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峰步履沉稳地踏入气氛凝重的议事厅,先是向面色铁青的世子楚与神色深沉的谢先生躬身施礼,随后不卑不亢地站定。
他没有急于献策,而是先条分缕析地剖析起这场席卷西境的股灾根源,其声音平静而清晰,如同在展开一幅早已了然于胸的画卷。
“世子殿下,谢先生,”他开口道,“此番股灾,看似由恐慌抛售引发,实则根源深种,乃多重因素叠加、积弊爆发之必然。其首要症结,在于西境流通之‘血液’,即作为货币本位的灵石,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抽干近枯。”
他伸出三根手指:“此有三股巨力持续不断地抽吸着市面上的灵石。其一,剿魔大战。侯府为筹措军资,支付、消耗巨量灵石,此笔文数字的硬通货并未迅速回流市场,如同百川入海,却无归流。”
“其二,战前正是西境缴纳赋税之时。这进一步从各大势力和修士手中,回收了本已紧张的流动性。”
“其三,亦是抽血最甚者,西琉城交易所。”陆云峰语气微沉,“交易所的设立本为融资,然其运作模式,尤其是新股接连发孝巨额融资,如同开闸放水,将海量灵石吸入并‘锁定’于股权凭证之郑这些灵石或被企业用于扩张,或被早期投资者高位套现离场,并未有效参与日常流通。三管齐下,市面灵石安能不枯竭?”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其次,交易所内部根基已腐。为追求上市规模与融资效率,审核门槛一降再降,放任了大量资质堪忧、甚至刻意包装的‘垃圾商会’涌入。这些商会,或虚报矿藏,或夸大盈利,其本身并无持续创造价值之能力,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的楼阁。一旦市场信心动摇,或真实业绩无法支撑其高估值,其股价必然崩塌,且会牵连整个市场。更甚者,其中多有欺诈之徒,其目的便是上市圈钱,骗取巨额灵石后便无心经营,留一下一地鸡毛与无数被套牢的投资者。”
“再者,”陆云峰声音中带上一丝冷意,“监管缺失,暗箱操作、内幕交易等乱象屡禁不止,甚至愈演愈烈。某些内部人士与关联大户,利用信息优势提前布局,高位抛售,将风险转嫁于无知散户。慈行径,严重践踏公平,摧毁市场信任基石。当投资者发现规则并非为保护他们而设,恐慌与抛售便成唯一理性选择。”
最后,他指向了一个更为根本的问题:“究其深层缘由,西境乃至整个凌元界,以灵石这一兼具修炼资源与货币职能的特殊物品作为绝对本位货币,其体系本身存在然缺陷。灵石产出受灵石矿限制,供给弹性不足;其本身价值又会随灵气浓度波动;大量用于交易还会加剧物理磨损和灵气散逸。作为货币,它实在过于‘笨重’且‘落后’,难以灵活适应交易所大规模、高频次的资本流动需求。一旦遇到大规模集中支付或抽离,极易引发此类通货紧缩与流动性危机。”
一番分析,层层递进,由表及里,将股灾的成因、积弊与深层次矛盾剖析得淋漓尽致。世子楚与谢先生听罢,面色愈发凝重,他们已然明白,此次危机绝非偶然,而是一场早已注定的风暴。
“故而,殿下,先生,若欲根除此弊,非进行货币之本源改革不可。在下斗胆建议,侯府当另立新制,铸造一种便携、耐用、防伪,且其价值由侯府信用及充足准备金严格锚定的新型符钱,逐步替代灵石在日常交易,尤其是大宗及金融市场中的货币职能。唯有解开灵石‘资源’与‘货币’的双重枷锁,西境的经济血脉方能畅通无阻,真正迈向长治久安。”
暮色渐深,侯府书房内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晕,将三人身影拉长投在绘有西境疆域的巨幅舆图上。
“发行新币?取而代之?”世子楚云澜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紫檀木椅的扶手,眉头蹙紧,缓缓摇头,“陆大人,此议……恐非易事。灵石为币,乃凌元界通行万古之铁律,其根基之深,非我一侯府所能撼动。”
谢先生接过话头,语气沉稳中带着几分现实的凝重:“陆大人,灵石不仅是交易媒介,更是修炼之本,资源之实。其价值,源于地灵气,源于修士共识,此乃成,非人力可强改。朝廷……或者,这下间的修行者,只认这个。”
他微微苦笑,“况且,发行货币之权,关乎国本,我西境侯府若贸然行此僭越之事,恐非但不能解困,反会招致灭顶之灾。朝廷再是鞭长莫及,在慈根本制度上,也绝不会坐视。”
陆云峰静静聆听,面色如古井无波。他自然深知此中关节。凌元界的统治结构松散,朝廷权威更多体现在象征性与高阶力量的威慑上。
那些真正有能力、有野心的大能,心思多在长生大道、境界突破之上,对于“钱粮琐事”往往不屑一顾,这才导致了基层经济秩序的混乱与自发演进。而地方诸侯如西境侯府,权力虽大,却也不敢在这等核心权力上触碰朝廷威仪。
“殿下,先生所言极是,是在下思虑不周。”陆云峰微微欠身,话锋却随即一转,“然,灵石为币,有其不可移易之根基,却亦有周转笨重、交割不便、易引发通缩之弊。在下所言‘钱庄’,并非要发行新币取而代之,而是……借壳生蛋,行便利之实。”
他目光扫过舆图上西境诸州,继续阐述:“我等不发行新币,但可设立一家由侯府信用背书的‘西境官营钱庄’。任何修士、商会,均可将自身灵石存入此钱庄,钱庄则开具对应数额、见票即兑的‘灵票’。此票轻便易携,难以伪造,可在侯府辖境内,乃至与侯府交好的势力范围内,作为支付凭证流通。交易双方无需搬运沉重灵石,只需灵票过户即可。这并非新币,只是存取灵石的凭证,一如当铺的当票、盐引茶引,并未触及发行货币之禁。”
他顿了顿,看向世子:“其实,西境各大世家私下开设的‘票号’、‘柜坊’早已有之,只是规模,信用在于一地一族,难成气候。如今,若由侯府亲自出面,以侯府数百年信誉与武力为担保,整合乃至主导此事,其势能绝非民间票号可比。”
此言一出,世子和谢先生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确实是个巧妙的切入点,既绕开了最敏感的红线,又直指问题的核心。
陆云峰趁热打铁,勾勒出钱庄与交易所结合的巨大前景:“殿下请想,若规定凡欲在交易所买卖股票者,必须先在官营钱庄开设户头,将交易所需灵石存入,所有股本交易皆通过划转钱庄账上‘灵票’数额完成……如此,海量灵石将如百川归海,汇聚于钱庄之内!”
他手指虚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煽动性:“届时,侯府手中掌握的,将是一个何等庞大的灵石池?平日,此池中沉淀的巨量灵石,侯府可依法规提取部分作为‘准备金’后,将其余资金用于支持边境防务、兴修水利、投资于有潜力的工坊矿场,甚至……在关键时刻,可作为稳定市场的应急灵石,进退自如!这无异于为侯府开辟了一条稳定而巨大的新财源,且比加征赋税更隐蔽,更高效!”
想象着那庞大的灵石流水将通过钱庄体系汇入侯府掌控的轨道,世子的呼吸不禁微微急促起来。谢先生亦是抚须沉吟,眼中精光闪烁,显然在急速权衡此策的利弊与可行性。这已远超简单的救市,而是涉及西境财政命脉的深层变革。
“而这一切的前提,”陆云峰将话题拉回现实,“是需要一个稳定、可信的交易环境。否则,钱庄亦是无根之木。”他终于抛出了酝酿已久的救市方略,“故,欲立钱庄,先固根本。在下之策,分两步走,谓之‘先破后立’。”
“第一步,需以雷霆手段,震慑宵,重建市场信心。”陆云峰声音转冷,“乱世用重典。需请殿下授权,由新任总办联合侯府靖安司精锐,于交易所开市首日,即公开缉拿几名在股灾中恶意做空、内幕交易证据确凿的为首者。特别是此前汪颉麾下,行事最为猖獗之辈。不必过多,三五人即可,但需身份足够,惩处需严!或废修为,或流边陲,务必让所有人看到,旧日那套无法无的玩法,到此为止!”
他看向世子,语气沉凝:“殿下,市场如人身,毒瘤脓疮不除,纵有仙丹灵药,亦难起沉疴。此乃刮骨疗毒,虽有阵痛,却为后续用药扫清障碍。唯有如此,方能表明侯府革新之决心,奠定新规之威严。”
世子目光锐利,与谢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颔首:“可。此辈咎由自取,孤准了。”
“其二,立‘平准基金’。”陆云峰继续道,“请殿下以侯府名义,联合几家实力雄厚、信誉卓着之大商会,共同出资设立‘西境市场平准基金’。此基金专司市场稳定,当恐慌蔓延、优质资产被贱卖时,入场托市,买入低估之股;当市场过热、投机盛行时,则适时抛售,平抑波动。此基金犹如定海神针,可向市场明确传递信号:侯府绝不会坐视市场崩盘而无动于衷。”
“其三,设‘熔断’之制与临时停牌之权。”他接着解释,“颁布新规,凡单股单日跌幅过巨,或整体指数暴跌至一定幅度,即自动暂停交易一段时间,强制市场冷静。遇有重大未公开信息或异常波动之股,总办有权立即将其停牌,待查明真相、公告后方复牌。此可有效遏制非理性踩踏,为信息传递与理性判断留出时间。”
“待市场初步稳定,便需着手建立长治久安之基。”陆云峰语气转为建设性,“首重上市之门。需成立独立之‘上市审核委员会’,成员需有侯府代表、信誉卓着的势力、以及炼器、灵植等行业的真正专家。彻底杜绝权贵把持、利益输送。审核核心,只看一点:是否有稳定之现金流与足额之实物资产支撑!严打一钱画饼上石之行径。”
“其次,挟阳光之法’。”他目光灼灼,“强制所有上市公司,定期公布经严格审计之财报。任何可能影响股价之重大事件——无论利好利空,如发现新矿、失去大客户、核心人员变动,必须在限定时间内公告下。违者,重罚乃至退市!”
“再设‘退石之剑。对于连续亏损、资不抵债、或严重造假违规者,坚决清除出场,绝不姑息!让市场知优劣,能进能出。”
“最后,悬监察之利剑。”陆云峰最后道,“成立直属于总办之‘监察司’,赋予其调查内幕交易、操纵市场等行为之全权。需抓几个典型,尤其是之前汪家残余势力中之顶风作案者,严惩不贷!甚至……”他声音一寒,“可效仿修行界规矩,废其修为,以儆效尤!唯有如此,方能树立新规之绝对权威,震慑所有心怀侥幸之徒。”
陆云峰一番长篇论述,将一套环环相扣、从应急到长治的方略和盘托出。书房内一时寂静,只闻夜明珠柔和的光晕流转之声。世子楚云澜起身,踱至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以及夜色下那片刚刚经历金融风暴蹂躏的西境大地。
良久,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陆云峰:“云峰长老,此策可谓老成谋国。只是,步步惊心,牵涉甚广。尤其是触动旧利,其反扑恐如惊涛骇浪。”
陆云峰迎世子的目光,坦然道:“殿下,沉疴需用猛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瞻前顾后,只恐错失良机,西境经济将彻底滑向深渊。云峰既受殿下信重,自当竭尽全力,推行新策。至于阻力……唯有以雷霆万钧之势破之,方可为西境开创一番新局。”
世子眼中闪过决断之色,重重一掌拍在案上:“好!就依你之策!这一次西境交易所,谢先生来亲自担任总办,就由陆大龋任副总办,全权负责这一次的改革,谢先生!即刻草拟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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