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万寿县与裕园县在此次鬼月之中损失甚微。
但于情于理,陆家仍需做出应有的姿态。
毕竟,明面上仍有不少陆家修士“英勇捐躯”于鬼月战场,抚恤英烈、修缮工事、安抚人心等善后事宜,必须办得隆重而周全。
此刻,万寿县境内一派井然有序的忙碌景象:修士们检修着略有损赡阵法节点,民夫清理着战场痕迹,执事们核算抚恤、调配物资。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重整家园的决心交织在一起。
然而,这份忙碌尚未持续多久,两位身份特殊、风尘仆仆的访客,便已径直来到了陆家核心腹地。
书房内,陆云昭正凝神审阅着宗务堂呈上的鬼月损失报告。
正在此时,书房外传来心腹弟子恭敬的通报声:
“启禀首座,清河县铁剑门太上长老李善长前辈、万玉县铁石宗掌门石破前辈联袂来访,言有要事相商,此刻正在门外等候。”
陆云昭闻言,目光从卷宗上抬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他自然清楚这二位,李善长是执掌清河县数百年的铁剑门太上长老,石破则是万玉县铁石宗的当代掌门。两县与万寿县地缘相接,唇齿相依。尽管如今陆家实力远胜对方,但于礼数、于过往情谊,都不可怠慢。
至于他们此时前来所为何事,陆云昭心中已如明镜一般。
书房门外,一身青灰道袍、面容难掩风霜之色的李善长,望着眼前这间灵气氤氲、威严自生的族长书房,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一百多年前,他还是铁剑门的掌门时,陆家便是从铁剑门手中,用一笔在当时看来颇为公道的价格,买下了那片贫瘠的桃石谷地。
他甚至还清晰地记得,陆家初至桃石谷时,遭遇血龙教余孽引发的“血龙出世”危机,是他亲自带队前去支援解围。
后来陆元被正式朝廷册封为万寿县封君,他亦在场观礼,算是见证了陆家立足西境的起点。
弹指百年,白云苍狗。昔日那个需要他拂照几分的新晋家族,如今已成长为雄踞一郡、威震庆云州的庞然大物。
而他自己,蹉跎百年,修为停滞在结晶初期,竟与眼前这位陆家三代子弟陆云昭相去不远。身份更是从平等相交的“前辈”,变成了需要低声下气、登门求援的“客人”。这其中的沧桑巨变与心中苦涩,难以言表。
相比之下,他身旁的万玉县铁石宗掌门石破,心态则要务实得多。石破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眼神中带着坚毅与直接。他深知宗门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连根基都快守不住了,所谓的“颜面”,在生存现实面前,不值一提。
“吱呀——”
书房门被从内推开,打断了李善长的思绪。
却见陆云昭满脸洋溢着热情而得体的笑容,快步迎出房门,姿态放得极低,率先对着李善长躬身一礼,语气诚挚地道:
“哎呀!竟是李老前辈亲至!云昭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家族长辈时常提及,当年我陆家初至桃石谷,根基未稳,遭遇危难,多亏了时任铁剑门掌门的李前辈仗义出手,带队驰援。此恩此情,我陆家上下,铭记于心,从未敢忘!前辈快快请进!石掌门,也请!”
陆云昭这番话,既点明了渊源,给足了李善长面子,又丝毫不提如今双方实力的差距,可谓滴水不漏。
李善长闻言,老脸微微一热,心中那点别扭倒是消散了不少,连忙还礼道:“陆族长言重了,陈年旧事,不足挂齿。倒是老夫今日贸然来访,打扰族长了。”
一番谦让寒暄之后,三人分宾主落座。
待三人在茶案前落座,侍者奉上灵茶后,陆云昭温声问道:二位前辈联袂来访,想必有要事相商?
李善长与石破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最终还是李善长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实不相瞒,此次鬼月之后,清河、万玉两县城防损毁严重,修士折损过半。老夫与石掌门此番前来,是想恳请陆家能否施以援手,派修士协助驻守。
石破紧接着补充,粗犷的面容上写满忧虑:如今两县防线千疮百孔,若魔教卷土重来,恐怕......
李善长与石破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之色。事已至此,颜面、矜持都已无用。由李善长深吸一口气,代表二人,沉声出了他们的底线:
“陆族长,老夫与石掌门商议过了。只要陆家愿意接纳我两县加入青云盟,签订与裕园县同等条款的盟约,并派遣修士协助驻防,我铁剑门与铁石宗,愿献出清河、万玉两县境内,经此劫难后所余无主资源,共计本县资源数量的四分之一,作为加盟之资,也作为换取青云盟庇护的代价!”
四分之一的无主资源!这绝非数目!即便两县历经魔劫鬼祸,资源被大肆破坏,但这四分之一,依旧是一笔足以让任何势力心动的巨额财富!可见这两派,是真的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惜割肉求生!
陆云昭神色平静,心中却了然。
这与陆家暗线所获情报基本吻合。魔教肆虐叠加鬼月之灾,对这两县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若非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以李善长这等老派掌门的骄傲,绝不可能如此“低声下气”地献出如此多的利益,只求附翼求生。
他们显然是以裕园县承佑门为参照。自两年前陆家与承佑门共建青云盟以来,万寿县对裕园县的扶持可谓不遗余力。
协助重建城防、开放部分商贸渠道、甚至在一定范围内提供军事庇护。而陆家在盟约框架内,除了必要的协调与监督,对承佑门的内务确实干涉甚少,给予了相当大的自治空间。
这种 “强援在侧,却不指手画脚”的模式,让承佑门十分满意,其“投入陆家麾下,实惠多于约束”的名声,也逐渐在周边县城流传开来。
如今万玉、清河两县遭此大难,自然便想到了裕园县这个“成功先例”,想要效仿其道,以资源换取陆家的强力庇护,渡过眼前这场劫难。
按常理,这对陆家而言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兵不血刃便能将势力范围再扩张两县,收获大量资源,青云盟声望也将大涨。
陆家当初创立青云盟,本意就是吸纳周边势力,形成合力。
然而,陆云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并未立刻答应,反而陷入了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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