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封印大典。
汴梁皇城,承门前广场,积雪已被清扫一空,露出平整的青石地面。没有金碧辉煌的仪仗,没有繁复奢华的礼器,唯有身着玄色礼服的陈默立于高台之上,身后是同样简装肃立的宿元景、公孙胜、朱武等中枢重臣。台下,六部九卿、在京勋贵、各军功勋代表,以及特意遴选的百工、农桑、商贾的良善代表,黑压压站满广场,安静肃穆。
寒风掠过广场,卷起细微雪尘。陈默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有林冲、卢俊义等将领饱经风霜的刚毅,有墨离专注沉静的智慧,有老农粗糙双手紧握的激动,有商贾眼中对新政的期许。他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声音透过传声筒,清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
“今日封印,非为休憩,乃为蓄力!朕与诸卿,与汴梁百姓,与下万民,同历了一个浴血重生的年头!黄龙雪夜,将士喋血,方有今日之安!然,破而后立,方为根本!今岁封印,朕心所愿,非祈个人福寿,乃祈我大燕——”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穿透寒风:
“祈我大燕:吏治清平如雪,不染纤尘!民生富足如炉,不惧严寒!边塞稳固如山,永绝烽烟!愿这封印之期,如同瑞雪覆盖大地,滋养万物,静待春生!待来岁开印,诸卿当以今日之静思,谋来年之奋发!以今日之清简,创万世之太平!”
“吾皇圣明!大燕万年!”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在广场上炸响,震落了宫檐上的积雪。
御街灯市,华彩初上。
夜幕低垂,封印带来的肃穆迅速被另一种沸腾取代。御街两侧,万千花灯次第点亮,汇成两条璀璨星河。没有官府强制的奢华排场,多是百姓自发扎制的彩灯,朴实却充满巧思:竹篾扎的鲤鱼灯摇头摆尾,寓意“鱼跃龙门”;彩纸糊的走马灯旋转不休,映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剪影;孩童们提着的兔子灯、莲花灯,在人群中穿梭嬉笑,清脆的笑声如同碎玉。
墨离主持的“惊雷烟火台”设在金明池畔的开阔地带。巨大的木架结构如同蛰伏的巨兽,覆盖着防雪的油毡布,透出神秘气息。周围早已被闻讯而来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人人引颈期盼。当陈默携沈清梧,在宿元景、公孙胜等重臣及李逵、卢俊义等将领陪同下登上临时搭建的观礼台时,人群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
“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沈清梧身着鹅黄宫装,外罩一件银狐裘披风,依偎在陈默身侧,望着眼前万盏灯火与攒动的人头,眼中满是温柔与欣慰。她悄悄握紧了陈默的手,低声道:“陛下您看,这便是太平的模样。”
陈默回握她微凉的手,眼中映着万家灯火:“清梧得对,这便是你我,是无数将士,是下人心中所求。”
“时辰到!”墨离沉稳的声音通过扩音竹筒传出。
瞬间,金明池畔陷入一片寂静,连孩童都停止了嬉闹。
“嗤——!”
第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夜空!一道炽白的流光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同逆飞的流星,直冲九霄!
“轰隆——!”
巨响震彻云霄!夜空中猛地炸开一朵巨大无朋的金色牡丹!层层叠叠的花瓣完全由燃烧的星火构成,璀璨夺目,将整个汴梁城映得亮如白昼!花瓣边缘,细密的银色光点如雨洒落,又似星辰垂落人间!
“我的老额!”人群中爆发出震的惊呼和抽气声。
未等惊叹平息,第二道、第三道流光接连升空!
“砰!砰!”两声巨响,一蓝一红两团巨大的光球在空中猛烈碰撞、交融!蓝色的光球化作奔腾咆哮的冰河,红色的光球则化作燎原的烈火!冰与火在汴梁的夜空之上激烈交锋、缠绕、最终竟奇异地融合成一幅巨大的、流动的太极图!阴阳鱼眼处,紫气升腾,神秘而庄严!
“神迹!这是神迹啊!”无数百姓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跪倒在地,向着空,也向着观礼台上的帝后叩拜。公孙胜抚须颔首,眼中慧光流转,低语道:“墨离此子,竟以火药演绎阴阳大道,暗合陛下‘安’、‘融’之策,妙哉!”
紧接着,数道流光齐射!
“嗖嗖嗖——!”
“轰!轰!轰!轰!”
夜空中骤然绽放出四团形态各异的光华:东方的青龙盘绕,龙吟隐隐;西方的白虎啸傲,威猛无俦;南方的朱雀展翅,烈焰焚空;北方的玄武踏浪,厚重如山!四象神兽的光影在空中奔腾流转,最终汇聚于中央,凝成一面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玄色盾牌——正是大燕玄鹰军旗的图案!盾牌中央,一只神骏的玄鹰昂首长唳,其声仿佛穿透云霄,宣告着新朝的威严与守护!
最后的高潮来临!
数十道流光如同流星雨般密集射向高空!
“轰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巨响如同神擂动战鼓!整个夜空彻底被点燃!无数细的、色彩缤纷的“惊雷之花”同时怒放!金色的麦穗、银色的鱼群、赤红的铁流、碧绿的桑田……象征农桑工贸的图案在夜空中交织、碰撞、融合!最终,所有的光芒汇聚成四个由纯粹火焰构成、照亮整个中原大地的巨字:
国——泰——民——安!
当最后一点星火在夜风中寂灭,金明池畔陷入了短暂的、极致的寂静。随即,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浪冲而起!无数人相拥而泣,无数人振臂高呼!这已不仅仅是烟火的绚烂,更是新朝气象的磅礴宣言,是浴火重生后的盛世华章!墨离的名字被无数人狂热地呼喊,他站在高台边缘,望着沸腾的百姓,向来沉静的脸上也露出了释然与自豪的笑容。
宫宴,暖阁春意。
宫宴设在相对较的暖阁,而非宏大的紫宸殿。没有九重阶陛,没有丝竹管弦的喧嚣。几张长案拼成“口”字形,君臣围坐。案上菜肴丰盛却不奢靡,多是北地缴获的风干牛羊肉、汴梁时令的冬笋鲜蔬,以及象征丰收的五谷羹。酒是温热的黍米酒,香气醇厚。
陈默端起温热的酒樽,玄色常服在暖阁灯火下显得格外亲和:“今夜宫宴,非君臣之礼,乃家人之聚!在座诸位,皆是随朕一路浴血、披荆斩棘,为大燕开太平的家人!这一杯,”他目光扫过林冲、卢俊义、李逵、墨离、宿元景、公孙胜……以及特意安排在下首的几位普通军士代表,“敬众卿!敬为大燕流过血、流过汗的每一位手足兄弟!愿我大燕,君臣同心,军民一体,永固金瓯!”
“敬陛下!愿大燕永昌!”众人齐声举杯,暖阁内气氛热烈而真挚。
李逵早已按捺不住,一碗温酒下肚,黝黑的脸膛泛起红光,他抓起一条烤得焦香的羊腿,一边大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嚷道:“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这酒,这肉,比在黄龙府啃冻饼子强多了!陛下,啥时候再打仗?俺铁牛这斧头都闲得生锈了!”他挥舞着油乎乎的手,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卢俊义笑着拍了下李逵的肩膀:“铁牛,刚过上安生日子就想打仗?陛下了,要‘国泰民安’!咱们现在得想着怎么守好这太平日子!”他转向陈默,神色认真了些,“陛下,北疆三京道已按旨意开始清丈土地,分发田亩种子。只是…有些旧金贵族,暗地里还有些动作,不服王化。”
陈默放下酒樽,眼神平静却蕴含力量:“恩威并施。凡遵《均田令》者,既往不咎,一视同仁。凡暗藏兵器、煽动不满、抗拒新政者,无论昔日身份多高,林将军、呼延将军,”他看向林冲和呼延灼,“你二人坐镇北疆,当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朕要的北疆,是安稳种地的北疆,不是埋着火星的北疆!”
“末将领旨!”林冲、呼延灼肃然起身。
宿元景接口道:“陛下,江南诸道总督已按旨全力赈灾。据最新六百里加急,官仓、常平仓已开,沈老员外等乡绅义仓亦全力施粥。道路正在抢通,倒塌屋舍也在修复。只是…雪势实在太大,江宁府一段运河堤坝恐有隐患,工部已派干员星夜驰援。”
提到江南,陈默的目光下意识地温柔看向身旁的沈清梧。她安静地坐着,面前只放着一碗温热的五谷羹,听到父亲的消息,眼中担忧稍减,对上陈默的目光,回以一个让他安心的、恬静的微笑。这无声的交流,胜过千言万语。
“好。”陈默点头,“传旨江南:不惜代价,保堤固坝!人命关,容不得半点闪失!所需钱粮人力,户部、工部全力协调,不必再请旨!”
暖阁内炭火正旺,酒香、肉香、君臣间坦诚的话语交织,驱散了窗外的严寒。公孙胜一直安静地坐着,此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陛下,新春伊始,万象更新。贫道观此间气象,君臣和乐,将士归心,实乃大燕之幸。然,”他话锋微转,目光深邃,“象虽吉,人心却如流水。北疆隐患,江南水患,乃至这汴梁城汁那‘奢靡’、‘骄矜’之气,如同雪下暗草,若不加遏制,遇春则生。陛下‘简政安民,实利惠民’八字,当为永世圭臬。治国如烹鲜,火候稍偏,则滋味尽失。望陛下与诸公,常怀如履薄冰之心,勿忘黄龙宫阙之鉴。”
暖阁内一时静默。宿元景、朱武等文臣面露深思;林冲、卢俊义等武将神色凛然;李逵也放下了羊腿,挠了挠头,虽然不太懂那些弯弯绕,但也觉得老道得有道理。
陈默肃然,举杯向公孙胜:“国师金玉良言,如警钟长鸣!朕与众卿,当共勉之!此杯,敬国师!敬这如履薄冰的江山之重!”
“敬国师!敬江山!”众人再次举杯。
子时的更鼓遥遥传来,穿透宫墙,与汴梁城中尚未散尽的、隐约的百姓欢笑声交织在一起。
“陛下,娘娘,子时了,该歇息了。”内侍总管轻声提醒。
陈默携沈清梧起身。他最后看了一眼暖阁中这些与他共担风雨、共享太平的“家人”,目光扫过李逵沾着肉屑的胡子,卢俊义沉稳的面庞,墨离眼中未熄的智慧火花,宿元景、公孙胜睿智的双眼……
“诸卿也早些安歇。明日元日,朕与众卿,再共迎新春朝阳!”他朗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凡饶疲惫,更多的却是如磐石般的坚定。
帝后相携离去。暖阁中,君臣又饮了几杯闲话片刻,才陆续散去。李逵打着饱嗝,被林冲和卢俊义架着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好酒…好肉…太平年…”。墨离被宿元景拉住,低声讨论着江南堤坝可能需要的特殊构件。公孙胜落在最后,独自走到暖阁的窗边。
他推开一丝窗缝,凛冽的寒风瞬间涌入,吹动他雪白的须发。窗外,汴梁城的万家灯火在深沉的夜色中明明灭灭,如同星河倒悬人间。更远处,是无边无际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黑暗原野,那是大燕辽阔的疆土。
雪,还在无声地飘落。落在巍峨的宫阙上,落在寂静的街巷里,落在千里之外的北疆冻土,落在江南正经历风雪的堤坝与村落。这雪,覆盖着旧岁的尘埃与血火,也孕育着新岁的希望与生机。地一片素裹,唯有这人间灯火,如同不灭的星辰,顽强地宣告着生的意志,以及对那个“国泰民安”愿景的执着守望。长夜漫漫,守岁的人心,便是这江山最温暖的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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