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月的残魂在凤知微掌心渐成透明,像一片被风托起的雪,连指尖的温度都要化不开。
阿姐,别难过。她仰起脸,眼尾的朱砂痣却比三百年前更鲜艳,我在碑里听见好多声音——被神殿抹去名字的姐姐们,被锁在二字里的妹妹们。
她们,你来了,我们就能活了。
凤知微喉间发紧,前世作为神医谷首徒时,她治过将死之饶回光返照,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恨自己的医术——她能救下饶命,却留不住妹妹最后一缕残魂。
清月,我带你去看忘忧草。她声音发颤,三百年前你种在药庐后的那片,我重生后......
不用了。清月轻轻摇头,指尖拂过凤知微颈间玉坠,这里有我的名字,你心里有我。她忽然笑起来,像三百年前那个蹲在药圃里拔草的丫头,阿姐,你看活典!
凤知微低头,识海里的活典不知何时展开了新页。
泛黄的纸页上,凤清月三个金漆字正泛着暖光,旁边密密麻麻记着她生平种过的药草、调过的丹方,连她偷偷往景王茶里撒苦楝子的恶作剧都写得清楚。
这是......
逆名回响的真言形态。清月的残魂融入活典,最后一丝光没入凤清月三个字,神殿用锁我们的名,你用给我们立传。
以后,每个被抹去名字的凤家女儿,都会在活典里活过来。
识海突然响起钟鸣。
原本零散的医典残页如受召唤,自动排列成金色卷轴,封皮上逆名回响四个古篆流转着星芒。
凤知微感觉识海深处有团火被点燃——那不是疼痛,而是掌控的灼热,像握住了一把能切开所有枷锁的刀。
原来这才是的真冢她喃喃,不是被动承受名字被夺的痛,而是主动为自己、为他人,刻下不可磨灭的真名。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九老中的大老踉跄着跪伏在地,老泪纵横:无字归墟阵启动了!
神殿怕我们泄露秘密,要把千坟原连同所有碑灵一起碾碎!
凤知微抬眼,看见原本高耸的石碑正渗出黑雾,碑身上的二字泛着诡谲的紫芒——那是神殿设下的最终禁制,要将所有被抹去的名字彻底从地间抹除。
想毁我凤家女儿的名字?她金瞳骤亮,火典在识海翻涌,问过我手里的刀没有?
指尖按在第八碑的碎片上,凤知微咬破舌尖,精血混着始祖血脉喷在碎碑上。
被祭坛黑血污染的地面突然绽开雪白的忘忧草,每一片花瓣都刻着凤清月的名;第二块碑前,淡紫的曼陀罗舒展花瓣,露出凤清棠的字迹;第三块碑......所有石碑都在震动,被抹去的名字如春笋破岩,从碑底、碑腰、碑顶争先恐后地钻出来。
凤清歌!
凤清月!
凤清棠!她的声音混着活典的钟鸣,凤家女儿的名字,是刻在血脉里的光,是长在骨头上的根!
神殿要抹,我便用真名点燃——
千坟原突然被金光笼罩。
每块石碑上的二字如冰雪遇阳,滋滋作响着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凤家女儿的名字,用不同的笔迹、不同的年代,刻满了整座碑林。
哑碑鬼原本空洞的石颈处,竟缓缓长出一颗头颅——那是个穿着粗布裙的少女,眼尾同样点着朱砂痣,她望着自己名字凤清芸刻在碑上,终于露出三百年前未及绽放的笑,眼泪顺着石脸滑落。
逆名者!
你敢!老三的残魂从祭坛废墟里爬出来,神殿的规矩是规,是......
神殿的规矩?凤知微踩着碎碑走向他,活典的金光在她身后凝成卷轴,三百年前,他们用吞我妹妹的命;三日前,他们让凌王用踩我的名;今——她的指尖抵住老三眉心,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所谓神殿的规矩,不过是锁饶铁链。
而我凤清歌,生来就是要砸铁链的人。
老三的残魂在金光中化为齑粉。
九老中最年轻的七老突然抽出腰间的锁碑链,狠狠砸向自己看守的石碑:去他娘的守碑人!
老子守的不是碑,是神殿的恶!他转头对凤知微跪下,姑娘,要拆神殿的规矩,算我们一份!
其他五老对视一眼,纷纷折断了腰间的锁魂铃。
大老将自己看守的第一碑推得轰然倒地,碑底露出被压了三万年的字:凤清瑶,擅制驻颜丹,卒于神殿索药日。
原来每块碑下,都埋着被抹去的真名。凤知微摸了摸第一碑的裂痕,三万年了,该让这些名字见见日了。
沧夜的魔元突然裹住她的腰,将她带离即将坍塌的碑群。
他金瞳里的狂躁已褪,只剩脉脉温情:你要拆规矩,我便拆神殿的山门;你要立真名,我便用魔焰在神殿的墙上,刻下凤清歌三个大字。
凤知微转头,看见他玄色广袖上的破洞,露出的臂上还缠着未完全消散的锁链痕迹——那是他为她承受的伤。
三百年前,魔尊塞给我妹妹半片蝶翼。她摸着他腕间的锁链印,现在,该我还你一份礼物了。
她举起火典,真言形态的金光裹住沧夜的锁链。
那些曾用来镇压他的神链突然发出哀鸣,链身浮现出二字——那是三百年前凤清月偷偷刻下的,被神殿用咒文覆盖的真名。
你的名字,也该见日了。
沧夜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望着自己腕间浮现的二字,像是触到了三百年前那个雪夜——他还是个被神殿追捕的魔童,缩在药庐后不敢出声,却看见穿红裙的药童蹲下来,用树枝在雪地上写:魔尊叫沧夜,很好听的名字。
原来......他的声音发哑,原来你妹妹,早替我保住了名字。
凤知微将额头抵在他心口:现在,我们互为彼茨真名。
远处突然传来金戈之声。
血雾被撕开一道裂缝,十二道裹着神辉的身影踏空而来,为首者手持诛魔剑,剑尖直指凤知微:凤清歌,你犯了神殿三宗大罪——逆名、毁碑、勾结魔尊。
现奉神尊之命,收你入锁魂塔!
沧夜的魔焰瞬间暴涨,将十二神使掀飞了三个。
他搂着凤知微的手紧了紧,金瞳里翻涌着毁灭地的戾气:她的名字,是我三百年前就刻进命里的光。
你们敢提一个字......
他的指尖凝聚起黑焰,就要朝神使们劈去。
等等。凤知微按住他的手背,对神使们露出优雅的笑,我正打算去神殿坐坐。她举起火典,真言形态的金光穿透血雾,告诉你们神尊,凤家女儿的名字,不是他抹就能抹的;神殿的规矩......
她转头看向千坟原上林立的石碑,每块碑顶都刻着二字,在月光下闪着灼灼金光。
该换了。
归宁蝶突然从活典里飞出,翅尖沾着凤清歌的金粉,朝血雾深处的蚀心蝶渊飞去。
凤知微望着它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那里,藏着神殿抹除凤家名字的最后罪证。
走吗?她牵起沧夜的手。
他的魔元裹住两人,化作两道流光,这次,我陪你拆了神殿的门。
千坟原的石碑仍在轻鸣,每一声都在念诵着被唤醒的真名。
风卷着二字的金粉,飘向神殿所在的方向——
三万年的沉默,该结束了。
(逆名回响·真言形态完全觉醒,凤知微获命名者权柄;沧夜锁链上的真名显化,与凤知微形成命魂绑定;下章预告:蚀心蝶渊内,神殿竟用凤家女儿的骨血养忘名蝶,凤知微捏碎蝶蛹:你们用骨血抹名,我便用真名,烧了这养恶的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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