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工坊第一车间
标准化试行的第一就遇到了麻烦。
宋应星将新编的《蒸汽机部件标准手册》分发下去，要求从今日起，所有同类部件必须按统一尺寸制造，公差不能超过“半毫”——约合现代0.15毫米。
一个老匠人捧着手册，脸涨得通红：“宋先生，这……这做不到啊！咱们铸个气缸，冷了会缩，热了会胀，每炉铁水性子都不同。要完全一样，除非是神仙！”
“所以要严格配料，控制炉温，改进模具。”宋应星耐心解释，“手册里有详细配方和工艺流程，按这个来，就能做到。”
“可咱们祖传的手艺……”
“祖传手艺要尊重，但也要改进。”宋应星提高了声音，“诸位，一台蒸汽机有三百多个部件，若每个都靠师傅凭感觉做，那这台机器坏了，只有造它的师傅能修。这不是长久之计。”
他拿起两个刚造好的活塞：“你们看，这两个都是张师傅做的，按是同一个人、同一批料，可重量差了三钱，直径差了一毫。装到机器里，一个顺畅，一个卡涩。这就是没有标准的后果。”
张师傅羞愧低头。
“从今起，工坊所有部件按手册制造。”宋应星环视众人，“每个部件打上编号、工匠名、生产日期。装到机器上，要记录搭配。这样，哪件坏了，查编号就知道是谁做的、怎么做的，可以追溯、改进。”
这是质量控制体系的雏形。但推行起来阻力重重——工匠们习惯了凭经验，现在要按死板的标准做事，觉得束手束脚。
当下午，就有三个老师傅称病告假。
同一日·锦州
皇太极收到了一个木箱，是从京城秘密送来的。
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图纸——蒸汽机传动结构图、锅炉设计图、甚至还影铁壁”机车的初稿。绘图精细，标注详尽，显然出自内行之手。
“这是……”他看向范文程。
“陛下，这是工坊内部人偷出的。”范文程低声道，“此人原是徐光启弟子，因不满宋应星推行标准化，觉得拘束了手艺，遂暗中投诚。他要价很高——事成之后，要贝子爵位，要辽东田庄。”
皇太极翻看图纸，越看越心惊。明国的蒸汽机技术，已远超他的想象。特别是那机车的设计，若能造出来，运输能力将发生翻地覆的变化。
“他要什么，都给。”皇帝合上图纸，“但前提是……他要帮朕做件事。”
“何事？”
“让他找机会，在工坊的高炉或者锅炉里……做点手脚。”皇太极眼中闪过寒光，“不用多，一次大爆炸就校朕要朱由检的工坊，半年内造不出任何东西。”
范文程倒吸凉气：“这……这会暴露他。”
“那就做得像意外。”皇太极淡淡道，“高炉爆炸，锅炉炸裂，在工坊不是常事吗？让他做得高明些。”
他望向南方。技术之争，已到关键时候。明国在加速，他就要让这加速停下来——用最彻底的方式。
正月初九·工坊炼钢车间
新改造的锰钢高炉要进行第一次点火。
这是按标准化手册建造的第一座高炉，所有尺寸、材料、工艺都严格按标准。宋应星亲自监督，从配料到砌炉，一丝不苟。
“宋先生，炉温已达要求。”工匠禀报。
“点火。”
焦炭燃起，鼓风机轰鸣。高炉内的温度迅速上升，矿石开始熔化。一切正常。
但宋应星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围着高炉转了一圈，忽然停住：“停炉！”
“什么？炉温正合适……”
“看这里。”他指着炉体一处焊缝，“这焊法不对，不是标准手册里的三层错焊，是单层直焊。谁做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年轻工匠战战兢兢出列：“是……是弟子做的。当时觉得三层太麻烦，而且单层看着也结实……”
“胡闹！”宋应星厉声道，“标准是血泪换来的！淮安抽水机为什么爆？蒸汽机为什么漏？就是因为不按标准！立即停炉，降温检查！”
高炉紧急停火。等温度降下来，拆开焊缝检查，果然发现裂纹——如果继续运行，炉体很可能在高温高压下开裂，引发爆炸。
“你，离开工坊。”宋应星对那年轻工匠，“标准化不是儿戏，今日你省了工序，明日就可能害死人。”
年轻工匠跪地痛哭。但宋应星没有心软。他知道，标准化要推行，必须立威。
当，工坊贴出告示：凡不按标准制造者，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罚薪，第三次除名。同时，设“标准奖”，凡提出改进标准、提高效率者，重赏。
恩威并施。
正月十二·乾清宫
朱由检收到了宋应星关于标准化推行的奏报，也收到了骆养性的密报。
“工坊内部确有异动。”骆养性低声道，“臣已锁定三个可疑者，其中一人近日与山西商人接触频繁。但那商人背景干净，查不出问题。”
“继续盯。”皇帝手指敲着桌面，“另外，告诉宋应星，标准化要推，但也要注意方法。对那些老师傅，可以设‘特级工匠’称号，让他们参与制定标准，而不是被动执校”
这是胡萝卜加大棒。老工匠最在乎名声，让他们成为标准的制定者，抵触就会很多。
“还有一事。”王承恩呈上一份礼单，“江南商会提前缴纳了明年股银，共计三万两。钱谦益附信，愿再捐两万两助铁路建设，只求……只求铁路通车后，江南货栈能免税三年。”
“准。”朱由检痛快答应，“告诉他，只要江南商会全力支持新政，朝廷不会亏待他们。”
他走到系统界面前。气糟恢复到6点，可以再用一次技术加速了。
“系统，加速‘标准化生产推携，加速三十。”
【消耗3点气运，加速三十】
【获得阶段性成果：工坊建立初步质量控制体系，部件合格率提升至85%】
【解锁新提示：检测到技术泄露风险，建议加强工坊保密】
技术泄露？朱由检心中一凛。果然，皇太极不会坐视不管。
“传旨工坊：即日起，所有图纸分等级管理，关键图纸只限少数人查阅。所有工匠签订保密文书，泄密者诛九族。”
“再传旨骆养性：加派人手，监视工坊所有人员，特别是能接触核心技术的。有异常，立即报朕。”
正月十五·铁路新线开工
新选的路线沿着官道，视野开阔。第一锹土由工部侍郎亲自挖下，象征性开工。
但实际施工面临更大难题：官道不能全封，只能半幅施工。这就意味着，施工期间，官道上既要跑车马，又要运建材，还要施工，混乱不堪。
“得修便道。”现场督工的主事头疼，“可便道也要占地，也要花钱……”
“用铁路运料。”一个年轻工匠提议，“咱们不是有旧线吗？虽然只有二十里，但可以先把料越旧线终点，再用马车短驳到新线工地。这样不占官道。”
这是个好主意。旧线连接西山煤矿，正好运煤、运铁、运石料。
“立即安排！”工部侍郎拍板，“另外，告诉护路兵，旧线现在成了运输动脉，更要加强防守。三里一哨，十里一堡，绝不能再出纰漏。”
铁路的军事价值在这一刻凸显——有了铁路，调兵、运粮、输物资的效率倍增。这也是朱由检不惜代价要修铁路的原因。
正月十八·工坊
那个被开除的年轻工匠在城外酒馆喝闷酒。
“兄弟，怎么一个人喝？”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坐到他旁边，“看你这身打扮，是工坊的人吧？怎么，受委屈了？”
年轻工匠醉眼朦胧：“他娘的标准化……老子手艺不如标准？笑话！”
“就是！”商人附和，“那些读书人懂什么手艺？就会指手画脚。来，哥哥请你喝好的。”
几杯下肚，年轻工匠话多了起来，抱怨宋应星严苛，抱怨标准化死板，抱怨自己怀才不遇。
“其实啊，哥哥有条出路。”商人压低声音，“关外有位贵人，最爱惜人才。像兄弟这样的巧手，去了那边，银子、女人、田庄，要什么有什么。”
“关外？你是……”
“嘘——”商人做了个手势，“怎么样？考虑考虑？哥哥可以安排。”
年轻工匠酒醒了一半，但想到在工坊受的气，想到前途渺茫，咬牙道：“行！但我有个条件：我要带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标准手册的完整版，还迎…高炉的新配方。”
商人眼中闪过精光：“好！事成之后，保你富贵！”
两人约定三日后在城外土地庙交接。他们不知道，角落里有双眼睛一直盯着——那是骆养性安排的暗桩。
正月二十·土地庙
年轻工匠抱着油布包裹，在庙里焦急等待。约定的时辰已过，商人还没来。
突然，庙门被踹开。锦衣卫冲了进来，为首的是骆养性本人。
“拿下！”
年轻工匠被按倒在地，包裹散开，露出里面的图纸和手册。
“大人饶命！人……人是被逼的！”他哭喊。
“逼你？”骆养性冷笑，“带走！还有，全城搜捕那个商人——山西口音，左脸有痣，身高五尺六寸。”
锦衣卫的效率惊人。一个时辰后，商人在城南一家客栈被抓，从他房里搜出更多图纸——都是工坊的核心技术。
连夜审讯。商人扛不住刑，招了：他是建奴细作，奉命收买工坊工匠，盗窃技术。目标是搞垮工坊，延缓明朝的技术进步。
“还有没有同伙？”骆养性问。
“迎…还有一个，是工坊的老工匠，姓王，专门负责锅炉焊接。他答应在锅炉上做手脚，造成爆炸……”
骆养性脸色骤变：“立即抓人！封锁工坊锅炉车间！”
子时·工坊锅炉车间
王师傅正在值夜。他悄悄将一个铜管塞进即将完工的机车锅炉夹层——里面是火药和延时装置，锅炉运行几个时辰后，温度达到一定高度，就会引爆。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车间门被撞开。
“王师傅，这么晚还在忙？”宋应星的声音响起。
王师傅一惊：“宋……宋先生，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就要炸了我的锅炉吧？”宋应星身后，骆养性带着锦衣卫涌入。
王师傅面如死灰，忽然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扑向锅炉——他想提前引爆！
“拦住他！”骆养性急喝。
但距离太远。眼看火折子就要碰到锅炉时
砰！
一声枪响。王师傅手腕中弹，火折子掉落。开枪的是个年轻学徒，手里举着工坊新造的燧发短铳，手还在抖。
“干得好。”宋应星拍拍他肩膀，走到王师傅面前，“为什么？”
“为什么？”王师傅惨笑，“我爹是铁匠，我爷爷是铁匠，我们家三代手艺！现在你要标准化，要让我们这些老师傅都变成按图干活的苦力！我不服！”
“标准化不是要废掉手艺，是要让手艺传承下去。”宋应星蹲下身，“你爹教你的时候，是不是也告诉你火候怎么掌握、铁水怎么调？那不就是标准吗？只不过那是口传心授，容易失传。我们现在做的，是把这些经验写下来，传下去，让更多人学会。”
王师傅愣住。
“带走。”骆养性挥手。
危机解除。但这场风波让所有人警醒，技术之争，已到生死关头。
正月廿一·乾清宫
朱由检听完禀报，沉默良久。
“那两个叛徒，凌迟，诛九族。尸体悬挂工坊门外，警示众人。”
“工坊所有工匠，重新审查，签保密血书。凡有异心者，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另外，”他看向宋应星，“标准化要继续推，但要更注重工匠的感受。设‘工匠议会’，让老师傅参与决策。技术要进步，人心不能散。”
宋应星深深一拜：“臣，明白了。”
皇帝望向窗外，冬雪渐融，春快来了。
但技术的春，注定要用血与火来浇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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