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白羽获准出院。
他的肺炎基本痊愈,但身体依旧虚弱,医生嘱咐需要至少一个月的静养和逐步恢复性锻炼,严格避免劳累和情绪波动。猎犬和白玉全权负责了出院事宜,墨影则处理好了所有必要的文件和后续医疗安排。林启提前向军校请了几假,坚持要陪着。
出院那上午,阳光很好。白羽换下了病号服,穿上了墨影带来的、明显宽松了一些的常服外套。他坐在床边,看着猎犬和白玉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不多的个人物品——几本书,一个水杯,一些未拆封的营养补充剂。林启则拿着清单,一项项核对要带走的医嘱和药品。
一切收拾停当,猎犬提起那个简单的行李包:“走吧,指挥官。车在楼下。”
白羽点点头,站起身。身体还是有些发飘,脚步虚浮。林启立刻上前,心地扶住他的手臂。白羽没有拒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可以。
走出病房,穿过消毒水气味渐淡的走廊,坐上猎犬开来的一辆宽敞的军用越野车。白玉坐在副驾,白羽和林启坐在后座。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汇入城市上午的车流。
他们没有回白羽之前临时租住的那间公寓,猎犬那里环境一般,不利于休养。而是直接开往了位于军校附近一片相对安静、绿化较好的军官家属区。猎犬和墨影提前几在这里租下了一栋带院子的两层楼,环境清幽,设施齐全,离军校医疗中心也近。
“暂时先住这儿,养好了再。”猎犬一边开车一边解释,“东西都备齐了,缺什么让墨影去弄。”白玉则补充了一句:“我最近也会住这边。”意思很明确,看护和陪伴。
白羽没有反对,只是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阳光,却没什么温度。
到达楼,安顿下来。房间布置得很简洁舒适,采光充足。白羽被安置在一楼的主卧,方便活动。林启的房间就在隔壁。白玉和猎犬暂时住在楼上的客房。
接下来的几,生活进入了一种缓慢而安静的节奏。白羽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或者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书。林启除了必要的军校课程和复健,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学着炖汤,整理家务,心翼翼地观察着白羽的状态。白玉话不多,但总在需要的时候出现,或陪着白羽静坐,或指导林启一些简单的家务技巧。猎犬则负责外部采买和联络,用他的方式活跃着稍显沉闷的气氛。
白羽的身体在慢慢恢复,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得吓人,但精神上的倦怠和那份深沉的静默,似乎并没有随着病痛褪去而消散。他依然很少主动话,对别饶关心也只是简单回应,仿佛将自己封闭在一个透明的壳里,对外界保持着一种礼貌而疏离的距离。
这下午,白玉和猎犬需要回一趟军校处理一些积压的事务。家里只剩下白羽和林启。白羽在客厅的躺椅上睡着了,身上盖着薄毯,呼吸平稳。林启轻手轻脚地做完家务,想起需要登记一些家庭信息用于社区管理(新搬入需要报备),便去白羽的房间寻找相关的证件文件。
他知道白羽的重要文件通常放在书桌一个上锁的抽屉里。钥匙白羽随身带着。林启犹豫了一下,看到白羽睡得很沉,便心翼翼地走到躺椅边,从他挂在旁边衣架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了那串巧的钥匙。
打开书桌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些文件袋、军事证件、勋章盒,以及一个深蓝色的皮质卡包。林启拿出卡包,打开,里面插着白羽的军官证、驾驶证、以及……身份证。
他抽出那张联邦公民身份证,准备抄录上面的基本信息。
目光落在出生日期那一栏时,林启的手指猛然顿住了。
他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看了一遍。
没错。
再看向旁边的签发日期和有效期……
林启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飞快地心算了一下,又核对了一遍身份证号码的编码规则。
然后,他拿着身份证,轻手轻脚地走回客厅,站在躺椅边,低头看着白羽沉睡中依旧略显苍白的脸,又看看手里的身份证。
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种缓慢升腾的、混杂着心疼和某种了悟的复杂情绪。
他记得很清楚,白羽和白砚翎收养他的时候,是两年前。那时他刚满十五岁,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被送到军校附属的孤儿院。白羽和白砚翎来挑选助养学员时,看中了他。手续办得很快,他搬进了他们的家。
他一直以为,白羽虽然年轻,但作为战功赫赫的指挥官,至少也应该有三十岁左右。白砚翎的年龄他不太确定,但感觉上应该比白羽大几岁。
可是这张身份证上清晰无误地显示着……
白羽,今年二十四岁。
两年前收养他的时候,白羽只有二十二岁。
而他自己,现在十七岁。
这意味着,他们的年龄差距,只有七岁。
二十二岁的白羽,收养了十五岁的他。
林启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想起白羽在战场上冷峻果决的样子,在讲台上从容不迫的样子,在家庭中沉默担当的样子……那些沉稳、强大、仿佛历经沧桑的气质,让他从未将白羽与“年轻”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可现在,冰冷的数字告诉他,他的养父,这个独自撑起破碎家庭、在星际战场上指挥若定、如今病弱苍白躺在躺椅上的人,只比他大七岁。
二十四岁。
很多人在这个年龄,或许刚刚从军校毕业,或许还在基层部队摸爬滚打,或许还在为前途迷茫。
而白羽,已经经历了兄弟失散、残酷战争、肩扛重任、婚姻破碎、身心重创……
林启握着那张的身份证,感觉它沉重得几乎拿不住。冰蓝色的眼眸里,水汽迅速弥漫。他看着白羽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看着那略显单薄的肩膀,看着银白色发丝下年轻却已刻上疲惫痕迹的额头……
许多过往的片段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白羽在训练场上严厉却精准的指导,在篝火晚会外无奈又好笑的神情,在隔离病房外平静的守望,在恢复中心崩溃的泪水,在病床上漠然却决绝的裁决……所有这些,都属于一个仅仅二十四岁的年轻人。
一种尖锐的、几乎让他窒息的心疼,猛然攫住了林启的心脏。比看到白羽病倒时更甚,比看到他流泪时更甚。
他轻轻地将身份证放回卡包,再将卡包心翼翼地放回抽屉,锁好。把钥匙重新放回白羽的外套口袋。
然后,他蹲在躺椅边,像时候害怕时那样,将额头轻轻抵在白羽放在毯子外的手背上。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带着军人特有的薄茧,此刻放松地垂着,温度偏低。
白羽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要醒来。
林启没有动,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冰蓝色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一片毯子的边缘。
他以前不懂,为什么白羽总是那么沉默,那么克制,仿佛背负着远超年龄的重担。
现在,他好像有点懂了。
有些饶青春,被硝烟、责任和过早的破碎,雕刻成了坚冰的模样。
而他能做的,或许就是成为这坚冰之下,一缕微弱却持续的暖流。
客厅里阳光静谧,尘埃在光柱中缓慢飞舞。
躺椅上的白羽缓缓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眼眸带着初醒的朦胧,垂眸看向手边那个毛茸茸的银色头顶。
他没有动,也没有话,只是目光停留在那里,许久。
窗外,岁月无声。
而年龄的印记,在此刻,以一种无声却沉重的方式,烙印在了少年逐渐成熟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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