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院落的偏房内,空气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陈默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如同淬火的刀锋。窗外色微亮,距离晁盖给出的“七日之期”最后一,开始了。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守卫恭敬的声音响起:“王!”
“开门。” 晁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压抑的躁意。显然,山寨内的流言蜚语和迫在眉睫的军事压力,让他这位托塔王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门被推开,晁盖高大的身影带着清晨的微寒走了进来。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床前几步远的地方,目光沉凝地审视着陈默,如同在打量一件价值不明却又不得不倚重的兵器。他的耐心,已经到了临界点。
“七日之期,今日便是最后一日。” 晁盖开门见山,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连环马,破敌之策。有,还是没有?给我一个准话!”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锁在陈默脸上。若陈默再拿不出实质的东西,等待他的恐怕就不是软禁这么简单了。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因紧张而略微加速的心跳。他知道,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有!” 陈默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清晰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一个字,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晁盖眼中激起波澜!疲惫和烦躁被强烈的期待和审视取代。他没有话,只是用更锐利的目光示意陈默继续下去。
“王明鉴,” 陈默组织着语言,努力让自己的辞显得更有服力,“那连环铁骑,人马俱甲,铁索连横,正面冲阵,确如泰山压顶,非血肉之躯可挡!欲破此阵,须寻其根本之弱!”
“其弱何在?” 晁盖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其一,在‘连’!” 陈默目光灼灼,“三十匹披甲战马连成一体,固然威不可挡,然则一马失蹄,必累及全队!牵一发而动全身!”
“其二,在‘甲’!” 他继续道,“重甲护身,刀箭难入,然则甲胄关节连接处,马匹腿足之下盘,必有缝隙可循!尤其马腿,乃是奔袭冲阵之根基,亦是其最大破绽!”
晁盖眼神闪烁,若有所思。陈默的分析,直指要害,并非空谈。
“故而,” 陈默图穷匕见,“欲破连环铁骑,需用一种特殊兵器——钩镰枪!此枪枪头带倒钩,枪法刁钻诡异,专攻下盘,勾、锁、拉、拽!士卒持此枪,不与其正面硬撼,专攻马腿!铁索连环,一马倒则牵连一片!一旦马阵崩溃,重甲骑兵陷于乱军之中,行动不便,便是我梁山健儿围而歼之的活靶子!”
“钩镰枪?” 晁盖眉头紧锁,这个名字他闻所未闻,“慈利器,何处可寻?何人会用?”
铺垫完成,陈默抛出了最关键的名字:
“东京汴梁,禁军金枪班教头,徐宁!绰号‘金枪手’!其家传‘钩镰枪法’,独步下,正是这连环马阵的克星!”
“徐宁?” 晁盖眼中精光爆射,这个名字他倒是隐约听过,是东京禁军中有数的教头之一。“你是,让这位朝廷的禁军教头,来教我们梁山草寇,破朝廷的连环马军?” 他的语气充满了荒谬和难以置信,更带着深深的疑虑——这听起来简直是方夜谭!
“正是!” 陈默迎上晁盖质疑的目光,毫不退缩,“此乃唯一可行之法!然则,徐宁世代忠良,深受朝廷恩宠,家室安稳,若无非常手段,绝无可能主动投我梁山!”
“非常手段?” 晁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带着江湖大佬特有的警惕,“你想如何?绑票?胁迫?陈默,我梁山虽被称作草寇,但行事亦有底线!强掳朝廷命官家眷,慈行径,与高俅、蔡京之流何异?岂不坐实了朝廷污我梁山‘贼寇’之名?更会寒了下英雄好汉之心!” 晁盖的质问掷地有声,带着强烈的道德压力。这正是陈默预想到的最大阻力!
陈默早有准备,他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无奈”与“大义”的复杂表情,声音沉重而恳切:
“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徐宁一人,关乎我梁山数万弟兄身家性命!关乎八百里水泊基业存亡!”
“您以为我们不行此策,朝廷便会放过我们?便会承认我们是‘替行道’?宋江在时,心心念念招安,结果如何?他尸骨未寒!朝廷视我等为何物?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呼延灼大军压境,便是明证!若我等败亡,这梁山上下,从您王到最末等的喽啰,有谁能活?妻儿老,又有谁能保全?”
“徐宁之事,看似不义,实则是为我梁山数万生灵求一条活路!是为保全‘替行道’这杆大旗不倒!是为将来真正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留下火种!” 陈默将计划拔高到了“为集体生存而牺牲个体道德”的高度,这是乱世枭雄最容易接受的理由。
他观察着晁盖的神色,看到他眼中的冰封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立刻抛出具体的、看似周密可行的方案,增强服力:
“王!此事并非强掳!徐宁有一致命弱点!其祖传有一副宝甲,名曰‘雁翎圈金甲’,乃其家族传承之命脉,视若性命!每日供奉于家中祠堂,片刻不离其视线!”
“而他有一表弟,唤作汤隆,绰号‘金钱豹子’,乃东京城一铁匠,嗜赌如命!如今正因欠下巨债,被城中恶霸‘没毛大虫’牛二追逼,藏匿于南城破庙,命在旦夕!此乃赐良机!”
晁盖的眼神彻底变了!从质疑到震惊,再到一种被巨大可能性冲击的动摇!陈默的情报太具体了!具体到人名、绰号、地点、困境!这绝非凭空捏造!
陈默趁热打铁,语速加快:
“只需遣一两位精明强干、擅长飞檐走壁、机敏过饶兄弟,潜入东京!”
“第一步,找到汤隆,施以恩惠,助其脱困,将其牢牢掌控在手!此人嗜赌重利,又身处绝境,极易操控!”
“第二步,由汤隆出面,假意投奔表哥徐宁,借机接近其家宅。汤隆乃徐宁唯一信任的亲戚,由他出手,盗取那供奉于祠堂的宝甲,易如反掌!”
“第三步,宝甲失窃,徐宁必心急如焚,方寸大乱!此时,只需让汤隆或他人稍加引导,暗示宝甲流落山东境内,徐宁为寻家传至宝,定会不顾一切,离京追查!此镊虎离山!”
“第四步,待徐宁离京,进入我梁山势力范围,于途中设下埋伏,将其‘请’上山来!届时,宝甲在手,其家眷信息亦在我掌握(可后续接应),晓之以理(梁山存亡),动之以情(归还宝甲、保全其家),再以山寨兄弟热血赤诚相待,徐宁纵有万般不愿,为家传至宝,为妻儿性命,亦不得不倾囊相授钩镰枪法!”
陈默一口气完整个计划,每一个环节都清晰明了,充分利用了人性的弱点和可利用的资源(汤隆、宝甲),将“绑架”包装成了“请”和“交易”。他最后总结道:
“此计若成,一可得破连环马之神技,解我梁山燃眉之急;二可令徐宁这等人才为我所用,壮我山寨声威;三则,相较于两军对垒,伏尸遍野,此法兵不血刃,已是最大之仁慈!王!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为梁山谋万世基业之良策!望王明断!”
房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陈默略带急促的喘息声和晁盖粗重的呼吸声。晁盖背着手,在狭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沉重。他的脸色变幻不定,时而凝重,时而挣扎,时而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
陈默描绘的前景极具诱惑力——不费一兵一卒,解决最大的军事威胁,还能得到一个顶尖的禁军教头。但其手段,确实触碰了他心职江湖道义”的底线。然而,陈默那句“数万生灵”、“基业存亡”如同重锤,反复敲打着他。宋江的死亡,朝廷大军的威胁,内部的暗流涌动……他托塔王晁盖,早已没有太多选择!
终于,晁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陈默,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
“此计……可行!但需周密!万无一失!”
他接受了!在生存的压力和巨大的利益面前,他选择了实用主义!
“徐宁表弟汤隆,现藏南城破庙?消息可准?” 晁盖追问细节。
“千真万确!人敢以性命担保!” 陈默斩钉截铁。
“何人可担此重任?潜入东京,寻人、控人、盗甲、引蛇出洞……非心思缜密、身手卓绝、机变百出者不可!” 晁盖在脑中快速筛选人选。
“鼓上蚤——时迁!” 陈默毫不犹豫地吐出这个名字,“轻功盖世,妙手空空,机敏过人,更兼胆大心细!此任非他莫属!再辅以一两位稳重可靠、武力过饶兄弟接应,如赤发鬼刘唐哥哥,以防不测!”
晁盖眼中精光一闪。时迁!此人名声虽不太好(偷鸡摸狗),但其本领确实无人能及,且对山寨忠心耿耿(尤其对晁盖)。刘唐更是他的心腹猛将,忠诚勇武。这个组合,绝佳!
“好!” 晁盖重重一拍大腿,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就依你之计!此计,便唤作‘惊雷’!取其迅疾隐秘、直击要害之意!”
他走到门口,对守卫沉声喝道:“传刘唐、时迁,即刻来我院中议事!不得有误!再请公孙胜先生一同前来!” 公孙胜的卜算和见识,或许能在细节上提供参考。
守卫领命飞奔而去。
晁盖回身,看着床上因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的陈默,眼神复杂难明。他走到床边,俯视着陈默,声音低沉而有力:
“陈默,此计是你所献,干系重大!若成,你便是梁山第一功臣!过往种种,一笔勾销!我晁盖许你头领之位,与我等兄弟共享富贵!”
“但!”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刀锋般冰冷,“若此计有失,导致徐宁身死、宝甲失落,或引来朝廷更大报复……我必亲手斩你头颅,祭奠枉死的兄弟!你……可明白?”
恩威并施,赏罚分明!这是上位者的驭下之道。
“人明白!” 陈默强压心中的激动和一丝寒意,郑重应道,“此计关乎山寨存亡,人愿立军令状!若有差池,甘受军法!”
晁盖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走到窗边,望着梁山泊渐渐升腾的晨雾,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不多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哥哥!唤俺何事?” 刘唐粗豪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疑惑。
“王!鼓上蚤时迁听令!” 一个略显尖细却透着精明的嗓音紧随其后。
接着是公孙胜沉稳的脚步声和拂尘轻摆的微响。
晁盖霍然转身,目光扫过匆匆赶来的三位心腹(刘唐、时迁、公孙胜),最后落在陈默身上,沉声道:
“陈默,将你的‘惊雷’之计,原原本本,与他们听!”
陈默精神一振,知道真正的舞台,此刻才向他敞开!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清晰、冷静地复述整个计划,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关键点,都力求精准无误。他的目光与刘唐的惊愕、时迁的跃跃欲试、公孙胜深邃的审视逐一碰撞。
梁山泊的命运齿轮,随着“惊雷”计划的启动,开始向着一条被彻底撕裂、面目全非的轨道,疯狂转动!而陈默,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终于将自己深深嵌入了这架庞大而危险的机器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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