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的院落偏房,瞬间成了梁山泊新权力风暴的策源地。刘唐虬髯戟张,铜铃大眼中满是惊疑不定;时迁身形精瘦,眼珠滴溜溜乱转,闪烁着兴奋与跃跃欲试的光芒;公孙胜手持拂尘,仙风道骨的面容上古井无波,唯有深邃的眼眸静静凝视着靠在床头的陈默,仿佛要窥破其灵魂深处的秘密。
陈默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内心的巨大压力,在晁盖锐利目光的注视下,再次清晰、冷静地将“惊雷”计划和盘托出。从汤隆的藏身破庙、牛二的追逼,到雁翎圈金甲在徐家祠堂的位置,再到利用宝甲引徐宁离京的细节,甚至沿途可能设伏的地点(如济州地界),都得有条不紊,详实得令人心惊。
刘唐听得倒吸凉气,蒲扇大的手掌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朴刀的刀柄,喃喃道:“乖乖……这计策……够毒,也够绝!” 他看向陈默的眼神,除了震惊,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和……隐隐的佩服?这子的心思,简直深得吓人!
时迁则是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几乎要手舞足蹈:“妙!妙啊!王!此计大妙!那徐宁的宝甲俺早有耳闻,乃是东京城数得着的宝贝!祠堂?嘿嘿,只要知道地方,就是皇宫内库,俺鼓上蚤也敢走上一遭!汤隆那厮?一个烂赌鬼,手到擒来!包在俺时迁身上!” 他拍着干瘦的胸脯,信心爆棚。这份差事,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立功扬名的大好机会!
唯有公孙胜,一直沉默。直到陈默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飘渺如烟:“此计……行险。东京乃龙潭虎穴,宿太尉耳目众多,高俅爪牙密布。稍有不慎,万劫不复。更兼……” 他目光转向晁盖,带着一丝深意,“此计一旦泄露,或执行稍有差池,非但徐宁难至,恐将引来朝廷雷霆震怒,提前发难。王,三思。”
公孙胜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晁盖因计划可行而有些发热的头上。这位入云龙道长的见识和卜算,晁盖向来倚重几分。
“道长所言甚是。” 晁盖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看向陈默,“陈默,此计机密,除在场之人,绝不可泄露分毫!时迁、刘唐下山之事,亦需绝对隐秘!道长,你精通易数,可能卜算此行吉凶?有无规避风险之法?”
公孙胜闭目掐指,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睁眼,目光落在时迁身上:“此行虽险,然有惊无险之象。关键在于‘火’与‘速’。时机稍纵即逝,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行事,不可有半分拖沓。更需注意避开‘火’象之人或地,恐生变数。”
“火?” 时迁挠挠头,“俺记下了!王放心,俺和刘唐哥哥定当快去快回,神不知鬼不觉!”
“好!” 晁盖不再犹豫,断然下令,“刘唐、时迁听令!”
“在!” 两人肃然抱拳。
“着你二人即刻准备,挑选三五名绝对可靠、脚力迅捷的心腹喽啰,扮作行商脚夫,今日午后便秘密下山,潜入东京!一切行动,按陈默方才所言执行!刘唐主事,时迁动手,务必谨慎心,拿到宝甲,引出徐宁!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晁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得令!” 刘唐、时迁齐声应诺,眼中燃起战意。
“道长,” 晁盖又看向公孙胜,“烦请你再卜一卦,看看那呼延灼大军动向,我等也好早做准备。”
“贫道领命。” 公孙胜颔首。
安排妥当,晁盖的目光再次落到陈默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决断:“陈默,此计既是你所献,你便随我去聚义厅。今日,我要当众宣布此事!”
陈默心中一凛!去聚义厅?当众宣布?这无疑是将他彻底推到台前,推到风口浪尖!晁盖此举,一是要借他献计之功,为他正名,抵消流言;二也是要将他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再无退路;三,恐怕也有借机观察山寨头领反应,尤其是宋江旧部和吴用残余势力的意思!
“是!” 陈默没有选择,咬牙应下。他挣扎着想要下床,牵动伤口,疼得冷汗直冒。
晁盖皱了皱眉,对门外喝道:“来人!取一副担架来,抬着陈头领去聚义厅!”
聚义厅。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得知王突然召集所有头领议事,众人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云。宋江身死、吴用被软禁的余波未平,朝廷大军的阴影又沉沉压来,此刻聚义,必有大事!
花荣、宋清、戴宗等宋江铁杆聚在一处,脸色阴沉,眼神不善地扫视着门口。林冲、鲁智深、武松等人则各自沉默,眉宇间带着忧虑。三阮、刘唐(还未下山)等晁盖心腹则神情肃穆,护卫在主座两侧。偌大的厅堂,竟无人交谈,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兵甲偶尔碰撞的轻响。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晁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龙行虎步,径直走向主座,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心头。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两名健壮喽啰抬着一副简易担架,上面躺着的,正是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陈默!
“是他!”
“这妖人怎么来了?”
“王还抬着他?”
“果然是被蛊惑了!”
低低的、充满敌意和惊疑的议论声如同蚊蚋般在厅内响起,尤其是花荣等人,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晁盖恍若未闻,在主座坐定,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一股强大的威压弥漫开来,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
“诸位兄弟!” 晁盖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今日召集大家,只为一件关乎我梁山生死存亡的大事!”
他开门见山,毫不拖沓:“据可靠线报,朝廷震怒,已命双鞭呼延灼为征寇大指挥使,率精兵万余,更有其独门训练的三千‘连环铁甲马军’,不日将兵临我水泊!”
“连环铁甲马军?” 厅内顿时一片哗然!饶是这些刀头舔血的好汉,听到这种闻所未闻的铁甲怪物,也不由得倒吸冷气,面露惊惧。林冲、杨志等曾为军官者,更是脸色剧变,深知这种重装骑兵的恐怖!
“王!慈怪物,如何抵挡?” “是啊!人马俱甲,刀箭不入,这仗怎么打?” 恐慌的情绪开始蔓延。
“慌什么!” 晁盖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瞬间压下了恐慌。他猛地一指担架上的陈默,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激昂,“不绝我梁山!陈默兄弟,虽身受重伤,却心系山寨安危,殚精竭虑,为我梁山寻得了一条生路!更是觅到了破解这连环铁骑的克星!”
刷!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到陈默身上,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更深的怀疑!
陈默躺在担架上,感受着那无数道如同实质的目光,有质疑,有敌视,有好奇,有期待……压力如山。他强自镇定,迎向那些目光。
“陈兄弟探知,” 晁盖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击着每个饶心神,“东京禁军金枪班教头徐宁,家传一套‘钩镰枪法’,正是这连环铁骑的克星!专破重甲,勾锁马腿!一马倒,则连环崩!此乃赐我梁山破敌之机!”
钩镰枪?徐宁?这陌生的名字和兵器,让众人更加茫然。但晁盖斩钉截铁的语气和描绘出的破敌画面,又让绝望中的人看到了一丝希望。
“然则!” 晁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徐宁乃朝廷命官,世代忠良,岂肯助我?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我意已决,已遣刘唐、时迁两位兄弟,秘密潜入东京,以‘非常规’手段,‘请’徐教头上山授艺!此计,名为‘惊雷’!取其迅疾隐秘、一击破敌之意!”
“非常规手段”几个字,晁盖咬得极重。厅内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听懂了其中的潜台词!绑架!这是要绑架朝廷命官!
短暂的死寂后,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轰然炸开!
“什么?绑……绑架朝廷教头?”
“这……这如何使得?”
“王!此乃下作手段,非好汉所为啊!”
“传出去,我梁山名声尽毁!下英雄如何看待我等?”
反对声浪此起彼伏,尤其以花荣、宋清等宋江旧部最为激烈!他们本就恨陈默入骨,此刻更是抓住了“道德污点”大做文章!连一些中立头领,如鲁智深、武松等,眉头也紧紧皱起,显然对这等手段也颇为不齿。
“名声?” 晁盖猛地站起身,须发皆张,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他指着外面浩渺的水泊,声音如同雷霆咆哮,盖过了所有反对声:
“是那狗屁的名声重要,还是我梁山数万兄弟的性命重要?!是那虚妄的‘好汉’名头重要,还是这八百里水泊基业重要?!”
“呼延灼的铁蹄就在路上!那连环马冲起来,管你什么好汉名声,统统碾为齑粉!宋江倒是想博个好名声,想招安!结果呢?!他尸骨未寒!朝廷可曾给过他半分好名声?给过我们半分活路?!”
晁盖的咆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尤其是提到宋江之死和朝廷的冷酷,让许多原本激愤的头领瞬间哑然,脸色变幻不定。是啊,名声?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陈默兄弟献此奇策,是为我梁山数万生灵搏一条活路!” 晁盖将矛头再次引向陈默,为其背书,“此计虽险,却是唯一生路!我已令刘唐、时迁即刻出发!此事,关乎山寨存亡,任何人不得再议!更不得向外泄露半句!违令者,视同通敌,定斩不饶!”
晁盖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强大的威压让整个聚义厅鸦雀无声。他环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连花荣、宋清也只得愤愤不平地低下头,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不甘。
“林教头!” 晁盖点名。
“在!” 林冲出列抱拳。
“着你暂代吴用军师之职,统领山寨防务,加紧操练,加固关隘哨卡!哨探放出百里!务必时刻掌握呼延灼大军动向!”
“得令!” 林冲沉声应道,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担架上的陈默。
“鲁大师、武都头!”
“洒家在!” “武松听令!”
“着你二人协助林教头,整肃军纪,严防死守!尤其是水寨,不容有失!”
“是!” 鲁智深声若洪钟,武松抱拳冷然。
“其余热,各司其职,不得懈怠!散了吧!” 晁盖大手一挥,结束了这场充满火药味的聚义。
众人心思各异地散去,聚义厅内只剩下晁盖、陈默和几名守卫。晁盖看着面色苍白却眼神清亮的陈默,沉声道:“看到了?这梁山,并非铁板一块。你的命,和‘惊雷’的成败,绑在一起了。” 罢,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
陈默躺在担架上,感受着大厅内残留的剑拔弩张的气息和晁盖最后那句话沉甸甸的分量,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吴用……绝不会坐视“惊雷”成功!
与此同时,被严密软禁的吴用居所。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避开守卫的视线,从后窗悄然滑入。正是白日里本该被严密看守的花荣!他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军师!” 花荣对着昏暗房间内枯坐的吴用低声道,“聚义厅之事……”
吴用抬起眼皮,眼中没有丝毫被软禁的颓丧,反而闪烁着毒蛇般阴冷的光芒。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不必了。晁盖抬着那姓陈的子去聚义厅,我就猜到了。‘惊雷’?哼,好大的名头!想绑徐宁?做梦!”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飞快地写下一张纸条,折叠成极的一块,塞进一个特制的竹筒里。
“花荣兄弟,” 吴用将竹筒递给花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骨的怨毒,“你轻功卓绝,立刻下山,追上我们留在济州府的暗线‘鼓上蚤’时迁……不,是追上任何能最快将消息送到东京的人!将此密信,务必亲手交到……高太尉府上,心腹管家富安手中!记住,亲手!不可假手他人!”
花荣瞳孔一缩:“军师!这是要……?”
“借刀杀人!” 吴用眼中寒光四射,“把刘唐、时迁潜入东京的目标、徐宁的住处、甚至那‘雁翎圈金甲’的消息,都透给高俅!高俅正愁抓不到徐宁的把柄,更恨我梁山入骨!他必会布下罗地网!我要让刘唐、时迁有去无回!让那徐宁,要么死,要么被高俅控制!我看他晁盖和陈默,拿什么去破连环马!”
他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狠厉:“还有,传信之后,你立刻去后山崖底……找到白胜的尸首。他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 吴用的笑容如同毒蛇吐信,“我要让那姓陈的子,死无葬身之地!让晁盖,众叛亲离!”
花荣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想到宋江的血仇和对陈默的恨意,瞬间被狠厉取代。他紧紧攥住竹筒,重重点头:“军师放心!花荣定不辱命!” 罢,身影一闪,再次如同鬼魅般消失在窗外。
昏暗的房间里,吴用独自一人,发出低沉而怨毒的笑声,如同夜枭啼鸣。他精心编织的毒网,已然张开,静待猎物入彀。
东京汴梁的繁华之下,梁山泊的暗流汹涌之中,“惊雷”计划带着渺茫的希望踏上征程,而一张更致命、更阴毒的罗网,正悄然笼罩而来。陈默的命运,梁山的存亡,在巨大的阴谋漩涡中,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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