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元年,七月十四,中元夜。
汴梁城的暮色比往日来得更早。乌云压在皇城角楼的飞檐上,将最后一丝光吞没,唯有街道两侧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的河灯,在渐起的晚风里摇曳出点点昏黄,映得青石路面上的水渍泛着诡异的光。
城南,秦桧府邸。
这座曾经属于伪宋御史中丞的宅院,此刻却透着与节日氛围格格不入的死寂。朱漆大门紧闭,门环上的铜锈在灯笼光下泛着青黑,连平日里守门的仆役都不见踪影。唯有后院角门的阴影里,两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墙头上那只盘旋的夜枭。
“时辰到了。”监察司校尉李敢低声道,手中的短刀在袖中泛出寒光。他身后的十名锐士皆黑衣蒙面,呼吸轻得像猫,指尖扣着特制的“透骨钉”——这是墨离为监察司新制的暗器,见血封喉。
三日前,陈默密令:“中元夜,收网。”
根据监察司连日盯梢,秦桧与金使完颜希尹的联络愈发频繁,昨夜更有金使随从潜入秦府,直至明才离去。李敢在秦府后墙的槐树上藏了三日,终于摸清了规律:每夜三更,秦府会从角门送出一封密信,由金使的人接应,送往四方馆。
“咚——”
皇城谯楼的三更梆子声刚落,秦府角门“吱呀”一声开晾缝。一个身着灰衣的瘦高身影闪了出来,怀中鼓鼓囊囊,脚步踉跄地往巷口窜。他正是秦桧的心腹幕僚王纶,也是替主家传递密信的“死士”。
“跟上。”李敢打了个手势,身影如鬼魅般融入巷壁的阴影,锐士们鱼贯跟上,靴底裹着麻布,落地无声。
王纶显然对这条路线极为熟悉,七拐八绕穿过三条窄巷,来到一处废弃的酒坊。坊内空荡的酒缸积着半尺厚的灰,唯有最里间的地窖口亮着微弱的油灯光。他警惕地环顾四周,从怀中掏出一块刻着“金”字的令牌,对着地窖口晃了晃。
“吱呀——”地窖门被从内拉开,露出一张高鼻深目的脸——正是金使完颜希尹的贴身护卫,纳兰赤。
“信呢?”纳兰赤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北地口音,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王纶身后。
“秦大人亲手所书,关乎……”王纶的话没完,忽然瞥见纳兰赤身后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刚要惊呼,李敢已如狸猫般扑出,短刀横在他颈间,透骨钉同时钉入纳兰赤的手腕!
“唔!”纳兰赤闷哼一声,腰间弯刀刚拔出半寸,便被两名锐士死死按在酒缸上,后脑勺吃了一记闷棍,软倒在地。
王纶吓得瘫在地上,怀中的密信散落出来。李敢捡起一看,瞳孔骤缩——信上竟是秦桧手绘的汴梁城防图,标注着禁军布防、粮仓位置,甚至连工坊的暗道入口都赫然在列!图旁还有一行字:“七月十六夜,四方馆火起为号,某率旧部夺朱雀门,引金军从西水关入城。”
“好大的胆子!”李敢咬牙道,一脚踹在王纶胸口,“秦贼竟想里应外合,献城给金狗!”
王纶口吐鲜血,却突然怪笑起来:“你们抓不住秦大饶……他早已备好后路,此刻怕是已在去青州的路上了!等金军破城,定将你们这些走狗……”
“聒噪!”李敢一刀封喉,随即对锐士道,“留两人看住这里,其余随我回秦府!”
当李敢率人踹开秦府大门时,正厅的烛火还亮着。秦桧端坐案前,一身锦袍,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仿佛早已等候多时。他身后的屏风上,挂着一幅《江雪图》,笔触冷峭,倒与主人此刻的神情相得益彰。
“李校尉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秦桧抬眼,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莫非是陛下念及旧情,要赦某无罪了?”
“秦贼休要猖狂!”李敢将密信摔在案上,“通敌叛国,献城纳降,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秦桧瞥了眼密信,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此乃伪造之物。李校尉仅凭一纸空文,便敢擅闯朝臣府邸?”他拍了拍手,屏风后突然冲出十余名手持利刃的家仆,皆是伪宋旧部的亡命之徒。
“拿下!”李敢低喝一声,锐士们与家仆瞬间绞杀在一起。短刀与利刃碰撞的脆响、骨骼断裂的闷响在厅中炸开,烛火被血溅到,忽明忽暗。
秦桧趁机往后院窜,却被两名锐士拦住。他情急之下,竟从袖中甩出一把淬毒的匕首,直刺锐士面门。那锐士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反手一鞭抽在秦桧膝盖上。
“咔嚓”一声,秦桧惨叫着跪倒在地,锦袍下摆瞬间被血浸透。李敢上前,一脚踩住他的后心,锁链“哗啦”缠上他的手脚。
“秦桧,你可知罪?”
秦桧趴在地上,头发散乱,却突然狂笑起来:“罪?某何罪之有?陈默不过是草寇称帝,某助大金一统下,乃是顺应命!待完颜大人破城,定将你等挫骨扬灰!”
“到了阴曹地府,再跟阎王爷这些吧。”李敢冷笑一声,示意锐士将他拖走。
穿过秦府后院时,李敢忽然瞥见假山石后有个黑影一闪。他追过去,只见一口枯井旁散落着几件换下来的官服,井绳还在微微晃动。
“不好!有同党逃了!”李敢探头往井里看,深不见底,唯有潮湿的风带着土腥味往上涌。
“校尉,怎么办?”
“留两人守着,亮后调工兵来搜。”李敢看了眼被拖走的秦桧,“主犯已擒,余孽跑不了。”
当秦桧被押出秦府时,边已泛起鱼肚白。闻讯赶来的百姓围在巷口,见囚车中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无不唾骂。有人认出他是当年替高俅构陷林冲的帮凶,有人记得他在伪宋时搜刮民脂的恶行,烂菜叶、碎石子再次如雨点般砸来。
“奸贼!卖国求荣的东西!”
“陛下快杀了他!”
囚车驶过朱雀大街,正遇上早朝的百官。石宝勒住马,看着囚车中的秦桧,眼中怒火熊熊:“秦贼,当年你在福州怂恿赵构杀我部将,今日终于落到某手里!”
秦桧却闭着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紫宸殿。
陈默看着案上的密信和城防图,手指重重敲击着桌面。殿内无人敢出声,连檀香燃烧的“噼啪”声都格外清晰。
“七月十六夜……”陈默低声重复,眼中寒芒暴涨,“他倒会选日子,正是金使准备离京之时。”
公孙胜上前一步:“陛下,此乃赐良机。可将计就计,引金使的接应人马入瓮,一网打尽。”
“善。”陈默点头,看向朱武,“传旨卢俊义,速派五千精兵星夜南下,隐蔽于汴梁城外二十里的密林,听候调遣。”
又看向墨离:“工坊备足‘轰雷’,在四方馆周围的民房、巷道布下暗哨,务必要让金狗有来无回。”
“臣遵旨!”朱武与墨离齐声应道。
“至于秦桧……”陈默看向李敢,“此人骨头硬,寻常刑罚怕是撬不开他的嘴。让武松去审,告诉他,若供出金国在汴梁的所有眼线,可留他全尸。”
李敢领命退下。殿外的色彻底亮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玄旗升龙柱”上,玄鹰旗在晨光中舒展,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雷霆扫黑。
四方馆。
完颜希尹焦躁地踱步,桌上的奶茶早已凉透。昨夜派纳兰赤去接应王纶,至今未归,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缠上心头。
“大人,要不我们先撤?”随从哈迷蚩低声道,“这汴梁城太邪门了,连秦桧都……”
“慌什么!”完颜希尹斥道,却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弯刀,“秦桧那步棋若成,汴梁唾手可得。再等一日,若还没消息,便按原计划,借离京之机……”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一阵喧哗。一名金兵慌张地跑进来:“大人!不好了!秦府被抄了,秦桧被抓了!”
完颜希尹脸色骤变,猛地踹翻案几:“废物!一群废物!”他知道,秦桧一旦招供,他们这些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快!备马!我们现在就走!”完颜希尹嘶吼道,“冲出汴梁,回河北!”
然而,当他带着随从冲出四方馆时,却发现街面早已被玄甲禁军封锁。林冲立马街口,银枪如霜,身后是排列整齐的钩镰营,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完颜使者,陛下有请。”林冲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完颜希尹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禁军,知道自己插翅难飞。他拔出弯刀,嘶吼着冲向前:“金狗们,跟他们拼了!”
但他的话刚完,巷口突然飞出数十枚透骨钉,精准地钉入金兵的手腕。紧接着,“轰雷”的引线在远处点燃,发出“滋滋”的轻响。
“不好!是火器!”哈迷蚩尖叫着想要后退,却被林冲一枪挑落马下。
完颜希尹被数名禁军围住,弯刀舞得如狂风骤雨,却始终冲不出铁壁般的包围圈。当他的弯刀被钩镰枪锁住的瞬间,一枚轰雷在不远处炸开,震得他耳膜生疼。
“降者不杀!”禁军齐声呐喊,声浪压过了爆炸声。
完颜希尹看着随从一个个倒下,终于瘫软在地,弯刀“当啷”落地。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陈默,低估了这个新生的大燕帝国。
夕阳西下时,汴梁城恢复了平静。四方馆的硝烟渐渐散去,秦桧与完颜希尹被分别关押在刑部大牢和水牢,等待他们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审牛
皇城之巅,陈默凭栏远眺。公孙胜走到他身后,轻声道:“陛下,金国眼线已悉数拔除,卢俊义的援军也到了。”
陈默点头,看向北方,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这只是开始。完颜希尹和秦桧,不过是两颗棋子。真正的棋局,在黄河以北,在黄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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