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工馆的厨艺基础课堂上，弥漫着一股与往日不同的、带着焦香与面食甜润的气息。十几口铁锅在各自的简易灶上滋滋作响，学员们围在操作台前，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示范的季知棠。
“咱们今学做的是杂粮煎饼，”季知棠声音清亮，手上动作不停，舀起一勺略微泛黄、质地均匀的面糊，手腕灵活地一转，面糊便稳稳落在抹了薄油的铁锅中心，“这面糊是提前调好的，用了麦粉，掺了些豆面和黍米粉，吃起来会更香，也更有嚼劲。”
她边边用特制的竹蜻蜓，类似t形木推子的工具。迅速将面糊由内向外画着圆圈推开，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面糊在热力的作用下迅速凝固成型，形成一张圆润薄透的饼皮，边缘微微翘起，带着些可爱的焦黄脆边。
“火候是关键，不能太急，不然外糊里生；也不能太，不然饼皮湿软，失了风味。”她着，熟练地单手磕开一个鸡蛋，蛋液“啪”地落在近乎透明的饼皮上，再用竹蜻蜓轻轻将金黄的蛋液抹开，均匀地覆盖住整张饼。“蛋液能增加营养，也让饼皮口感更松软丰腴。”
待蛋液基本凝固，她用薄而长的铁铲利落地将饼皮整个挑起，手腕一翻，饼皮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下，翻了个面。露出煎得恰到好处、带着细微焦斑的蛋皮那面。
“翻面后，就可以刷酱了。”她拿起刷子，从一个陶罐里舀出深褐色的酱料，那酱料浓稠，带着豆豉和香料复合的醇厚咸香。“这是我们提前炒好的酱，刷一层就好，薄薄均匀，千万别贪多，不然卷起来容易漏，吃着也齁咸。”
接着，她依次铺上焯过水、切得细丝的海带，清脆爽口的菘菜丝，还有上节课学员们亲手炸制的、切成段的油条。“配料都堆在饼的中间，形成一条，这样方便后面卷起来，不容易散。”
她用铁铲，细心地将所有配料整理成长条状，然后从饼的一端开始，利用铲子和刮板的配合，迅速而稳妥地将饼皮带着内馅卷起，形成一个扎实的长卷。卷好的煎饼被她重新放回铁锅里，借着余热烘烤了片刻。
“这样再烘一下，酱料的香味能更好地渗入饼皮和配料里，饼边也会更脆。”她解释道，同时用铲子轻轻按压煎饼，发出悦耳的“滋滋”声。
最后，她将那个金黄诱人、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煎饼转移到案板上，用铲子从中间利落地一切为二，露出里面层次分明、色彩丰富的横截面，然后用裁好的油纸熟练地一包，递给了旁边眼巴巴看了半的季知蘅。
“喏，馋猫，尝尝看。”
季知蘅欢呼一声，接过还有些烫手的煎饼，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咔嚓一声，是边缘焦脆的饼皮被咬破的声响，紧接着是油条的酥脆、菘材清甜、海带的柔韧以及鸡蛋的软嫩，混合着那咸香适口的酱料，在口中交织出丰富而满足的滋味。她烫得直呵气，却舍不得停下，脸上满是幸福。
学员们见状，也纷纷开始动手操作。课堂里顿时热闹起来，磕蛋声、刷酱声、铁铲与锅沿的碰撞声，夹杂着些许手忙脚乱的惊呼和相互提醒的低语。
季知棠走下讲台，穿梭在学员们中间，不时停下脚步指导。
“面糊摊开要快，手腕放松……”
“翻面别犹豫，手腕用巧劲……”
“酱料刷匀就好，太多会咸……”
“卷的时候要紧实，对，就这样……”
她走到一个圆脸微胖的年轻学员蒋飞身边时，他正笨拙地与那张不太听话的饼皮搏斗，好不容易卷好一个形状有些松垮的煎饼，也顾不上切，直接捧起来咬了一大口。
下一刻，他眼睛猛地瞪圆，也顾不得烫，三两下就将那半个煎饼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得老高，含糊不清地嚷道：“季馆长，您这煎饼……也太好吃了！我这两三口吃完感觉还没够，完了完了！这食材也简单，我这学会了，以后动不动做两个吃，本来我娘就嫌弃我胖了，这下不得胖死啊！”
季知棠闻言，忍俊不禁，打量了蒋飞一眼。还别，过了个年，这子原本就圆润的脸庞更显富态，腰身也确实粗了一圈。她好心提醒道：“你若怕胖，下次做的时候，把里面的油条去掉，这就是活脱脱的瘦身餐。”
“瘦身餐？”蒋飞一愣，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不仅是蒋飞，旁边几个原本也在埋头苦干，特别是几位年轻的女学员，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悄悄竖起了耳朵。这世道虽非盛唐，不刻意追求丰腴，但苗条纤细总归是更受青睐的。
季知棠见他们感兴趣，便索性站定，详细解释起来：“首先，这饼皮用的是粗粮，豆面、黍米面这些，吃了饱腹感强，不容易饿，也就不会总想着吃零嘴。其次，这里面加的鸡蛋、菘菜、海带，都是咱们身体需要的好东西，顶饱，却不容易长膘。最后，这煎饼里容易让人发胖的，主要就是炒制酱料时放的油，还有油条本身是油炸的，油分大。你们想想，是不是油吃多了才容易胖？只要把油条去掉，这煎饼不就是清清淡淡的‘瘦身’好物了么？”
她尽量用他们能听懂的生活化语言解释着。
学员季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插话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之前家里杀了年猪，吃了好些的猪油拌饭，我肚子上的肉都感觉厚了一圈呢。”
她的话引来兰婶子等人一阵善意的哄笑，课堂气氛更加活跃。
季知棠拍拍手：“好了，煎饼的做法和门道都教给你们了，上午的课就到这里。你们中午该吃饭吃饭，出摊的也准备一下，未时还有陈金师傅的厨艺课呢。”
学员们纷纷应声，有的开始品尝自己的劳动成果，有的则互相交流着刚才操作的心得，收拾着各自的灶具。
季知棠也收拾了一下讲台，正准备离开课堂回速食店处理些杂务，却见一个身影有些犹豫地跑过来，拦在了她面前。是学员邓初一，一个看起来有些腼腆、但手脚麻利的年轻伙子。
季知棠有些好奇，因为她记得今的安排，邓初一应该是和兰婶子一组，去码头经营“百工吃摊”的。
“初一，有事？不是该和兰婶子准备出摊的东西么？”
邓初一脸上掠过一丝窘迫，搓了搓手，低声道：“季馆长，我……我把下午出摊的机会让给柱子了。我……我有些事，想私下请教您。”
“哦？何事这般要紧？”季知棠和颜悦色地问。
邓初一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忐忑和期待，压低声音道：“不知……不知季馆长可知道临河街的烟波楼？”
烟波楼？季知棠在脑中快速搜索了一下，没什么印象。不过临河街她却是知道的，那是鄞县有名的……风月之地，秦楼楚馆聚集的一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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