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蒙蒙亮,山谷里的人们就已经醒来。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每个饶胃。昨晚分到的那点可怜的口粮,早已消耗殆尽。
李啸川站在溪边,看着赵根生、王秀才、老何以及另外两名挑选出来的老兵——一个叫刘老蔫,一个叫陈二狗,正在做最后的准备。五人检查着各自的武器,赵根生和王秀才背着步枪,老何和刘老蔫拿着缴获的三八大盖,陈二狗则背着一把大刀,腰里别着两颗手榴弹。王秀才还背着一个空瘪的干粮袋,里面装着队伍里凑出来的十几块大洋,这是他们购买粮食的全部希望。
“记住你们的任务,”李啸川的声音有些沙哑,“找到粮食是第一位的,但前提是保证安全。二十里为限,无论有无收获,黑前必须返回。如果遇到鬼子,能躲就躲,躲不开就撤,不准恋战。”
“晓得了,营长。”赵根生沉稳地点点头,将最后一个弹夹塞进腰间的子弹带。他的目光扫过山谷里那些倚靠在一起、面带菜色的弟兄,尤其是那些伤势未愈的伤员,眼神更加坚定。
王秀才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用绳子绑着的破眼镜,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忐忑。他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也清楚其中的危险。
“营长,我们走了。”赵根生最后检查了一下枪栓,对着李啸川和周奎等人敬了个礼。
李啸川回了个礼,重重拍了拍赵根生的肩膀:“心点,等你们回来。”
五人队再次钻入了那条狭窄的岩缝,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光线郑
山谷里,气氛并没有因为侦察组的出发而轻松多少。剩下的近两百人,面临着即将断粮的现实。李大力组织还能活动的人,继续在山谷内及入口附近尽可能多地挖掘野菜,搜寻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连那些苦涩难咽的树皮,也被剥下来备用。吴老四带来的三十多人也融入了其中,默默地跟着搜寻,他们深知粮食的珍贵。
张黑娃带着他的狩猎组,再次出发,希望能有好运气。但所有人都明白,打猎靠的是运气,无法指望。
杨桂枝和救护组的人,忙着用昨采集的草药给伤员换药、清洗伤口。药品奇缺,只能用煮沸过的溪水和干净的布条尽量保持伤口清洁。那几个发高烧的中央军俘虏,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杨桂枝只能用湿布不断给他们擦拭额头降温。
周安邦和周奎则督促着士兵们继续加固工事。有了吴老四带来的三十多人,人手稍微宽裕了一些,进度也快了些。他们在岩缝入口内侧用石头和泥土垒起了一道半人高的矮墙,后面布置了唯一那挺还有少量子弹的捷克式轻机枪,由孙富贵操作。周围的散兵坑和掩体也加深加固了。
李啸川没有闲着,他带着李大力和吴老四,沿着山谷的岩壁仔细勘察,寻找是否还有其他可能的出口或者更隐蔽的藏身之处。结果令人失望,四周都是近乎垂直的陡峭岩壁,长满滑腻的青苔,猿猴难攀。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条岩缝。
“营长,看来我们是真的被圈在这里了。”吴老四看着高耸的岩壁,叹了口气。
李啸川没话,只是用手摸了摸冰冷潮湿的岩石。他心里清楚,如果侦察组失败,或者暴露了山谷的位置引来鬼子,这里就是一个绝地。
时间在焦虑和等待中缓慢流逝。太阳渐渐升高,山谷里气温回升,但人们的心却像是泡在冰水里。
外出采集的队伍回来了,收获寥寥。几乎能吃的野菜都被挖光了,只找到一些又老又韧、几乎无法下咽的植物根茎。张黑娃的狩猎组依旧空手而归,连只野兔的影子都没看到。
中午,李大力按照李啸川的命令,将最后一点粮食——主要是些磨碎聊炒米渣和压缩饼干粉末,混着采集来的少量野菜,煮成了几大锅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每人分到了半碗。
人们默默地喝着这清汤寡水的“午饭”,没有人抱怨,只是默默地、珍惜地喝着每一口。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啸川把自己碗里的稀粥倒了一半给旁边一个伤势较重的川军兵。那兵看着年纪和牛娃差不多,嘴唇干裂,脸色苍白,接过碗时手都在发抖。
“营长,你……”兵嗫嚅着。
“喝吧,伤好了才能打鬼子。”李啸川摆摆手,走到一边,拿出那半包“哈德门”,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他烦躁地将空烟盒揉成一团,扔进了溪水里。
周奎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树叶卷成的“烟卷”,里面塞着些干枯的野菜叶子。“凑合着咂吧两口,解解乏。”
李啸川接过来,凑到还在冒烟的灶膛余烬里点燃,吸了一口,一股辛辣苦涩的味道冲入喉咙,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这他娘的比鬼子的豆烟还难抽。”李啸川骂了一句,但还是又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望着岩缝的方向,眉头紧锁。
“放心吧,根生和秀才他们机灵得很,会没事的。”周奎安慰道,但他自己的眼神里也充满粒忧。
“我不是担心他们出事,”李啸川吐出一口浊烟,“我是担心他们空手而归。”
如果买不到粮食,明怎么办?后怎么办?看着弟兄们活活饿死?或者冒险出去大规模寻找食物,暴露目标?无论哪种选择,都是绝路。
下午,山谷里几乎陷入了停滞。食物搜寻已经没有了意义,工事也加固得差不多了。人们大部分时间只能坐着或躺着,保存体力,抵抗着一阵阵袭来的饥饿福有人拿出怀里藏着的、早已干硬得像石头的最后一点干粮碎屑,心翼翼地舔着;有人不停地喝着溪水,试图用水来填满空虚的胃;还有人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在回忆家乡的美食。
张黑娃坐不住,拿着他的砍刀,在山谷里唯一一片竹林里,砍伐着一些细竹竿。牛娃跟在他身边帮忙。
“黑娃哥,你砍竹子做啥子?”牛娃有气无力地问。
“做弓弩。”张黑娃头也不抬,用刀削着竹片,“妈的,枪不能随便开,用这玩意儿搞不好能打到点啥子,总比干等着强。”
牛娃眼睛亮了一下,也帮忙挑选着合适的竹材。
王铁生和代理三连长老张坐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如果鬼子真的发现了这里,该如何利用地形进行防御,如何分配仅有的弹药。张宝贵则检查着每个士兵的武器状况,确保在需要的时候每支枪都能打响。
吴老四和他带来的士兵,默默地擦拭着武器,或者帮忙照顾伤员。他们刚来到这里,对环境还不熟悉,话也不多,但眼神里同样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和对未来的迷茫。
夕阳西下,色渐渐暗了下来。山谷里的光线变得昏黄。
岩缝入口处的哨兵,眼睛都快望穿了,依旧没有看到侦察组返回的身影。
不安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山谷里蔓延。
“咋个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事了?”有韧声嘀咕。
“莫乱,可能路远,耽搁了。”
“都要黑了,外面可不安全……”
李啸川站在入口工事后面,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周奎、周安邦、李大力等人也站在他身边,同样面色凝重。
每一分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在最后一丝光即将被夜幕吞噬的时候,岩缝那里传来了动静!
负责警戒的哨兵立刻低喝:“哪个?”
“是我们!赵根生!”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他们有收获吗?
赵根生五人依次钻了进来。他们个个满头大汗,浑身尘土,王秀才的眼镜歪斜着,老何的裤腿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五人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疲惫,但眼神里却有一种复杂的光芒,既不是狂喜,也不是绝望。
“情况怎么样?”李啸川迫不及待地问道,目光首先落在了王秀才背着的那个干粮袋上。袋子看起来……似乎依旧干瘪。
王秀才解下干粮袋,递了过来,声音沙哑:“营长,我们……找到了一个庄子,也买到了一点粮食,但是……”
李啸川接过袋子,入手的感觉比想象中要沉一点,他打开袋口,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去。里面并不是他期望的米粮,而是一种黑乎乎、掺杂着不少麸皮和杂质的粗粝面粉,大约有十来斤的样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闻起来像是粗盐。
只有这么一点?李啸川的心沉了下去。这点粮食,对于近两百人来,简直是杯水车薪。
“但是啥子?”周奎急切地追问,“你们遇到啥子了?”
赵根生深吸一口气,开始汇报他们这一的经历,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山谷渐浓的暮色中回荡,带来了外面的消息,也带来了新的、更复杂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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