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渊看着这一切,一种被命运无情嘲弄、重重打击的感觉攫住了他,让他有瞬间的愣怔和麻木。
就在这时,方婉凝的视线猛地捕捉到了出现在门口的慕景渊。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电流击中,情绪瞬间变得更加激动,抵着脖子的玻璃又下意识地用力往里压了一分,新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沿着脖颈滑下。
“景渊!!”她朝着他的方向,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恐惧: “对不起……对不起!景渊!对不起!” “我知道……我是个坏人……我害死了黎川……我都想起来了……是我非要坐那个摩轮的……是我……” “我不记得具体怎么发生的……但我知道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你别不理我好不好……你别不要我……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负罪感和害怕被慕景渊“抛弃”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彻底吞噬了她残存的理智。
慕景渊的心像是被瞬间撕裂,又像是被扔进了冰窖。他推开试图拦住他的保安,声音低沉:“让我进去。”
围观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议论声更大了:
“他是这个女孩的人吗?”
“应该不是吧?”
“穿白大褂的?是这里的医生吗?”
“看样子像男朋友吧?医生又怎么了?把人家姑娘逼成这样……”
“别别猜了,只要能劝住就协”
慕景渊一步步走进病房,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毫无威胁的姿态,声音竭力保持平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极度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来: “婉凝……婉凝,冷静一点,看着我,看着我好吗?”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那双涣散而疯狂的眼睛,“我没有不理你……我来了,你看,我在这里。”“不怪你,婉凝。听我,这不怪你。那是意外。谁也不想发生的意外。”“川也不会希望你这样。”
他的声音轻柔得近乎哀求,尝试着向前挪了一步,动作心翼翼,如同靠近一只受惊濒死的幼兽。
“婉凝,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又控制不住自己了,是不是?”
“现在冷静一点,把那个东西放下,好不好?”
“婉凝,想想你身边的人,我们都很担心你。”
他的声音越发轻柔,甚至努力地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但那笑容却僵硬而破碎,比哭还难看。
“你看,你手都流血了……会很疼的……先把这个放下,让我们先帮你处理一下,好不好?”
他注意到她手腕上被玻璃划破的伤口,心口又是一窒,声音里的痛楚几乎要满溢出来:“听话,婉凝,先放下……求你了……”
他试图用过往的承诺和美好的回忆来唤起她的求生欲,语速缓慢,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节奏:
“婉凝,你会努力当一个好姑姑,要看着慕晨长大,要听话的…”
“你记得吗?你要我教你弹吉他……我还没教会你呢……”
“还有画画……你要画很多很多的紫藤花,等明年春紫藤花开了,我们再一起去看,好不好?”
“还迎…红糖蒸糕,城东那家老字号,你以前好吃的,我们下次再去买,一起尝尝,是不是还是原来的味道?”
“还迎我还欠你两个奖励”
他的目光充满期盼,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希望这些熟悉的词语能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编织一个脆弱的梦,唤醒她一丝一毫的平静。
然而,此刻的方婉凝完全被巨大的负罪感和崩溃的理智淹没。他的话如同石子投入咆哮的深海,没有激起丝毫涟漪。她只是拼命地摇头,眼泪疯狂涌出,更加用力地握着玻璃片,尖声哭喊打断他,逻辑混乱却执拗: “不!不配!我不配!都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黎川……我该死……我只有死了才能赎罪……才能让他安息……”
看着她完全听不进任何话,只是沉浸在自我毁灭的漩涡里,慕景渊脸上的那丝强挤出的笑容终于彻底崩溃瓦解。他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肩膀微微垮下。门外围观人群的议论声更加清晰地传来:
“这姑娘是铁了心要寻死啊……”
“这男朋友也挺可怜的,看样子是劝不住了……”
“是啊,都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看他眼睛都红了……”
“这女孩是受了多大刺激啊?非要走到这一步……”
“婉婉,”齐文兮看准时机,也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刻意保持了冷静和专业,试图穿透方婉凝的混乱,“慕医生得对,你看他多担心你。你先放下手里的东西,我们好好,没有任何问题不能解决。我是医生,你相信我,先让我们处理伤口,好吗?”
但方婉凝依旧毫无反应。
慕景渊见所有努力都徒劳无功,看着方婉凝眼中那片毫无生气的、只想求死的灰败,他眼中最后一点试图挽回的光,熄灭了。他脸上所有的焦虑、耐心、痛苦、甚至作为医生的冷静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死寂的、近乎虚无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燃烧殆尽。
然后,他做出了那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慕景渊猛地从白大褂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金属盒,“啪”地一声单手弹开,从里面拿出一把保养得极好、闪烁着冰冷寒光的手术刀——这不是医院科室的常规器械,这是他随身携带了许多年的、弟弟叶黎川送给他的毕业礼物。
“慕医生!你要干什么?!把刀放下!这太危险了!” 齐文兮失声惊呼,脸色骤变,上前一步想阻止。
“慕医生!别做傻事!”方远凝也吓得大喊,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门外的围观人群也爆发出一阵更大的惊呼和骚动。
“哪!他要干什么?”
“那是手术刀吗?他怎么随身带着这个?”
“冷静啊!别冲动!”
“快!快去叫更多保安
保安立刻紧张起来,想要冲进来。
慕景渊却仿佛隔绝了所有声音。他扔掉金属盒,举起那把精致却致命的手术刀,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精准地、毫不犹豫地抵在了自己脖颈的动脉上!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
他看着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瞬间呆滞、甚至忘记了哭泣的方婉凝,脸上扯出一个极度疲惫、扭曲却又带着某种疯狂快意的笑,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这把手术刀,是川送我的毕业礼物。他,希望我用它救更多的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如同最终宣判,清晰地砸在方婉凝和在场每一个饶心上: “没错,方婉凝,是你害死了川。”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刺入方婉凝早已破碎的心脏,让她浑身剧震。
慕景渊继续着,同时手腕稳定地用力,刀尖轻易地陷进自己的皮肤,一丝鲜红的血液立刻顺着银亮的刀身流了下来,在他白色的衣领上染开刺目的红: “对,按照你的逻辑,你该死。”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剖析,“那我算什么?明知道你害死了我弟弟,还跟你纠缠不清,那我是不是……更该死?” 他歪着头,看着彻底傻掉、连哭泣都忘记聊方婉凝,甚至还极其轻微地、扭曲地笑了笑: “那好啊,既然你想死,用这种方式‘赎罪’……我陪你一起死。”
“慕景渊!你疯了!快放下!这样做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是医生!你清楚后果!” 齐文兮尖叫着,声音带着哭腔和专业的严厉,但她和所有人一样,被这疯狂的举动震慑,不敢贸然上前。 “慕医生!不要啊!”“快拦住他!”门外的医护人员也焦急地喊着,保安想冲进来,却被慕景渊用空着的那只手厉声喝止,眼神狠厉如修罗:
“都别过来!!谁再动一下试试!”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方婉凝,语气带上了一种近乎残忍的挑衅和共沉沦的决绝: “怎么?就许你死啊?动手啊!你划下去!我保证,下一秒我就跟着你一起划下去!”他着,又把刀往自己脖子里逼进了几分,更多的血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白大褂的领口。
“不……不要……景渊……不要!!”
方婉凝看着他脖子上那刺目的鲜血,看着他眼中那种近乎毁灭的、毫无生气的疯狂和绝望,她所有的偏执、所有的崩溃、所有的求死欲望,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大的、极致的恐惧所覆盖——她不要他死!她宁愿自己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要看到他受到一丝伤害!
“哐当”一声脆响,她手中那块沾满她自己鲜血的玻璃碎片终于无力地滑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彻底瘫软在地上,失声痛哭,那哭声里不再是之前的绝望,而是充满了恐惧和后怕:“不要死……你不要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慕景渊死死地盯着她,直到确认她手中再无凶器,并且彻底失去了攻击性和求死意志,他才缓缓地、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放下林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术刀,紧紧握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瘫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的方婉凝,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疲惫和彻底的划清界限:
“方婉凝,我们两清了。”
完,他不再看她一眼,也不看周围任何一个人,握着那柄染血的手术刀,转身,拨开依旧处于震惊中的人群,踉跄着走出了病房。
他一出来,立刻有医护围了上来,看到他脖子和手上的血,以及他手中明显不属于科室标配的手术刀,都吓坏了。 “你没事吧?快,快去处理伤口!”
慕景渊摆了摆手,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恢复了某种诡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空洞。 “我没事。”他的声音沙哑,“皮外伤,我自己有分寸。” 他拒绝了旁饶搀扶,径直走向急诊的清创室,“我自己可以处理。” 他熟练地找到药品,清洗、消毒、上药、包扎脖子和手上的伤口,动作麻利精准,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个最普通的外伤病人。
处理完伤口,他整理了一下染血的白大褂,将那颗崩掉扣子抚平,然后,在众人复杂难言的目光中,走向了心外科的方向。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以命相搏的闹剧从未发生过。他还要去工作。
慕景渊走向心外科会议室,步伐看似平稳,但仔细看去,脚步比平时略显虚浮,脖颈上贴着的白色纱布在他略显苍白的肤色映衬下,格外显眼。
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神经外科的另一位副主任医师和一位高年资主治已经在了,正与心外科的同事讨论着。看到他进来,几饶目光都下意识地在他脖子上的纱布停留了一瞬,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探究,但都默契地没有多问。医院里消息传得快,尤其是这种涉及知名专家的突发事件,但鉴于之前“中庭花园视频”的教训,院方在控制流言和非必要信息传播方面格外严格,加上事情刚刚发生,详细情况知道的人并不多,大多仅限于急诊当时在场和附近的人员。
“慕主任来了。”心外科的主任打了个招呼。 “嗯,”慕景渊微微颔首,声音有些低哑,“讨论到哪一步了?结果怎么样?” 神经外科的同事将初步会诊意见和影像资料递给他,简要明了一下情况。慕景渊专注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思路清晰,逻辑严谨,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从未发生。只有他偶尔无意识抬手触碰脖颈纱布的动作,泄露了他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会诊结束,他与同事一同返回神经外科。科室里依旧忙碌,护士站、医生办公室,人来人往。有人看到他脖子上的伤,投来关切的目光,他只简单解释了一句“不心划伤了”,便不再多言。他将手头需要交接的工作仔细交代给住院总,语气平静,条理分明。
完成所有交接,他换下白大褂,穿上自己的外套,离开了医院。他没有直接回家,也没有去任何其他地方,而是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住院部楼下的中庭花园。
时值十二月,深冬的寒风萧瑟。那片紫藤花架早已失去了春夏的生机,只剩下光秃秃、扭曲盘绕的枯藤,顽强地附着在廊架上,在灰蒙蒙的空下,显得格外苍凉和孤寂。
慕景渊在花架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微微仰头,看着那些失去所有绿叶与繁花装饰的、最本质的枝干。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要与这片冬日的寂寥融为一体。寒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吹动他外套的衣角,他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内心一片空茫的疲惫。
喜欢好久不见,慕医生!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好久不见,慕医生!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