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的忙碌劲儿过去,雍州大地像是完成了一场盛大而有序的仪式,暂时进入了相对平缓的生长期。田里的禾苗一一个样,绿意铺满了视野,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但陈野很清楚,这表面的平静底下,暗流从来就没停止过涌动。
“坐山虎”那边,自打上次边境冲突被陈野用一把稻种“劝退”后,果然消停了不少。但王老三手下传回来的消息却显示,平州内部并不平静。“坐山虎”似乎对那袋金灿灿的占城稻种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召集了几个略懂农事的手下反复研究,同时也加紧了对他地盘上那座“石料山”(铁矿)的看守,显然是怕陈野搞什么动作。
“大人,‘坐山虎’那边,对咱们的煤饼是越来越依赖了,每月五千块根本不够他们分的,下面几个头目为抢煤饼差点打起来。”王老三汇报着,“另外,他们好像也在偷偷打听咱们那种稻谷的种法。”
陈野坐在府衙里,听着汇报,手里把玩着两块矿石,一块是从平州运来的富铁矿,一块是雍州本地发现的、品质稍次的煤矿。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依赖好啊,老子就怕他不依赖!打听稻种?呵呵,癞蛤蟆想吃鹅肉!”
他放下矿石,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光靠煤饼和武力威慑还不够,得给他来个‘经济殖民’和‘种子攻势’,把他从里到外,都绑在老子的战车上!”
陈野下令,对平州的“贸易”进行全面升级。除了维持每月五千块煤饼的“基础供应”外,开始有选择地向平州输出一些“非必需品”,但极具诱惑力的商品。
首先是“云溪春”烈酒。陈野让工坊特意酿造了一批度数更高、包装更精美(用了粗糙但色彩鲜艳的彩陶瓶)的“特供版”,少量、高价地通过隐秘渠道流入平州。这玩意儿很快就在“坐山虎”的山寨和麾下头目中间流行起来,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为了换取这种让人上头的好酒,一些土匪甚至愿意用珍藏的皮货、药材,或者……关于山寨布防、人员变动的情报来交换。
其次是雍州工坊新出的、带着简单印花和更好手感的“细布”。相比于平州本地粗糙的麻布,这种布做成的衣服穿在身上,那感觉完全不同。很快,“穿雍州细布”也成了平州境内一股的风尚,尤其是那些头目的家眷,对此趋之若鹜。
陈野甚至把“雍州官凭”的触角,也悄悄伸了过去。他允许少数与雍州有稳定“石料”生意往来的平州商人,在雍州境内开设账户,使用“官凭”进行结算,享受一定的兑换优惠和交易便利。这使得“雍州官凭”在平州边境地带,竟然也拥有了不俗的购买力,无形中侵蚀着平州本就混乱的经济体系。
这些“奢侈品”和金融手段,如同温水煮青蛙,一点点地腐蚀着“坐山虎”集团的消费习惯和经济独立性,让他们在享受雍州带来的“优质生活”的同时,不知不觉地对雍州产生了更深层次的依赖。王老三手下汇报,现在平州那边,不少中下层土匪,念叨的不再是抢了多少金银,而是能不能搞到一瓶“特供云溪春”或者一匹“雍州细布”。
相对于对上层和武装人员的“经济殖民”,陈野对平州底层百姓,则采取了截然不同的“种子攻势”。
他让严明挑选了一批适应性较强、产量也还不错的普通粮种(并非占城稻),混杂在少量占城稻种里面,组织人手,趁着夜色或者利用往来商队,在平州边境那些饱受战乱和盘剥、土地荒芜的村庄附近,“无意”中散落,或者以极低的价格,“秘密”销售给那些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户。
同时,王老三手下的“宣传队”也开始在平州边境活跃起来。他们不像以前那样散播谣言,而是用最朴实的语言,讲述雍州百姓如何分到田地,如何用新农具耕种,如何靠着官府的煤饼度过寒冬,如何因为种了新品稻谷而对未来充满希望。他们甚至编了些朗朗上口的顺口溜:“雍州田,雍州粮,雍州百姓不心慌;有衣穿,有房住,跟着陈爷有出路……”
这些带着生命力的种子和充满诱惑力的宣传,像一颗颗火种,落入了平州百姓干涸绝望的心田。虽然“坐山虎”严令禁止与雍州接触,严禁种植来历不明的种子,但求生的本能和对美好生活的渴望,是任何刀剑都无法彻底扼杀的。偷偷藏下几粒种子,在深山角落里开垦一块荒地,成了不少平州百姓默默做的事情。他们看着那一点点破土而出的绿芽,心里燃起的,是对雍州那个传职痞帅府尹”模糊的期盼,以及对“坐山虎”统治日益增长的不满。
就在陈野对外施展“经济殖民”和“种子攻势”的同时,他也没有放松对雍州内部的掌控和提升。他知道,打铁还需自身硬。
首先是对军队的进一步整肃和强化。张彪按照陈野的指示,在军队中推邪政治教导员”制度,从识字、有头脑的老兵或者基层官吏中选拔人员,分配到各营、各队,负责思想教育,宣讲为何而战(为保卫雍州的安定生活,为家人能吃饱饭),同时监督军纪,防止腐败。陈野定期亲自给这些教导员“上课”,内容无非是“当兵吃粮,保家护田”、“跟着老子干,前途大大的颖之类的朴素道理,但极其有效。
其次,是构筑更坚固的“技术壁垒”。占城稻的扩大试种在严明的严格把控下进行,所有参与试种的人员都签订了严格的保密协议,核心技术(如浸种温度、施肥配比、水利管理等)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郑工坊那边,陈野将几个核心项目进行了拆分,比如将新式织机的制造、水轮动力系统、精铁锻造等关键技术,分散到不同的、戒备森严的工坊区,由不同的技术组负责,彼此之间信息隔离。他还建立了“技术贡献积分”制度,对提出有效技术改进或发明的人员,给予重奖和更高的“技术干股”,进一步激励创新和保密。
就在陈野内外两手抓,搞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京城的一道明发上谕,如同一声惊雷,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皇帝下旨,鉴于北疆初步稳定,为彰显恩,体恤边民,特令雍州、平州、凉州等北疆三州,于秋收后,各选派精干人员,组建“北疆商贸团”,由朝廷派员统领,前往南方富庶州郡进邪友好通商,互通有无”。旨意中特意点名,雍州需将其特产之“煤饼”、“新布”、“精铁农具”及“海外稻种”等物,列为重点展示和交易物品。
这旨意看起来冠冕堂皇,是促进交流的好事。但陈野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阳谋”!这是二皇子一系,或者朝廷中枢那些忌惮雍州坐大的人,想出来的毒计!
第一,这是要摸清雍州的底细!“煤饼”技术、“新布”工艺、“精铁”冶炼水平,乃至高产的“海外稻种”,都是雍州的核心机密,一旦在商贸团中大规模展示、交易,必然会被各方势力盯上,技术泄露的风险极大。
第二,这是要调虎离山!让他陈野派出精干人员离开雍州,削弱他自身的力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这是要借机将雍州的“特产”纳入朝廷的掌控范围,甚至可能以“朝廷专营”、“利益均沾”等名义,直接剥夺雍州对这些核心产业的控制权!
“妈的,这是看老子肥了,想直接上桌分肉吃了!”陈野把圣旨摔在桌上,气得在屋里直转圈,“还他妈‘友好通商’?老子看是‘引狼入室’!”
胡老吏脸色发白:“大人,此乃阳谋,难以直接抗旨啊!若是不从,便是授人以柄,朝廷正好以此为由发难!”
莲也蹙眉道:“哥,硬顶不校但若是遵从,我们的核心技术恐怕……”
陈野猛地停下脚步,脸上露出那种混合着痞气和狠劲的冷笑:“抗旨?老子当然不抗旨!朝廷不是要组建商贸团吗?好啊!老子积极响应!”
他眼中精光闪烁,迅速做出了应对:
“胡老吏,你亲自牵头,给老子组建这个‘雍州分团’!人员嘛,挑那些能会道、但不懂核心技术的‘场面人’去!比如周通判,他就很合适嘛!”
“莲,准备参展物品!煤饼,给老子拿最普通、烟最大的那种!新布,拿次一等的样品!精铁农具?就拿之前练手打的、那些质量不稳定的残次品!至于海外稻种……”陈野嘿嘿一笑,“把去年试种收获的、产量最低的那一批,挑点饱满的装起来,就当‘精品’送过去!”
“啊?”胡老吏和莲都愣住了。这……这不是糊弄朝廷吗?
“糊弄?老子这疆商业策略’!”陈野理直气壮,“好东西当然要留着自己用!拿出去卖的,那叫商品!商品懂吗?总得有点保留吧?再了,谁知道朝廷安的什么心?老子这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以雍州府衙的名义,给朝廷上道谢恩的折子。重点强调雍州地处边陲,百业待兴,这些‘特产’产量有限,工艺粗糙,恐难入南方富庶之地法眼,但既蒙恩,必当竭尽全力,筹措最佳之物,以供朝廷遴选云云……总之,就是哭穷、示弱、打预防针!”
安排完明面上的应对,陈野的算计才刚刚开始。他把王老三叫到密室。
“老三,朝廷不是想借商贸团摸咱们的底吗?老子就将计就计!”陈野压低声音,“你挑选几个绝对机灵、可靠的兄弟,混进商贸团里。他们的任务,不是去卖东西,是去给老子‘买东西’和‘挖墙角’!”
“买东西?”
“对!南边有什么咱们急需的好东西?更好的稻种?桑蚕技术?制瓷工艺?甚至是……懂得水利、医药、矿冶的人才名单!都给老子留心着!能买就买,买不到就记下来!”
“挖墙角?”
“没错!南边那些不得志的工匠,被排挤的商人,有真本事却无处施展的读书人,都是咱们的目标!想办法接触,许以重利,描绘咱们雍州的大好前景,把他们‘请’到雍州来!”
陈野脸上露出狼一般的笑容:“朝廷想摸老子的底,老子就趁机去掏他们的墙角!看谁玩得过谁!”
京城的“阳谋”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但在陈野这套“表面遵从、暗中搞事、哭穷示弱、反向挖角”的组合拳下,这看似凶险的局面,反而被他硬生生扭变成了又一次浑水摸鱼、壮大自身的机会。
站在工坊总部那幅巨大的北疆地图前,陈野的目光越过雍州,扫过平州,最终落在南方。
“想跟老子玩?老子奉陪到底!”他拍了拍地图,“等老子的商贸团从南边回来,带回了新技术、新人才,等平州彻底落入老子的经济罗网,老子倒要看看,这北疆,乃至这下,还有谁能挡得住老子种田、挖矿、搞建设的步伐!”
暗流依旧在涌动,但雍州这艘大船,在陈野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舵手操控下,正破开重重迷雾,朝着更深远的目标,坚定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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