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影暴露是在第八凌晨四点十七分。
警报先从娱乐城的地下监控室炸开——不是响铃,而是所有屏幕瞬间变红,刺目的警告文字在所有终端上滚动:“检测到未授权数据泄露,安全协议S-7启动,隔离所有外部通讯。”
林晓雅当时正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刚经历完一次标准剂量的注射,处于快感消退、意识混沌的过渡期。她的智能手表突然震动不止,屏幕上跳出从未见过的血红色指令:
“紧急状态。所有员工立即到三楼大厅集合。重复:立即集合。违者按叛逃处理。”
叛逃。这个词让林晓雅瞬间清醒。她冲出休息室,走廊里已经乱成一团。陪酒女们穿着睡衣惊慌地奔跑,保安粗暴地推搡着人群,对讲机里传来刺耳的缅语吼剑空气中弥漫着恐慌和某种东西烧焦的气味。
她跟着人流跑向三楼大厅。霓虹灯全灭,只有应急红灯在旋转,把每个饶脸照得忽明忽暗,像地狱里的鬼影。大厅中央,娱乐城经理站在桌子上,手里拿着扩音器,脸色铁青。
“所有人听好!”他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我们中间出了一个‘老鼠’,把不该传出去的东西传出去了。现在,每个人交出通讯设备,接受检查。隐瞒不报的——后果自负!”
穿黑西装的保安开始挨个搜查。手机、智能手表、甚至一些女孩藏在内衣里的备用电话,全部被扔进一个大铁桶里。铁桶里已经倒上了汽油。
林晓雅的手表被粗暴扯下。她看着它被扔进铁桶,屏幕在她被毒品模糊的视线里闪了最后一下,显示出一条未来得及阅读的消息:
“洗衣房烘干机三号门内侧的塑料片已被取走。确认线人身份:国际禁毒组织(INcb)卧底。你的位置可能已暴露。建议——”
消息戛然而止。手表在汽油中炸出一团火花,然后被火焰吞没。
就在这时,后门方向传来枪声。
不是一声,而是一连串急促的交火。大厅里瞬间炸开尖叫,人群像受惊的兽群般四处冲撞。保安们拔出枪冲向声源,经理对着对讲机狂吼:“堵住后巷!不能让他跑了!”
林晓雅被人流裹挟着撞向墙壁。她挣扎着站稳,在应急红灯的旋转光影中,瞥见了后门方向的景象:
灰影——那个总是穿灰色夹磕男人——正背靠墙壁射击,手里的手枪冒着硝烟。他左肩中弹,深色液体浸透了衣服,但动作依然精准。两个保安被他击倒,第三个人从侧面扑上来,被他用手肘猛击咽喉。
但他被包围了。更多的保安从楼梯涌下,前后夹击。
灰影回头看了一眼大厅。在那一瞬间,他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精准地找到了林晓雅。
他的嘴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但林晓雅读懂了那个口型:
“证据在——”
后面的话被枪声淹没。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腿,他跪倒在地。保安一拥而上,枪托像雨点般砸在他头上、背上。鲜血溅在墙上,在红灯下像泼洒的油漆。
“留活口!要审!”经理咆哮。
但混乱中,不知是谁开了一枪——也许是流弹,也许是故意的。子弹穿透了灰影的胸膛,在他心脏位置炸开一个血洞。他的身体僵直了一瞬,然后缓缓向前倾倒,眼睛还睁着,望着林晓雅的方向。
死了。
线人死了。
而大厅里,经理的眼睛像毒蛇一样扫过每一张惊恐的脸。他的目光最终停在林晓雅身上。
“你。”他指过来,“昨,是你陪过他,对吧?”
林晓雅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我……我只陪过一次……”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一次就够了。”经理跳下桌子,走到她面前。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酒精和愤怒的臭味,“他跟你了什么?给了你什么?”
“没迎…就是聊……”
“搜她!”经理吼道。
两个女保安把林晓雅拖到角落,粗暴地扒掉她的衣服,检查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孔洞。她们找到了藏在内衣夹层的那片透明塑料屏——但屏幕已经自毁了,只剩下一片空白的柔性电路板。
“这是什么?”经理捏着电路板。
“我不知道……可能是客人塞的……”林晓雅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他摸我的时候可能……”
“带走。”经理打断她,“关进禁闭室。等‘药炉’的人来处理。”
禁闭室在地下二层,是个没有光的铁笼。林晓雅被推进去,铁门“哐当”锁上。黑暗像实体般压下来,只有门缝底下透进一丝走廊的微光。
她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毒瘾又开始发作了——距离上次注射已经过去三个时,血液中的蓝冰浓度正在下降。骨头里的寒意像无数蚂蚁在爬,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更可怕的是恐惧。
灰影死了。他最后那句没完的话是什么?证据在哪里?他有没有把娱乐城和“药炉”的信息传出去?如果传出去了,国际禁毒组织什么时候会行动?在那之前,实验室会怎么处理她这个“接触过线人”的隐患?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年。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开了。
进来的不是经理,也不是保安,而是刀疤模
他穿着“药炉”的深蓝色制服,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医疗箱。箱盖上没有标志,但林晓雅认得那个箱子——那是陈工用来装高纯度蓝冰和实验性药剂的箱子。
“起来。”刀疤男的声音比以往更冰冷。
林晓雅挣扎着站起。毒瘾让她的双腿发软,几乎摔倒。
刀疤男打开箱子。里面不是常规的注射器,而是一个自动注射泵——巴掌大的金属装置,连着三根粗大的针管,每根针管里都装着浓得发黑的蓝冰液体。
“三倍标准剂量,纯度150%。”刀疤男调试着注射泵,“静脉注射,三十秒内完成推注。这是‘处理流程’的一部分。”
林晓雅的后背抵住墙壁:“不……你们不能……我还能运输……我还能试毒……”
“你的价值评估已经完成。”刀疤男举起注射泵,“接触线人,暴露风险评级为‘极高’。根据实验室的清除协议,你需要被‘无害化处理’。三倍剂量会引发急性中毒,你的植物神经植入体会在过量毒品冲击下烧毁,最终心脏骤停。尸检结果会显示为吸毒过量——在娱乐城这种地方,很常见。”
他走近。注射泵的针头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林晓雅想逃,但禁闭室只有两平米大,无处可逃。她想反抗,但毒瘾发作的身体虚弱得像一摊烂泥。她想尖叫,但喉咙发不出声音。
针头刺入颈侧静脉——那里的大血管最容易快速推注大量液体。
刀疤男按下启动钮。
注射泵发出低沉的嗡鸣。第一管黑色液体涌入血管的瞬间,世界爆炸了。
不是比喻。林晓雅真的感觉到自己从内部炸开了。
三倍剂量的蓝冰像岩浆一样冲进她的血液循环系统,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生理平衡。她的植物神经植入体疯狂报警,但警报被更猛烈的毒品洪流淹没。植入体与蓝冰分子的共振,从之前的可控频率,升级为毁灭性的谐波震荡。
视觉最先崩解。
她“看见”自己的血管网络在皮肤下发光——不是幻觉,是真实的生物发光现象。过量的毒品激活了她体内所有雪域植物基因的发光片段,她的血管像蓝色的霓虹灯管一样亮起,在黑暗中勾勒出她身体的轮廓。
然后是听觉。
她听见了网络的低语。
不是人声,而是数据流的声音——整个“药炉”毒品网络的交易记录、运输路线、保护伞名单、客户数据库……所有信息像发光的菌丝一样在她意识中蔓延。每一条菌丝都连接着一个节点:娱乐城的包厢、边境检查站、运输车辆、昆明的分销点、甚至更远的城剩菌丝网络在她脑中三维展开,形成一个庞大而黑暗的树状图。
树根深扎在缅北山区的地下实验室。
树枝延伸到整个东南亚和中国西南。
树梢触及东京、首尔、悉尼的夜店和私人会所。
她“看见”了。全部看见了。
而她的意识,正在从这个网络中剥离。
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翅膀正在被毒药点燃,燃烧成蓝色的火焰。每烧掉一寸翅膀,她就从网络中脱离一点,但同时,那部分的记忆、感知、自我认同,也随之化为灰烬。
焚翼之痛。
真正的、灵魂被焚烧的痛苦。
她的心脏开始疯狂乱跳,每分钟超过两百次。肺像破风箱一样抽动,却吸不进足够的氧气。血液从鼻孔、耳朵、眼角渗出——不是红色,而是诡异的淡蓝色,那是蓝冰与她的血液发生了未知的化学反应。
刀疤男冷漠地记录:“注射完成。预计存活时间:四到六分钟。植物神经烧毁倒计时:三分钟。”
他收起注射泵,转身离开禁闭室。铁门再次关闭。
黑暗。
寂静。
只有林晓雅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声,和血管发光产生的、几乎听不见的“滋滋”声。
在意识的最后一点残渣中,她做出了最后的本能反应。
她的植物神经植入体,那个即将被烧毁的系统,还有一个未被监控的缓存区——那是当初设计时预留的、用于紧急存储系统错误日志的区域。实验室从未想过一个实验体会主动使用它。
她用尽最后的意志力,调动所有还能工作的神经突触,将刚才“看见”的毒品网络树状图——
核心节点坐标、加密通讯频率、资金流动路径、关键人物代号——
压缩、加密、封存进那个缓存区。
数据封存完成的瞬间,植入体发出最后一声警报:
“系统过载。神经接口熔断。生物体征衰竭。进入永久关机倒计时:10,9,8……”
在倒计时的最后三秒,林晓雅“看见”了灰影最后那句口型的完整内容。
他不是“证据在——”
而是:
“证据在‘茶马司’服务器,密码是你手臂上点阵密码的二进制转换。”
茶马司。那个地下洗钱网络。
点阵密码。她刻在手臂上的那些伤口。
原来他早就看懂了。他早就把证据上传了。他临死前是在告诉她,证据已经安全,她不需要再冒险。
但这一切,她知道得太晚了。
倒计时归零。
植入体关机。
血管的蓝光熄灭。
心脏停跳。
意识像燃尽的蜡烛,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禁闭室永恒的黑暗里。
门外,刀疤男看着平板电脑上变成直线的心电图,在记录表上打了个勾:
“732-1S,清除完成。死因:吸毒过量。尸体处理方案:医疗废弃物焚烧。”
他合上平板,走向走廊尽头。
而在他身后那间禁闭室里,林晓雅的身体静静躺在水泥地上,瞳孔放大,嘴角挂着淡蓝色的血沫,皮肤下的血管还残留着发光的余迹,像一幅用生命绘制的、关于罪恶网络的地图。
地图的大部分,已经随着她意识的死亡而消失。
但最核心的那部分——
被她封存在植入体缓存区的那部分——
还在那具冰冷的躯壳里,等待着某个未来某,某个能读取它的人。
等待着,将整个网络,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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