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号,阴云低垂,寒意透甲。宋军营中,李义身披猩红战袍,跃马归营,眉宇间英气逼人。他一举惊退西夏将通迷,破敌收兵,铁甲上溅满敌将热血,宛如凛然神将。
帅帐之中,狄青披袍而出,亲迎李义入营,朗声道:“李将军威震敌胆,此役破敌斩将,实乃三军之魁!”一众将士振臂高呼,声震云霄。狄青当即封赏功劳,以壮军威,另派兵收殓战死将士,厚加安葬。
西夏营之中,主帅麻麻罕坐于帅帐之中,忽见残兵狼狈而返,急忙问明战况,闻言通迷已被张忠斩于马下,不禁怒火中烧,猛拍案几,震得茶盏倾翻。麻麻罕咬牙切齿:“我主言道狄青早已殒命,老夫方才举兵南下,欲取中原分下。岂料狄青尚在,不但未死,还勇猛非常,连伤我两员大将。如今石豹伤未痊,帐下唯有达脱一人可用。然其本事不过与通迷相若,倘再一败,岂非尽丧威名!”
正沉吟之际,帐外响起一声豪语:“末将愿往,定擒数将回营!”麻麻罕抬眼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甲胄生光,面如朱砂,短髯赤红,正是新罗上将达脱。此人年方三十,生得魁梧异常,鼻若狮象,身高九尺,声音震耳。麻麻罕略带讥讽道:“将军休得夸口。如今宋军五虎,各个勇冠三军,若本帅亲自出阵,尚且不敢轻担你出战,有几分把握?”达脱昂然不惧,抱拳沉声:“若末将出阵不能建功,还做这大将何用?若无军务可任,不如即刻还邦!”
麻麻罕被他激得一愣,沉吟片刻,道:“既然将军自请出战,明日便由你挂帅出征。但须谨慎,莫辱我军威。”当夜,麻麻罕焚香写奏,遣两路急使,一封呈于西夏国主,一封上奏新罗国王,告急请援,满心忧虑。
色微亮,寒霜满地,达脱已盔甲齐整,胯下花斑猛豹嘶鸣不止,三千铁骑列阵待发。他怒目圆睁,挥刀厉喝,冲出营门,西夏军随之滚滚而来,声势如雷。宋营之中,张忠应战,跃马上阵。只见对面来将身形凶猛,赤脸赤须,如鬼如煞。二人通名道号,不作多言,兵刃交错,杀声震。
双刀挥舞如风雷交击,一来一往,一高一低,寒光逼人。张忠素影扒山虎”之名,刀法沉猛,势若崩山裂石;达脱久经沙场,动作灵捷,力大如牛。二人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营前众军屏息观战,莫敢出声。
麻麻罕坐镇中军,凝望良久,忧心难解,恐达脱久战不利,当即命人鸣金收兵。达脱虽战兴正浓,亦不敢违令,勒马退回。自此之后,达脱日日与宋军将领轮番交锋,斗勇斗智,斗将斗谋,竟各无胜负,转眼已战足一月。
时节已至十一月,北地寒风愈烈,狄青坐镇中军,思及粮草渐乏,眉头紧锁,急命焦廷贵、孟定国两将分赴各路催粮。前线将士苦战连旬,若后方断粮,恐有大患。
而在西夏营之内,麻麻罕每日夜不能寐。达脱夸口要捉宋将回营,至今一人未擒,只是苦战不退,未尝败绩,倒也勉强可堪一用。此时石豹伤势已愈,跨步入帐,躬身请战道:“元帅,前番刘庆伤我一腿,未曾雪恨,今日愿请战,将他活擒,报我一枪之仇!”
麻麻罕仔细端详,只见他精神奕奕,英气逼人,微一沉吟,道:“既然伤愈,便由你出马。但阵上须多留心。”石豹抱拳应诺,转身点起五千兵马,直奔宋营叫阵。
阵前旌旗猎猎,石豹挥枪高喝:“刘庆安在?可敢出战!”飞山虎早在营中听得对阵之将,笑道:“上次给你留了命,今日既敢再来,就教你死无葬身!”随即跃马上阵,手提亮银枪,与石豹厮杀一处。二人皆是枪法老将,一战五十余合,寒光纵横,杀声震野。
然刘庆连日鏖战,心力交瘁,枪势渐缓,渐感不支。情知不妙,急忙伏鞍勒马回撤。石豹大喜,正欲追赶,忽闻一声大喝,一骑骤至,双枪如龙,正是笑面虎石玉前来接应。他翻身冲阵,枪如电走,直取番将,石豹只得还战。二人又战四十余合,终因久战力衰,石豹喘息连连,抵挡不住,只得败走回营。刘庆马追赶数里,未及擒敌,亦转马回关。
这一战虽未分生死,然两军将士早已心知肚明:中原五虎,各有绝艺,岂是区区一两员敌将可敌?前路仍长,腥风血雨尚未止歇。
北风呼啸,大漠阴沉,地之间仿佛只剩旌旗飘摇与铁马金戈。宋辽鏖战已近两月,西夏帐下仅余麻麻罕一帅、石豹与达脱两将;而宋营方面,除狄青帅帐亲坐,李义、刘庆、石玉、张忠四将轮战无歇,局势胶着,胜败参半。然而日久消耗之下,西夏兵死伤渐重,军心已起动摇之意。
这日清晨,西夏营旌旗重整,鼓声隆隆震野,麻麻罕披挂整齐,亲自督兵出营。此番他不再坐镇中军,而是带领一万精骑,亲上沙场讨战,决意一战挫宋军锐气。他命达脱、石豹两将固守大营,不得妄动。
消息传入宋营,狄青坐帐沉思良久,命张忠迎担扒山虎披挂登马,挺双刀策马冲出,只见前方辽将高大如铁塔,肤如黑漆,手中钢刀寒光逼人,正是新罗第一悍将麻麻罕。
两军对阵,敌将咆哮如雷,战鼓乍响,刀锋交击。张忠一声不吭,催马突进,与麻麻罕交手便是五十合。麻麻罕刀法沉猛,力大惊人,张忠只觉兵刃震臂生麻,气血翻涌,不得不暗暗戒惧。数十合后,形势不利,他趁乱拨马而走,然此番因地形不熟,一路直奔荒郊野岭,竟未寻得回关之路。
身后蹄声如雷,麻麻罕大喝连连,骑下乌骓疾如风掣,一路紧追不舍。张忠汗流浃背,心急如焚,回首望敌又近三丈,已不容他回身寻援,情急之下咬牙勒马,提刀怒喝:“番奴休得逼人!”麻麻罕大笑:“南蛮还不速下马受死!”喝声震林,挥刀便劈。
张忠咬牙接战,又战六十余合,终因气力不济,被震得虎口发麻,大刀几乎脱手,只得再度败走。麻麻罕穷追不舍,前路愈发荒僻,树森森,草乱乱,暮色渐沉,已不见人烟。
正当张忠眼前发黑、气喘如牛之时,忽听林间传来脚步奔走之声,只见两条大汉,自荒林中疾步奔出,挡在道旁。其一人紫脸宽额,铜躯铁骨,手持铁叉,英气逼人;另一人面白如玉,身形挺拔,执一杆枪棍,神情自若。
二人并肩而立,气度凛然。紫脸汉子朗声喝道:“谁人在此喧哗叫嚣?”张忠一见,心中大喜,急忙勒马大呼:“二位好汉在上,我乃朝将领张忠,眼下被西夏将追杀至此,命在旦夕,望救我一命!”二人互望一眼,俱是朗声笑道:“既是朝廷大将,自当相助。将军莫慌,交给我等。”
二人立于道中,丝毫不惧。麻麻罕一马冲到,见前方两人皆步行,冷哼道:“步卒也敢挡我?”然他话音未落,那紫脸汉子大吼一声,铁叉横出,枪棍一并袭来,招式狠辣凌厉,直攻要害,且二人配合默契,攻守分明。
张忠稍缓气息,也翻身而回,提刀夹击。三人围战麻麻罕,纵然其技艺惊人,也难以招架四面进击。战不数十合,麻麻罕终感势危,大喝一声拨马而逃。张忠正欲追赶,却被那二人拦下:“将军勿追,此番奴自有他日擒拿之时。”
张忠这才勒马停步,翻身下马,拱手拜道:“二位壮士降相援,救我于危亡,将张忠,铭感五内!”那紫脸大汉摆手笑道:“将军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人间义气,皆当如此。况且将军是抗敌柱石,我等只是采樵樵夫,岂敢当谢。”
张忠却不以为然,细细打量二人,神情沉稳,气质不凡,断非寻常草莽,遂抱拳道:“二位兄台,气宇轩昂,绝非常人。不知尊姓大名,居于何处,愿闻其详。”紫脸大汉拱手道:“人姓萧名凤,自幼孤贫,流落四方,如今于此平阳山中采樵为生。”指着身旁那面白公子道:“这位非我弟兄,他姓苗名显,字楚江,乃官宦之后。他父苗学深,曾为双龙泛守总。惜有不测,家遭大火,亲亡屋毁,流落山林。我二人相交如弟,共度艰辛,遂结伴采樵为生。”
张忠听罢,长叹一声:“英雄落魄,实为可叹。世道多艰,蛟龙困浅滩,鸾凤栖枯枝,幸有二位义胆英雄相助,张忠今日方能保全性命。”
苗显闻言,拱手道:“张将军,色将晚,离关尚有三十余里,不若暂宿寒舍一宵,明日再归。”张忠感激不已,正要应允,又忆帅帐狄元帅远悬望归,眉头微蹙,道:“承蒙厚意,将感激之至。只恐元帅帐中悬念,实不敢久留。”
日色将暮,山风瑟瑟。西北荒郊之地,黄草连,残阳染血,暮霭之中,张忠立马林前,望着眼前这两位山野樵夫,心中百感交集。方才死生一线之间,若非这二人挺身而出,自己只怕早已尸横荒野,哪还能站在这地之间,呼吸尚存?
萧凤见他犹有迟疑,迈步上前,语气诚恳道:“将军若欲即刻回关,只恐那番将麻麻罕未必甘休,眼下正是夜黑风紧之时,若在要路设伏偷袭,将军势孤力单,恐难全身。依人拙见,不若留宿草庐,等到明,我们弟兄二人护送将军回关,以策安全。”
张忠听罢,心中一凛,低头思量:“麻麻罕果是劲敌,方才厮杀已知其本事。若换作我再强两分,恐怕也未必能脱身。若他真在要道设下埋伏,届时无援无策,只怕反生大祸。”他抬头望,只见晚霞残光如火,四野沉沉如墨,远山近岭尽入昏霭。再想帅帐中狄元帅虽悬望将归,但离关尚有三十余里,即便连夜赶路也非片刻可至。
念及于此,张忠翻身下马,肃然抱拳,道:“既蒙二位恩德,舍命相救,又愿再护送回关,将若执意独去,反失英雄盛情。便在草庐中暂歇一宵,明日清晨再启程,也好全功全命归营,向元帅禀报。只是叨扰二位陋居,心中实感不安。”
苗显一旁笑道:“将军休得客气,今日既然道有缘相识,又何须拘礼?更不必这片山野本就荒寒,茅舍之外,又能容得几人?”
萧凤也朗声道:“好男儿何患无室?茅屋三间虽简,亦能遮风避寒。将军且随我们回去,饮一口粗茶淡饭,歇息一宵,明日晓再作计较。”
三人言罢,笑语中并肩前校色已黑,林木愈幽,唯听风声在耳,远山之上不时有狼嗥虎啸之音。张忠牵马同行,心中却无惧色,反觉此间寒野之中,二位英雄义气凛然,比那锦帐之中虚与委蛇、朝堂之上尔虞我诈,更显人间本色。
草庐不远,依山而建,茅顶低矮,竹篱为墙,前有柴垛,后靠青林。虽为寒舍,却收拾得干净整洁。萧凤进屋引火烧水,苗显则取干柴劈木,又搬出些山中所猎野兔、干蘑、山芋,亲手煨起粗饭汤锅。张忠初入草庐,鼻中闻炊烟夹着草木清香,只觉心头一暖,恍若回至少年征战前的家郑
饭后,三人围炉而坐,共话世道风云。张忠道出中原兵事,苗显也言边地百姓之苦,萧凤更谈自己山中所见。三人皆是胸中有志、肚内有识之人,到快意处,拍案大笑;谈及激愤时,亦咬牙沉吟,恨不得举戈出山,为民除害。炉火渐旺,夜色愈深,草屋之外,风吹林动,似有大雪欲至。张忠披裘入眠,梦中犹见刀光剑影、金鼓喧。
这一夜,茅庐虽寒,却胜金帐之暖,因其间藏着人情义气,藏着地间未泯的忠勇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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