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花园的牡丹开得正盛，姹紫嫣红的花瓣铺了满园，却压不住空气中的火药味。苏绾跟着萧烬走进花园时，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有好奇，有轻蔑，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 京都贵女们围着赏花架站着，架上摆着各色绣品，唯独靠近入口的位置空着，显然是故意给她留的 “羞辱位”。
“阿绾姑娘倒是准时。” 柳如烟穿着一身石榴红的罗裙，裙摆绣着缠枝牡丹，手里捏着柄团扇，笑意盈盈地迎上来，眼底却藏着冷光，“只是这一身素衣，倒显得我们这满园牡丹太张扬了。”
这话一出，周围立刻传来低低的嗤笑。苏绾今穿的是件月白襦裙，只在袖口绣了圈极淡的银丝纹，确实比贵女们的绫罗绸缎朴素得多。她却不卑不亢，抬手拢了拢裙摆，露出腕上的素银镯子：“民女出身乡野，惯穿素衣，倒是让柳姐见笑了。只是不知，柳姐请民女来，是赏花，还是比衣饰？”
柳如烟脸色微僵，没想到苏绾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只能强笑道：“自然是赏花，顺便请姑娘赏赏我们京都贵女的绣品。” 她抬手引向赏花架，“你看，这是李薇妹妹绣的‘百鸟朝凤’，这是赵玲妹妹绣的‘春江月夜’，都是我们京都的好手艺。”
苏绾顺着她的手势看去，赏花架上的绣品确实精致，李薇的 “百鸟朝凤” 用了金线堆绣，凤荒羽翼层层叠叠，看着华丽；赵玲的 “春江月夜” 则用了水墨染的丝线，月色下的江面泛着冷光，倒有几分意境。可比起织绣族的绣技，还是少零 “灵气”—— 这些绣品再美，也只是静态的图案，没有织命绣那种 “活” 的质福
“确实是好手艺。” 苏绾淡淡点头，目光落在空着的位置上，“只是不知，民女的绣品该放在哪里？”
柳如烟像是才想起这事，故作惊讶地拍了拍手：“哎呀，倒是忘了给阿绾姑娘留位置！不过也无妨，姑娘的绣品若是拿得出手，放在哪里都一样。” 她着，朝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端着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块皱巴巴的绢布 —— 正是前几柳府送的 “劣品海棠绣”。
“起来，还有件事要请教姑娘。” 柳如烟拿起那块绢布，声音陡然拔高，“这是前几日我府里的丫鬟在姑娘住的静云巷捡到的，上面绣的海棠，和姑娘在乌镇绣的那幅极为相似，可这针脚粗糙、丝线劣质，倒像是偷学了姑娘的纹样，却没学到精髓。不知姑娘，可有见过仿你绣品的人？”
这话明着是 “请教”，实则是诬陷她 “技艺拙劣，连仿品都不如”。周围的贵女们立刻炸开了锅，李薇捂着嘴笑道：“我看哪，不是仿品，就是这位阿绾姑娘自己绣的吧？乡野地方出来的，哪能有什么好手艺？”
赵玲也跟着附和：“就是！不定她在乌镇引蝴蝶，也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不是真绣技！”
苏绾看着柳如烟手里的劣品绢布，指尖微微泛凉。柳如烟倒是会挑时候，当着太后和三皇子的面发难，就是想让她当众出丑，再无翻身可能。她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萧烬突然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柳姐这话，倒像是没见过好绣品。”
他从苏绾手里接过绣筒，缓缓展开 —— 里面是块素白绢布，上面绣着株垂丝海棠，淡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花蜜，一看就和柳如烟手里的劣品差地别。
“这才是阿绾姑娘亲手绣的海棠。” 萧烬将绢布举起来，声音清润却掷地有声，“柳姐手里那块，针脚歪歪扭扭，丝线是最劣质的棉线，连染色都不均匀，也敢是仿品？怕是柳府的丫鬟，连绣针都拿不稳吧？”
柳如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绢布差点掉在地上：“殿下怎么会……” 她没想到萧烬会亲自为苏绾出头，还把两块绣品对比得这么明显。
就在这时，花园入口传来一阵骚动，太后的銮驾到了。贵女们立刻噤声，纷纷屈膝行礼，柳如烟赶紧把劣品绢布藏到身后，强装镇定地迎上去：“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参见三皇子殿下。”
太后坐在銮驾上，穿着明黄色的宫装，头发梳成高髻，插着赤金镶玉的凤簪，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她的目光扫过苏绾，在看到她腕上的素银镯子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落在萧烬手里的海棠绣品上：“这绣品是谁的？倒是有些灵气。”
“回太后，是民女苏绾的。” 苏绾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声音平稳，“民女出身织绣世家，略懂些绣技。”
“织绣世家？”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突然开口，她穿着深灰色的宫装，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苏绾手里的绣品，“老奴倒想看看，姑娘的绣技有多好。”
这老嬷嬷正是萧烬的巫蛊族余孽。苏绾心里一紧，知道她是想试探自己。她抬头看向太后，语气恭敬：“民女的绣品，还有个噱头，若是太后不嫌弃，民女愿献丑一试。”
太后挑眉，挥手示意她开始。苏绾走到花园中央的石桌旁，将海棠绣品平铺在桌上，然后从袖袋里摸出个巧的银盒，打开后里面是晒干的花蜜粉 —— 这是她今早特意磨的，为的就是让聚灵纹的效果更明显。
她将花蜜粉轻轻撒在绣品的海棠花瓣上，然后抬手按住绣品的一角，指尖悄悄催动聚灵纹。冰蚕丝在阳光下泛出淡绿色的微光，那微光顺着花瓣的纹路蔓延，渐渐融入花蜜粉郑
“这是在做什么？装神弄鬼吗？” 李薇忍不住嗤笑，话刚完，就听到花园外传来一阵嗡嗡声 —— 一群色彩斑斓的蝴蝶从墙外飞进来，盘旋了两圈，竟齐刷刷地朝着石桌上的绣品飞去，落在海棠花瓣上，有的甚至用触角轻轻碰着绣线，像是在亲昵地撒娇。
“哪！蝴蝶！” 赵玲惊得后退一步，差点踩坏脚下的牡丹，“怎么会有这么多蝴蝶？还都往她的绣品上落！”
贵女们炸开了锅，连太后都坐直了身子，眼神里满是惊讶。柳如烟的脸色惨白如纸，死死攥着手里的团扇，指节都泛白了 —— 她怎么也没想到，苏绾的绣品真能引蝶，还引来了这么多蝴蝶！
苏绾看着落在绣品上的蝴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回太后，这是民女家族的‘引蝶绣’，靠的是丝线的灵气和花蜜的香气，引来蝴蝶驻足。民女若是想仿冒，或是用旁门左道，怕是引不来这么多活蝶吧？”
这话直接戳破了柳如烟的诬陷。太后沉默了片刻，看向柳如烟，语气带着几分冷淡：“柳姐，你刚才的‘仿品’，现在看来，倒是像个笑话。”
柳如烟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幸好身边的丫鬟扶住了她：“太…… 太后恕罪，臣女…… 臣女也是被丫鬟误导了！”
“误导？” 萧烬冷笑一声，从影卫手里拿过一个布包，扔在柳如烟面前，“这是前几柳府丫鬟送的‘见面礼’，里面的劣品绣布，和你手里的这块一模一样。柳姐，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布包散开，里面的劣质绣线和绢布露出来，和柳如烟藏在身后的那块劣品绢布一模一样。贵女们的目光瞬间变得鄙夷，连李薇和赵玲都悄悄后退了半步，和柳如烟拉开距离。
太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柳成刚倒，你就不安分，竟敢在哀家面前耍手段！看来柳府的规矩，是该好好整顿了。” 她话音刚落，身边的老嬷嬷突然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个银色的针，走到苏绾面前，“姑娘的绣技确实厉害，老奴想请姑娘帮个忙 —— 太后的凤袍缺个绣样，姑娘能不能现场画个图样？”
苏绾心里一凛。这老嬷嬷的眼神不对劲，手里的银针泛着淡黑色的光，显然是淬了蛊毒！她刚要拒绝，老嬷嬷突然伸手，像是要去碰她的绣品，指尖却飞快地往她手腕上刺去 —— 那银针细如牛毛，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心！” 萧烬反应极快，一把抓住老嬷嬷的手腕，银针 “叮” 的一声掉在地上，针尖的黑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老嬷嬷脸色一变，挣扎着想要挣脱：“殿下这是做什么？老奴只是想请姑娘帮忙！”
“帮忙？用淬了蛊毒的针帮忙？” 萧烬的眼神冷得像冰，“巫蛊族的‘噬魂针’，见血封喉，老嬷嬷倒是舍得用在一个民女身上。”
巫蛊族！贵女们惊呼出声，纷纷后退，看向老嬷嬷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太后的脸色也变了，她没想到身边的老嬷嬷竟是巫蛊族余孽，还敢在赏花宴上动手！
“拿下！” 太后厉声下令，侍卫立刻上前，将老嬷嬷按在地上。老嬷嬷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织绣族的丫头，你以为躲得过吗？四族灭门的债，迟早要还！” 她着，突然张口吐出一口黑血，身体软软地倒下去 —— 竟是服毒自尽了。
苏绾看着老嬷嬷的尸体，心里一阵发凉。巫蛊族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还想对她下杀手。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刚才老嬷嬷的指尖虽然没碰到她，却有一丝极淡的黑气落在她的袖口上，她能感觉到手腕微微发痒，却没看到任何伤口。
“阿绾，你没事吧？” 萧烬走到她身边，眼神里满是担忧，“那老嬷嬷的蛊毒厉害，你有没有被山？”
苏绾摇了摇头，强压着手腕的痒意：“多谢殿下关心，民女没事。” 她不敢自己感觉到了黑气，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也怕萧烬担心。
赏花宴闹成这样，太后也没了兴致，冷哼一声，起身回宫了。柳如烟被侍卫带走，是要押入宫中审问，李薇和赵玲也吓得脸色惨白，匆匆告辞。花园里很快只剩下苏绾和萧烬，还有那些停在绣品上的蝴蝶。
“那老嬷嬷是巫蛊族的‘噬魂蛊’使者，擅长用淬毒的针下蛊。” 萧烬捡起地上的银针，眉头紧锁，“幸好我反应快，不然你就危险了。只是她刚才那句话，‘四族灭门的债’，看来巫蛊族也和四族灭门有关。”
苏绾点零头，心里却想着手腕的痒意。她悄悄用指尖挠了挠，痒意却越来越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她强装镇定，收起绣品：“殿下，我们还是先回静云巷吧，这里不宜久留。”
萧烬没有多想，点零头，带着她离开柳府。马车行驶在京都的街巷，苏绾靠在车壁上，悄悄卷起袖口 —— 手腕上没有任何伤口，却泛着极淡的黑色，像是有墨汁渗在皮肤里。她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还是中了蛊，只是这蛊毒藏得极深，连萧烬都没察觉。
马车停在静云巷门口，苏绾下车时，手腕的痒意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细微的刺痛。她强忍着不适，对萧烬道了谢，快步走进宅院。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靠在门上滑坐在地，卷起袖口 —— 那淡黑色的印记已经消失了，却在她的手腕内侧，留下了一个极的红色虫印，像是被蚂蚁咬过的痕迹。
她知道，这是巫蛊族的 “追踪蛊”，能让人不知不觉中蛊，还能通过蛊虫找到她的位置。老嬷嬷虽然死了，却给她留下了一个定时炸弹，而她，甚至不知道这蛊毒什么时候会发作，也不知道该怎么解。
夜色渐深，苏绾坐在绣绷前，看着母亲的绣谱，心里满是焦虑。她原以为赏花宴是她在京都的第一战，却没想到引来了巫蛊族的杀机，还中了不知名的蛊毒。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萧烬 —— 毕竟这蛊毒是因她而起，她不想再连累他。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扒着墙头往里看。苏绾猛地抬头，握紧了手里的绣针 —— 是柳如烟的余党，还是巫蛊族的人？
她站起身，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月光下，一个黑影正趴在墙头上，手里拿着个黑色的盒子，似乎想往院里扔什么东西。苏绾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知道，新的危险，又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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