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日头到底是不一样了,晒在人身上有零暖烘烘的劲儿。地气一升,冻土化开,空气里那股子万物复苏的躁动气息,挠得人心头发痒。雍州上下,从府衙官吏到田间老农,都跟上了发条似的,铆足了劲准备春耕——这是新的一年里,头一等要紧的大事,关乎几十万张嘴能不能吃饱,关乎雍州这台刚刚缓过气来的机器能不能继续轰隆作响。
陈野更是把春耕当成了头号政治任务和军事行动来抓。他直接把府衙的日常事务甩给了胡老吏,自己带着莲和一帮核心干将,一头扎进了田间地头,美其名曰“下沉指导,现场办公”。
云溪县,作为雍州的“龙兴之地”和占城稻的试验基地,自然成了春耕的重中之重。清河两岸,大片平整好的土地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去年新修的几条支渠已经开闸放水,汩汩清流浸润着干渴了一冬的土地。
陈野蹲在田埂上,手里捏着一把湿漉漉的泥土,看着严明指挥着老农和招募来的短工,心翼翼地在那十亩“宝贝疙瘩”试验田里进行占城稻的浸种、催芽。流程比去年更细致,严明甚至搞出了“温水浸种”、“稻草保温”等新花样,看得陈野直咧嘴。
“老严,至于吗?这稻种又不是纸糊的。”陈野忍不住开口。
严明扶了扶歪斜的帽子,一脸严肃:“大人,此种娇贵,去岁乃侥幸成功。今岁扩大试种至百亩,更需谨慎!若因吾等疏忽导致失败,如何对得起大人信任,对得起雍州百姓之期盼?”
得,碰上个技术性强迫症。陈野摆摆手,由他去了。反正这种精细活,他插不上手。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场遍及全州、更加“接地气”的争夺战吸引了过去——粪肥争夺战!
俗话,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春耕施肥是关键,而雍州经过一个冬的“坑道聚居”和煤饼推广,人畜粪便的收集量远超往年,但这玩意儿分布不均,城里多,乡下少,肥力也各有不同。于是,为了抢到更多、更好的粪肥,各乡各县之间,明里暗里的较劲就开始了。
这,陈野巡到雍州城郊结合部,正好撞见西平县和邻乡的两拨村民,为了几车刚从城里运出来的、据肥力十足的“精品夜香”差点打起来。双方撸胳膊挽袖子,吵得面红耳赤,粪叉子都快怼到对方脸上了。
“这是我们西平先定下的!”
“放屁!你们钱都没给够!我们邻乡出双倍!”
“狗日的邻乡佬,敢跟我们抢食?”
“西平穷鬼,滚一边去!”
陈野一看,这还撩?为零大粪就要内讧?他也没劝架,反而眼睛一亮,跳上旁边一个倒扣的破筐,拿着铁皮喇叭就喊:“都他妈给老子住手!抢什么抢?有点出息行不行?”
两拨人一看府尹大人来了,顿时蔫了。
陈野指着那几车“精品夜香”,嘿嘿一笑:“不就是点粪吗?老子给你们定个规矩!从今起,全州范围内,搞‘春耕粪肥争霸赛’!”
“争霸赛?”众人都懵了。
“对!”陈野来了劲,“以乡为单位,比三样:一比谁收集的粪肥数量多!二比谁沤制的粪肥质量好(他让严明简单定了几个标准,比如颜色、气味、腐熟程度)!三比谁施肥的田亩多,后期庄稼长势好!”
“老子设立流动红旗!啊不,流动……粪叉子金旗!就插在获胜的乡里!保持一个月!年底考评,获得粪叉子金旗的乡,优先分配来年的好种子、新农具,乡长老子给他披红挂彩,记大功!”
“至于这粪肥分配,”陈野大手一挥,“按各乡上报的春耕田亩数和往年的粮食产量,由府衙统一调配,公平分配!谁再敢私下抢,老子就罚他去清理全城的公共茅厕!”
这一下,把内部矛盾瞬间转化为了生产竞赛的动力!为了那面象征荣誉(虽然味道有点冲)的“粪叉子金旗”,为了年底的实惠,各个乡都疯了似的组织人手收集粪肥,改进沤制方法,比赛似的往田里送肥。原本可能引发冲突的粪肥问题,被陈野用这种极其“接地气”的方式轻松化解,还极大调动了基层的生产积极性。
解决了“原料”问题,陈野又把目光投向了“工具”。工坊一个冬可没闲着,利用有限的“雍州精铁”,改进、量产了一批新式农具,比如更轻便锋利的铁锹、耙子,以及一种叫做“耧车”的播种器具,据能省不少种子和人力。
但问题是,好东西造出来了,怎么让习惯使用老旧农具的百姓接受?直接发放?府库没那么多钱。强行推广?容易激起逆反心理。
陈野琢磨了半,又憋出个“损毡。他让工坊把这些新农具定价标得高高的,高到普通农户绝对买不起。然后,宣布在全州范围内,发邪春耕专用代金券”!
这“代金券”不白给,需要农户用“雍州官凭”或者粮食、甚至是以未来的收成作为抵押,按一定比例兑换。拿着代金券,就可以用“极低”的折扣价购买新式农具。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张彪完全看不懂,“直接便毅卖不就完了?”
莲却若有所思:“哥,你是想……既推广了农具,又回笼一部分‘官凭’,避免通货膨胀?还能……让农户为了还上抵押,更拼命地干活?”
陈野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没错!这就叫金融手段!老子这疆代金券陷阱’!让他们觉得占了大便宜,实际上钱和粮食还在老子手里转,还把新农具推广下去了!等他们用了新农具,发现效率真提高了,到时候赶他们换他们都不肯换!”
果然,政策一出,各地农户看着那高不可攀的标价,又看看手里能换来“巨幅折扣”的代金券,算盘打得噼啪响。觉得划算的,纷纷拿出积蓄或者咬牙抵押未来收成,换取代金券,争先恐后地去购买新农具。工坊门口排起了长队,新农具很快被抢购一空。而府衙则通过这种方式,回收了大量“官凭”,稳定了金融,还提前锁定了部分未来的粮食产出。
雍州境内春耕搞得热火朝,边境那边却不太平。也许是看雍州忙着春耕,防御可能松懈,“坐山虎”麾下的一股土匪,竟然越过边界,抢了雍州边境一个村子的十几头耕牛和一批刚领到的粮种!
消息传来,陈野勃然大怒!抢牛抢种,这是要断老子的根啊!
“彪子!点齐人马,跟老子去边境!”陈野眼睛都红了。
张彪更是嗷嗷叫:“大人!俺早就想收拾那帮杂碎了!”
然而,当陈野带着杀气腾腾的队伍赶到边境时,看到的景象却让他一愣。被抢的那个村子,村民虽然愤怒,却并没有慌乱。在村长的组织下,他们利用去年修建的简易寨墙和壕沟,竟然挡住了土纺第一次冲击,保住了大部分财产。而且,附近几个村的乡勇也闻讯赶来支援,依托地形,和那股土匪形成了对峙。
“可以啊!老子的民兵没白练!”陈野心情稍缓,但怒气未消。他观察了一下地形和对方人数,那股土匪大概两百多人,依托一个山包据守。
硬攻?能打赢,但难免伤亡,而且耽误春耕。
陈野眼珠一转,又有了鬼主意。他让张彪带人正面佯攻,吸引注意力。自己则带着王老三和几个机灵的士兵,绕到山包侧后。
他让士兵们拿出随身携带的、准备当干粮的杂粮饼子,又让王老三拿出一个布袋,里面是几把颗粒饱满、金灿灿的占城稻种。
陈野对着山包上喊话:“山上的弟兄们!听着!老子是雍州陈野!你们大当家‘坐山虎’,跟老子是合作伙伴!你们抢老子的牛和种子,这不地道吧?”
山上传来一阵骚动和骂声。
陈野不理会,继续喊:“为了几头牛,几袋普通种子,把命丢在这里,值吗?看看老子手里这是什么?”他举起那把金黄的占城稻种,“这是海外来的仙种!一亩地能多打百十斤粮食!跟着‘坐山虎’,你们能吃上这个吗?”
他让士兵把杂粮饼子和那袋稻种,放在一个显眼的地方。
“东西放这儿了!饼子请兄弟们垫垫肚子,稻种拿回去给你们大当家看看!告诉他,想要这种子,想要吃饱饭,以后就他妈守点规矩!再敢越界,老子下次送来的就不是种子,是炮弹了!”
完,陈野带人干脆利落地撤了。
山上的土匪将信将疑地下来,拿到饼子和稻种。那稻种的成色,一看就不是凡品。土匪们面面相觑,再看看山下严阵以待的雍州军民,最终没敢再纠缠,带着抢来的部分耕牛(村民拼命抢回了一半)和那袋珍贵的稻种,灰溜溜地撤回了平州。
“大人,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张彪有些不甘。
陈野冷笑:“放心,那袋种子,比砍他们几十颗脑袋还有用。‘坐山虎’看到这稻种,会怎么想?他手下那些吃不饱饭的土匪,会怎么想?老子这是攻心为上!”
春耕事务千头万绪,陈野忙得脚不沾地,太子那边的信使又来了。这次带来的不是密信,而是太子以监国身份发来的正式咨文,询问雍州春耕情况及占城稻试种进展,言辞间带着关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陈野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他没写那些文绉绉的奏章,而是让随行的书记官,将他在春耕中的所见所闻,用大白话记录下来,形成了一份极其特殊的“雍州春耕实地汇报”。
汇报里,没有空话套话,全是鲜活的一手资料:
“西平县李家庄,老农李老栓,使用新式耧车播种,日播十五亩,较旧法快三倍,种子节省两成……”
“云溪试验田,占城稻秧苗已出,长势良好,严明博士(陈野给他瞎封的)日夜守护,言称若无大灾,丰收可期……”
“雍州城郊,粪肥争霸赛如火如荼,各乡积肥数量已超往年同期五成……”
“边境摩擦已妥善处置,未影响春耕大局,并借机向平州展示了我雍州稻种之优越……”
他还让画师画了几幅“春耕图”,画面里是热火朝的劳动场景、绿油油的秧苗、以及百姓脸上充满希望的笑容。
这份图文并茂、带着浓郁泥土气息和“陈氏风格”的汇报,连同一些雍州特产(主要是新出的布匹和煤饼炉),一起让信使带了回去。
陈野对信使笑道:“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我陈野别的不敢,但让雍州百姓有地种,有饭吃,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殿下在京城尽管放心,北疆有我在,乱不了!”
信使带着这份独特的“汇报”和沉甸甸的礼物走了。陈野知道,这份汇报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服力。太子需要的是雍州稳定,是粮食,是兵源,只要他能源源不断地提供这些,他在雍州的地位就无人能够动摇。
春耕的忙碌暂告一段落,种子已经播下,肥料已经施足,剩下的就是看老爷的脸色和后续的田间管理了。广袤的雍州大地上,一片片新绿破土而出,生机勃勃。
陈野站在清河大堤上,看着脚下奔流的河水和两岸无边的绿色,心中豪情顿生。
“春种一颗粟,秋收万颗子。”他难得文绉绉地念了一句,随即又恢复了痞样,“老子这回,可是把家底都押上了!就等着秋,看咱们雍州,能给这下,交出怎样一份答卷!”
他仿佛已经看到,金秋时节,粮仓爆满,商路通达,兵强马壮的景象。
这个春,雍州在陈野的带领下,不仅播下了粮食的种子,更播下了希望、野心和通往更强未来的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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