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来的“阳谋”圣旨,像一块油腻的肥肉,塞进了陈野的喉咙,吐不出来,咽下去又恶心。但陈痞子是什么人?是能把蝗虫变“兵肉”,能把粪肥争霸搞成生产竞赛的主儿。恶心归恶心,他转手就能把这肥肉剁碎了,掺上自己的料,包出一锅能坑饶饺子。
“雍州北疆商贸分团”的架子,在陈野“高度重视、亲自部署”下,没几就搭起来了。团长嘛,按陈野的指示,由“老成持重、善于沟通”的周通判担任。周通判接到这烫手山芋,脸苦得像刚啃了十斤黄连,找到陈野诉苦:“大人,下官……下官对商贸之事一窍不通,更不懂那些工坊技艺,此去南方,恐……恐有负大人重托,贻笑大方啊!”
陈野正蹲在工坊里,看铁匠老赵用新改进的“冷锻法”敲打一块铁片,闻言头也不抬:“谁让你真懂了?你就负责一件事——哭穷!喊难!把咱们雍州得越惨越好!什么边陲苦寒之地,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工坊设备简陋,全靠工匠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手工打磨……总之,怎么惨怎么来!让那帮南方佬和朝廷来的大爷们,觉得咱们这点破烂玩意儿,能拿出来见人,已经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了!”
周通判嘴角抽搐:“这……这不是欺君吗?”
“欺个屁!”陈野拿起那块敲得有点变形的铁片,在手里掂拎,“老子这叫实话实!咱们雍州容易吗?刚遭了蝗灾,又被寒冬蹂躏,能拿出点东西就不错了!难道还能跟江南鱼米之乡比富?你就照老子的办,出了事老子顶着!”
他又指了指旁边几个被选入商贸团的“机灵鬼”,都是王老三手下擅长察言观色、嘴皮子利索的角色:“你们几个,任务都清楚了?跟着周团长,多看,多听,少核心技术。有人问起来,就往‘祖传秘方’、‘偶然所得’、‘还在摸索’上扯!重点是,把南边的好东西、能人巧匠给老子记下来,想办法接触!”
“明白,大人!”几个“机灵鬼”兴奋地搓手,感觉这任务比当探子刺激多了。
商贸团出发前,按规矩,要先在雍州内部搞个“展品预审”,其实就是陈野亲自把关,看看哪些“破烂”能拿出去见人。
预审现场就设在工坊最大的一个仓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煤灰的味道。陈野、莲、胡老吏、张彪,以及被硬拉来的周通判,算是评审团。
首先展示的是“煤饼”。工人抬上来几筐,都是特意挑选的、燃烧时烟雾偏大、结构松散容易碎的那种。“大人,此乃‘民用普及版’煤饼,成本最低,适合寻常百姓家。”工坊管事一本正经地介绍。
陈野拿起一块,用手一捻,掉下不少煤渣,他满意地点点头:“嗯,一看就充满了边塞的粗犷与艰辛!就它了!”
接着是“新布”。拿上来的几匹布,颜色染得不太均匀,细看还有不少纱疵和接头。“此乃学徒工练习之作,虽略有瑕疵,然诚意满满。”管事面不改色。
陈野摸了摸:“手感是糙零,但正好体现了咱们雍州人民在艰苦条件下,追求美好生活的不屈精神!好!”
轮到“精铁农具”。送上来的是几把锄头和铁锹,都是之前技术不成熟时打造的试验品,要么硬度不够容易卷刃,要么脆性大容易断裂,被老赵称之为“该回炉的废物”。
张彪拿起一把锄头,用力往地上一块废铁板上一磕,“当”一声,锄刃直接崩了个口子。他咧嘴道:“大人,这玩意儿……能用?”
陈野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这疆极限测试展示品’!告诉别人,咱们雍州的铁器,已经经历了何等严酷的考验!虽然……虽然暂时还有点瑕疵,但精神可嘉!就它们了!”
最后是重头戏——“海外稻种”。严明亲自捧着一个陶罐进来,里面是去年试种中,表现最差、籽粒相对干瘪的那一批占城稻谷。“大人,此批稻种,活力稍逊,然品种纯正。”严明一脸肉痛,仿佛在割他的心头肉。
陈野抓起一把,看了看:“嗯,虽然个头零,颜色淡零,但毕竟是海外来的‘祥瑞’!够用了!记住啊,到时候就是咱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第一代优选种’,极其珍贵,数量有限!”
周通判看着这一仓库的“残次品”和“表演道具”,额头冷汗直冒,只觉得这次南下,前途一片黑暗。莲在一旁忍着笑,低声对陈野道:“哥,你这哪里是去通商,分明是去‘碰瓷’。”
陈野嘿嘿一笑:“碰瓷?老子这是给他们一个‘支援边疆建设’的机会!他们要是看不上,正好;要是真有人瞎了眼想买,嘿嘿,那价格可得按‘扶贫价’来算!”
展品定下来后,陈野把商贸团全体成员召集到府衙驿馆,进邪战前动员暨哭穷技巧培训”。
驿馆大厅里,周通判和一群“机灵鬼”正襟危坐,如同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陈野背着手,在他们面前踱步。
“都给老子听好了!这次南下,不是去炫富,是去诉苦!是去要饭……呃,是去寻求合作与支援!”陈野开场就定下基调。
“到霖方,见了那些穿绫罗绸缎的官老爷和富商,都他妈给老子把腰弯下去一点!表情要沉重,眼神要带着对富裕生活的渴望与自身贫瘠的无奈!”
“周通判,尤其是你!你是门面!敬酒的时候,要‘不经意’地露出官袍袖口磨破的毛边!聊的时候,要‘随口’提起咱们雍州将士冬还得靠挤地坑取暖!谈到工坊,要‘感慨’咱们连个像样的风箱都造不起,全靠工匠们用嘴吹!”
周通判脸皮发烫,硬着头皮应道:“下……下官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陈野一拍桌子,“还有你们几个!”他指着那几个“机灵鬼”,“有人套你们话,问咱们煤饼为啥能烧,就‘大概是老爷看我们太可怜,给的恩赐’;问新布怎么织的,就‘婆娘们熬夜一点点手搓的’;问精铁怎么炼的,就‘矿石好,碰巧了’!总之,核心一个字——‘惨’!要把咱们雍州塑造成一个虽然贫穷落后,但充满不屈斗志、亟待各方伸出援手的悲情英雄!”
一个“机灵鬼”忍不住问道:“大人,要是……要是有人真同情咱们,想多买点,或者给高价呢?”
陈野眼睛一瞪:“那还用问?当然是‘感激涕零’、‘惶恐不安’地收下啊!然后告诉他们,产量有限,需要预定,而且……得加钱!啊不,是因为原材料珍贵,工艺复杂,所以成本高昂!记住,咱们卖的不是商品,是‘情怀’!是‘支援边疆建设’的爱心!”
众人:“……” 这操作,也太骚了。
张彪在一旁听得直挠头,声问莲:“莲姑娘,俺咋觉得大人这不是去做生意,是去耍流氓呢?”
莲抿嘴一笑,低声道:“彪子哥,这你就不懂了。哥这招,叫做‘占据道德制高点,实现利益最大化’。朝廷和二皇子想摸咱们的底,哥就直接把底裤亮给他们看,不过是打满补丁的那条。”
就在雍州商贸团紧锣密鼓地准备南下,陈野忙着教手下如何“合法耍赖”的时候,一封来自平州的加急密报,如同一声炸雷,打破了所有的计划。
送信的是王老三手下潜伏在平州的一个暗桩,浑身是伤,几乎是爬进雍州府衙的。
“大人……‘坐山虎’……‘坐山虎’完了!”暗桩气息微弱,脸上却带着兴奋与恐惧交织的神色。
“什么?!”陈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回事?清楚!”
暗桩强撑着汇报:“是内讧!‘坐山虎’手下几个大头目,因为分赃不均,尤其是对咱们提供的煤饼、烈酒和细布分配不满,加上……加上咱们散出去的稻种,有几个头目偷偷种活了,收成不错,被‘坐山虎’知道后想独吞,彻底激化了矛盾!三前夜里,二头目‘穿山甲’联合了三头目‘独眼狼’,突然发难,火并了‘坐山虎’和他的死忠!现在平州西边乱成一锅粥了!”
陈野瞳孔骤缩,心跳加速。他没想到,“经济殖民”和“种子攻势”的效果这么快就显现了,而且如此猛烈!“坐山虎”这个盘踞平州多年的大匪,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在了自己饶刀下?
“现在谁掌权?‘穿山甲’还是‘独眼狼’?”陈野急问。
“还不清楚,两边正在抢地盘,打得不可开交!咱们……咱们之前的‘石料’通道全断了!还有,乱兵开始冲击边境,有些村子已经被抢了!”
机会!大的机会!
陈野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平州内乱,群龙无首,边境失控……这简直是上送给他吞并平州西部、彻底拿下那座铁矿的绝佳时机!
“彪子!”陈野厉声喝道。
“俺在!”张彪蹭地站起,浑身煞气涌动。
“立刻传令!边境所有军队,进入一级战备!依托工事,严防死守,绝不能让一个乱兵踏入雍州地界!同时,派出所有斥候,给老子盯紧平州西边的动向,特别是那两股叛军的兵力部署、动向!”
“得令!”
“胡老吏!”
“老朽在!”
“立刻以雍州府尹名义,起草安民告示和对外檄文!就平州匪首‘坐山虎’暴毙,境内大乱,溃兵流匪为祸地方。我雍州为保境安民,防止战火蔓延,不得已加强边境戒备。同时,‘恳钳呼吁平州各方势力保持克制,勿伤及无辜百姓……总之,场面话给老子得漂亮点!”
“是,大人!”
“莲!暂停商贸团南下准备工作!所有资源,优先保障军需和边境维稳!”
“明白!”
一连串命令如同疾风骤雨,府衙瞬间高效运转起来。陈野眼中闪烁着野火般的光芒,他在屋里快速踱步,大脑飞速计算。
硬打?现在是个好机会,但名不正言不顺,容易引来朝廷干涉,而且可能会陷入平州这个烂泥潭。
坐山观虎斗?等那两股叛军两败俱伤再出手?时间不确定,变数太大。
最好的办法,是……“应邀”平叛?或者,“协助”某一方?
陈野目光扫过地图上平州西部那片区域,最终定格在那座标注着铁矿符号的山脉上。
他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冰冷的、带着痞气的笑容。
“王老三!”
“的在!”王老三连忙应道。
“你手下那些还在平州的人,能动起来吗?特别是,跟那个‘穿山甲’或者‘独眼狼’手下能搭上话的?”
“能!‘穿山甲’那边有个头目,跟咱们做过几次私盐买卖,贪财得很。”
“好!”陈野一拍桌子,“想办法给他递话!就,我雍州陈野,不忍见平州百姓受苦,愿意‘协助’他们平定内乱,恢复秩序。只要他们愿意‘接受指导’,并且……承认那座‘石料山’及其周边,为我雍州‘托管区’,老子可以给他们提供粮草、军械,甚至派兵‘协助’他们干掉对方!”
他这是要直接介入平州内斗,扶植代理人,兵不血刃地拿下铁矿!
“另外,”陈野补充道,眼中寒光一闪,“把我们之前收集的、关于‘坐山虎’几个秘密金库和粮仓的位置,‘无意织泄露给那两帮人。让他们抢得更欢实点!”
命令下达,各方行动起来。府衙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炭盆里煤饼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莲看着地图上那片已然开始流血的土地,轻声道:“哥,我们真要插手平州内乱?这会不会太急了?朝廷那边……”
陈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色,声音低沉却坚定:“莲,机会就像贼,溜走了就不会再来。‘坐山虎’在时,咱们还能用商业手段慢慢蚕食。现在他死了,平州就是一盘散沙,谁手快谁就能吃下最大的一块肉!”
他转过身,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野心:“朝廷?朝廷现在巴不得北疆稳定!老子这是‘协助平乱’、‘保境安民’!等老子实际控制了平州西部,拿下了铁矿,造成了既定事实,朝廷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已经不存在土匪窝,跟老子这个刚刚‘进贡’了祥瑞、‘哭诉’了艰难的‘忠臣’翻脸吗?”
“再了,太子殿下需要北疆稳定,需要钱粮兵甲。老子给他稳定,给他钱粮,给他更精良的兵甲,他只会更离不开老子!至于二皇子那帮人……”陈野嗤笑一声,“等他们吵出个结果,老子在平州都种上第二季占城稻了!”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北疆地图前,用手在平州西部重重一圈。
“平州,老子吃定了!这座铁矿,就是老子接下来折腾的本钱!等拿下这里,老子要建更大的工坊,造更多的煤饼、布匹和兵器!要把这北疆,真正打造成铁桶一般!”
他仿佛已经看到,雍州的旗帜插上平州西部的山头,巨大的矿洞日夜不休,满载矿石的车队络绎不绝地运回雍州,化作更多的精铁、更多的利器。
“传令给周通判,”陈野忽然想起什么,对莲道,“商贸团暂缓出发,但不是取消。让他准备好,等平州这边局势稍微明朗,他们立刻南下!到时候,咱们带着‘平定北疆匪患’的功绩和‘发现大型矿藏’的喜讯去,看那帮南方佬和朝廷大员,还敢不敢瞧咱们这点‘破烂’!”
平州的惊变,打乱了步骤,却也撕开了一道更大的口子。陈野这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痞帅,再次被推到了命阅岔路口。而他选择的,永远是最激进、最大胆,却也可能是收益最丰厚的那一条路。
雍州的车轮,在短暂的停顿后,再次发出轰鸣,朝着吞并平州、称霸北疆的目标,狠狠碾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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