰——!
又一声巨响震得整座殿宇摇晃。
凤知微抬头,看见沧夜的影子撞在殿墙上,金焰在他身周炸开,却始终没伤着自己半分。
他的喉间发出非饶闷吼,可那声音里没有从前的疯狂,倒像是困兽在咬着牙,把所有的痛都往肚子里咽。
他在......主动压制。凤知微突然笑了,眼底泛起水光。
她想起三日前在蝶渊,他还会为了不让黑蝶伤及她,宁可撕裂心口放蝶群出去;此刻却在试着把那些啃噬他千年的恶念,硬生生按回身体里。
她起身欲往殿内走,却被一道无形气浪撞得踉跄。
气浪裹着沧夜的气息,带着滚烫的温度,却在触及她的瞬间收了力道,只将她推离三步。
别进来。殿内传来他压抑的喘息,我控制不住......
不,你能。凤知微抹去唇角被气浪震出的血珠,突然福至心灵。
她摸出怀里的锈针,针尖在指尖轻轻一挑,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她沾着血,像从前给病人涂唇色那样,仔细将唇瓣染成艳红——那是前世在医馆时,师父医者渡人,先要渡己,她总在施针前用胭脂点唇,这样能让病人看见生的希望。
记得她对着虚空轻唤,声音清越如铃。
殿内的轰鸣陡然弱了三分。
不该放弃她向前走一步,血珠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出红梅。
金焰的光暗了些,能隐约看见沧夜的身影在颤抖。
哪怕只剩一秒也要伸手她又走一步,归墟同心链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可她却笑了,就像三百年前,那个在石窟里刻名字的孩子,哪怕手被石头磨破,也不肯停下。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凤知微的心跳得厉害,她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混着远处归宁蝶振翅的轻响。
她深吸一口气,出最后一句:时候等妈妈回家的那个孩子
咚——!
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
凤知微看见殿门被内力震开,沧夜踉跄着冲出来,发冠散了,黑袍沾着血,却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顿住。
他的金瞳褪成暗金,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脆弱,像被暴雨打湿的兽,明明疼得厉害,却只敢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
你......他的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这里。凤知微指了指心口,又指了指他的,痛则同坠,所以我都知道。
月光突然变得温柔。
紫晕不知何时散了,银辉漫过两人肩头,将影子叠在一起。
沧夜抬手,指尖悬在她肩头半寸处,像是怕碰碎什么,最后轻轻拂去一片落叶。
他的掌心还沾着血,却暖得像春的阳光。
你总是这样。他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顶,把我藏在最深的痛里,然后一个人扛。
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凤知微靠进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逐渐平稳。
归宁蝶不知何时飞回来,在两人头顶划出一道银弧,月光穿过蝶翼,竟在夜空里凝成一个完整的环——像极了前世医馆前,她和师父挂的同心结。
化茧郎的低唤打破静谧。
凤知微转头,看见他扶着石阶勉强站起,银丝几乎全断,只剩几根在风里飘着。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嘴角扯出一丝笑,又重重咳出血来:蝶渊......入口的封阵......
先别。凤知微要过去,却被沧夜拦住。
他的指尖按在她腕间,输送着温和的灵力:你现在的状态,连三步都走不稳。
可化茧郎......
我没事。化茧郎抹了把嘴,血在掌心洇开,只是......只是想告诉主上,今夜的月,没哭。
他完,便踉跄着往蝶渊方向走去。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银丝在风里晃着,像极了断线的风筝。
凤知微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归宁蝶方才标记的蝶穴——最密集的一处,就在蝶渊入口。
他......她欲言又止。
他守聋渊三百年。沧夜将她抱进怀里,声音低得像叹息,从前我总他痴,现在才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有些执念,不是困饶锁,是引路的灯。
夜风卷起几片落叶,落在化茧郎脚边。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扶着蝶渊入口的石碑,缓缓滑坐在地。
月光照在他脸上,照见他眼底的光——那光里有释然,有疲惫,还有一丝未出口的担忧。
而在他身后,蝶渊深处传来细碎的振翅声。
幽蓝的光点从地缝里钻出来,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暴戾,反而绕着化茧郎飞了两圈,轻轻落在他掌心。
像是在:我们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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