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晨雾比昨日淡些，阳光早早地透过松针，在地上洒下点点碎金。
灵心道长带着江离往松林深处走，没走多远，就听见前方传来狼的低吼——那只青狼就趴在一块青石上，见了他们，立刻站起身，眼神里除了凶戾，还多零警惕。
“今日，非致命伤，我不出手。”道长完，身形轻轻一飘，就落在了旁边一棵老松的横枝上，衣袂扫过松针，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靠着树干坐下，手里还捻着颗石子，却没再看江离，只望着远处的山尖。
江离深吸一口气，握紧旧剑，主动朝着青狼走了两步。
青狼低吼一声，这次没急着扑，反倒往后退了半步，像是在打量他的变化。
江离没给它太多时间，脚步一踏“云逐溪斜，朝着青狼的侧面绕去——他记得道长的，要主动找破绽。
青狼显然没料到他会主动进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转身就扑。
江离早盯着它的肩，在它前肩下沉的瞬间，腰腹一拧，“云绕回身”顺势展开，堪堪避开狼爪。
这次他没忘出剑，手腕一送，剑尖朝着狼的前腿关节刺去——虽力道不大，却也戳得青狼吃痛，往后退了两步。
“好！”松树上的道长轻轻赞了声，却没下来。
江离得了鼓励，胆子更大了些。
他不再只盯着青狼的肩，还注意着它的呼吸——青狼泼急时，呼吸会变粗，动作也会慢半分。
一次青狼扑来，江离故意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慌了神，等青狼平近前，他忽然踏“云逐溪斜往斜前方滑，同时剑往下压，用“截”字诀挡在狼爪前。
“哐”的一声，狼爪撞在剑身上，震得他手腕发麻，可他借着这股劲，腰一拧，剑跟着“劈”下去，剑背扫在青狼的侧腹。
青狼吃痛，低吼着转身，江离没给它喘息的机会，“云逐溪斜的步子加快，绕到狼的另一侧，剑尖对着狼的后腿刺去——这次刺中了，狼腿上的毛被剑刃扫开，露出道浅痕。
晨雾渐渐散尽，阳光越来越暖。
江离的动作越来越顺，他不再刻意想“这招是劈还是刺”，也不再纠结“身法走得对不对”，只凭着对战的直觉——青狼扑来，他的身体会先动，身法自然展开，剑也会顺着劲递出去。
有时是“刺”狼的关节，有时是“劈”狼的侧腹，有时用“格”挡开狼爪后，顺势用剑背砸狼的鼻子。
青狼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动作也慢了下来，呼吸粗得像拉风箱，琥珀色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疲惫。
忽然，它往后退了两步，喉咙里的低吼弱了下去，竟转身朝着松林深处跑。
“当心！”松树上的道长提醒道。
江离没多想，立刻踏“云逐溪斜追上去。这身法他练了一下午，此刻走得又快又稳，脚步轻得像踩在云里，很快就追上了青狼的尾巴。
可就在他要出剑时，那青狼忽然猛地转身——不是往侧面转，是直接掉头，身体绷得像张弓，血盆大口张开，尖牙上沾着涎水，直扑他的面门！
江离心头一紧，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他从没想过青狼会假退，更没料到这反扑来得这么快。
狼嘴离他的脸不过半尺，腥气直往鼻子里钻，他甚至能看见狼眼里自己慌乱的影子。
松树上的灵心道长猛地坐直身体，指尖的石子已捏紧，手臂微微抬起，只要江离再慢半分，石子就会脱手——可就在这时，江离忽然动了。
没有思考的时间，全是身体的本能。
他腰腹猛地一拧，像是被风吹动的云，“云绕回身”竟比往日快了一倍，整个人瞬间绕到青狼的右侧。
同时，他握着剑的右手顺势一扬，借着转身的劲，剑横斩出去——“唰”的一声，剑刃划过青狼的侧腹，这次比之前深了许多，狼毛混着血丝被扫落，飘在风里。
青狼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落地后踉跄了两步，再也不敢停留，夹着尾巴钻进了松林深处，连头都没回。
江离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握着剑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可心里却像有团火在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剑刃上沾零狼血，映着阳光，竟透着点冷冽的光。
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用剑山对手，不是对着松树，不是对着空气，是对着要咬他的狼。
松树上的道长轻轻笑了，从横枝上跃下来，走到江离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云绕回身’用得比昨日好十倍，还知道借转身的劲横斩——你看，实战里学的，比练一百遍都管用。”
江离点点头，忽然想起刚才的凶险，后背又惊出一层汗：“若不是刚才……我可能就被咬了。”
“所以要记着，”道长的神色认真了些，“敌退未必是怯，也许是诱。下次再追，得留三分心神看身后，看对手的尾巴、耳朵——狼要反扑时，尾巴会夹得更紧，耳朵会贴在背上。”
江离仔细听着，把道长的话记在心里。他抬头看向青狼消失的方向，阳光透过松针照在他脸上，暖融融的。
风又吹过松林，松针簌簌响，他握紧手里的旧剑，忽然觉得，这柄爹留下的剑，终于不再只是个念想——它开始变成能护着自己，也能护着别饶兵器了。
道长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他抬头望了望，阳光正好，松风正好，少年握着剑的样子，也正好。
修仙路远，凶险无数，可今日这松间的一剑，已让这少年迈出了最实在的一步。
灵心道长不再多言，拂衣而起，负手向林外走去，脚步踏在松针上，依旧悄无声息。
江离定了定神，收剑入鞘，那剑身残留的狼血在阳光下已凝成暗红的一点。他快步跟上，心头的激荡尚未平复，每一步都踏得格外踏实。
“今日这狼，不过是初涉山林的兽。”道长声音平稳，并未回头，“真正的凶险，往往藏于平静之下，或裹着伪善之皮。你方才所悟，临危时本能胜于思索，这很好。但本能，亦需千锤百炼，方能成真正的‘灵觉’。”
松林渐疏，道观灰瓦的屋檐已在视线尽头。
江离低头看着手中的旧剑，剑柄的缠绳已被汗水浸透，磨砺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与血脉相连的触福
如今，这柄剑上，第一次沾染了真正搏杀的血迹，冰冷而滚烫。
“子明白。”江离沉声应道，声音里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沉稳。
道长脚步微顿，侧头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柄样式古旧、剑刃已有些许卷曲的长剑上，淡淡道：“利器虽好，终究是死物。用剑之人，才是根本。明早‘云逐溪携与‘云绕回身’，各练千遍。身若流云，心似磐石。何时身法能引动晨露不落衣襟，何时才算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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