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三教九流汇聚于此。熙攘的人群中,一对璧人格外引人注目。
男子约莫三十许,身着月白色云纹锦袍,外罩一件青色薄氅,身姿挺拔如修竹。
他面容俊朗,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边噙着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手中一柄素面折扇轻摇,赌是风流倜傥,气度不凡。
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这便是易容后的殷行,化名——十三郎。
他身侧半步之遥,伴行着一位容颜绝丽的中年妇人。
她梳着时心妇人髻,簪一支点翠步摇,流苏轻晃,衬得肌肤胜雪。
柳眉杏眼,琼鼻樱唇,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仙子,眉宇间却蕴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冷疏离,非但不减其色,反添几分高岭之花般不容亵渎的魅力。
一身剪裁合度的藕荷色罗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行动间裙裾微扬,风姿绰约。
这便是改头换面后的裘千尺,易容之术堪称鬼斧神工,这张脸美则美矣,却与原本的裘千尺或公孙绿萼毫无相似之处,足以瞒过海。
殷行则直接唤她为——“娘子”。
“娘子,风大,且靠为夫近些。”十三郎的声音带着一丝温醇,以及恰到好处的关切,随后自然地伸出手,虚扶在裘千尺的肘后。
动作轻柔,分寸拿捏得极好,既显亲昵,又不至过分亲近。
裘千尺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纵使心知是伪装,这声“娘子”和这亲密的姿态,依旧像羽毛搔过心尖,带起一阵异样的酥麻。
她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微微侧首,对着十三郎露出一个略显僵硬却足够美丽的浅笑,低声道:“你怎的这般胡口乱言…” 声音虽刻意放柔,却带着一丝江南水乡的软糯,与她原本的阴郁狠厉判若两人。
饶是如此熟悉她本性的殷行,若非亲历其变,也绝难将这娇柔美妇与断肠崖上那心如寒铁的女子联系起来。
忽然,他靠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声音低沉而清晰:“情愫暗生不知起,一念成痴为君迷。”?
这般亲昵作态,让裘千尺易容下的双颊瞬间飞起红霞。
两人这般神仙眷侣的模样,引得渡口不少人侧目,有艳羡,有嫉妒,亦有垂涎那“娘子”美色的不轨目光。
初时,裘千尺对这身绫罗绸缎极为抗拒。
但在殷行强硬的态度和那毫不掩饰的侵略目光下,她只得穿上。
行走在街上,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她浑身不自在,如同被剥光了示众。
她下意识地绷紧神经,警惕着殷行借机的揩油,每当他的手看似无意地拂过她的发丝,或是揽住她那柔弱的腰肢在人流中时,她藏在广袖下的手便悄然握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体内内力暗自流转,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侵犯。
她心中冷笑:纵使你易容得再俊朗,唤得再亲热,也难改你魔性深重的本质!
然而,一连数日,从风陵渡到华山脚下的镇,殷行在肢体接触上竟恪守着一种近乎完美的“君子”风度——仅限于人前。
投宿时,他以强硬的口吻坚持两人同住一间上房,理由冠冕堂皇:“担心娘子,抛弃为夫离开。”
入夜后,他或是在房中秉烛夜读,或是独自在院中赏月吹箫(箫声清越,竟真有几分名士风流),从未有过逾矩之举。
行走间,他体贴入微,山路崎岖,他会提前伸出手臂让她借力,掌心向上,绝不触碰她肌肤半分;烈日当空,他会适时递上一柄精巧的油纸伞为她遮阳;集市喧嚣,他会用自己挺拔的身躯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潮,动作从容优雅,仿佛经地义。
更让裘千尺意外的是他的谈吐,十三郎(殷行)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饱读诗书、见识广博的温雅书生。
他不再提复仇,不再提公孙止,更不再有任何露骨的挑逗。
取而代之的,是信手拈来的诗词歌赋,是各地风土人情的趣闻轶事,是带着前世记忆的、超越这个时代的独特见解和幽默。
这些新奇的话语,竟让裘千尺忍俊不禁,她已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未曾如此开怀。
“娘子可知,这华山之险,在于‘自古一条道’。”
他摇着折扇,站在一处险峰前,望着云雾缭绕的深渊,语气带着几分哲思般的感慨,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裘千尺沉静的侧脸,“但为夫倒觉得,人心之路,有时比这华山栈道更为险峻幽深,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裘千尺心房微动,只当他是在感慨世事。
行至一处野花烂漫的山谷,他俯身采下一朵不知名的紫色花,簪在她鬓边,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他凝视着她易容后绝美的容颜,眼神深邃,带着一种纯粹的欣赏,轻声道:“鲜花配美人,本是俗套。
但此花生于绝壁,迎风绽放,这份坚韧孤绝,倒与娘子…有几分神似。
美人在骨不在皮,娘子风骨,更胜娇颜。” 这话语,带着前世撩拨的套路,却因他此刻扮演的“十三郎”那真诚温润的气质,显得格外动听,直击裘千尺内心深处那份被苦难淬炼出的骄傲。
裘千尺不由自主地抚了抚鬓边发丝,指尖微颤。
易容面具下的脸颊,竟不可抑制地泛起一丝热意。
她垂下眼帘,避开他过于灼饶目光,低斥道:“油嘴滑舌。” 语气却软糯无力,更像娇嗔。
一次在镇酒楼用膳,几个当地豪绅见“娘子”貌美,借着酒意上前调笑,言语轻佻。
裘千尺眼中寒光一闪,杀意顿起。
然而未等她发作,十三郎(殷行)已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
他脸上依旧带着温雅的笑意,折扇“唰”地一声展开,巧妙地隔开了伸向裘千尺的咸猪手。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诸位,惊扰内子,非君子所为,请自重。”
那瞬间泄露出的、属于真正强者的凛冽气势,让那几个豪绅如坠冰窟,酒醒了大半,讪讪退去。
那一刻,裘千尺看着他并不算特别宽阔、却坚定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悄然松动了一丝。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在这强大的实力面前,自己那些刻意的提防和戒备,在真正的危险来临时,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而他的保护,虽在伪装之下,却如此及时、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掌控福
提防,在绝对的力量和这种润物无声的“温柔”面前,逐渐失去了意义,也耗尽了她的心力。
时光荏苒,数月倏忽而过。
华山寻踪并非易事,公孙止如同人间蒸发,踪迹渺茫,两人扮作游山玩水的恩爱夫妻,足迹踏遍了华山诸峰及周边大城镇、村落。
从层林尽染的深秋,到寒风料峭的初冬,季节更迭,裘千尺那身藕荷色罗裙的袖口已悄然磨出了毛边。
朝夕相处间,裘千尺发现自己竟已习惯身边这个“十三郎”的存在。
习惯了他温声唤她“娘子”时,那低沉悦耳的嗓音;习惯了他不动声色的体贴与守护;习惯了他那些新奇有趣、时而深沉时而幽默的话语,总能恰到好处地撩拨她沉寂多年的心弦,或让她莞尔,或让她沉思。
她开始在他讲述奇闻异事时,不自觉地侧耳倾听;在他为她簪花、撑伞时,不再本能地抗拒;甚至在一次险峻山道上,脚下碎石松动,她身形微晃,竟下意识地、带着一丝依赖地抓住了他及时伸来的手臂,脱口而出:“相公心!”
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怔。
裘千尺如同被烫到般迅速松开手,易容下的脸瞬间滚烫,她竟如此自然地唤出了“相公”!
殷行(十三郎)眼底深处,一丝得逞的、魔性的笑意如流星般飞快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关切模样,反手轻轻握住她尚未完全抽离的手腕,力道轻柔却不容挣脱,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娘子莫怕,有为夫在。”
这一次,他的触碰不再让她感到侵犯,反而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心。
裘千尺没有再挣脱,她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感受着那掌心传来的、沉稳有力的温度,心湖如同投入巨石的深潭,波澜骤起,再也无法平息。
她终于明白,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沉沦了。
沉沦在这“十三郎”精心编织的、以强大实力为底、以异世温柔为网的陷阱里。
那断肠崖上的恨意与警惕,那悬在“色”字之上的冰冷刀锋,似乎都在他一声声温存的“娘子”和细致入微的守护中,变得模糊而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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