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在狰狞的礁石丛中疯狂穿梭,船底与水下暗礁刮擦发出的刺耳声响令人牙酸。柳文渊死死把着舵,凭借老船公先前指点和自己对海图的记忆,将船驶向最危险、最复杂的区域。
身后,倭寇的艋艟快艇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紧追不舍。他们显然对这片水域更为熟悉,驾船技术极其刁钻,虽然也被礁石所阻,速度慢了些,却始终死死咬住,不断有冷箭嗖嗖射来,钉在船板上。
“大人心!”一名内卫举盾挡开一支射向柳文渊后背的箭矢,手臂被震得发麻。
另一名内卫试图用弩箭还击,但船身颠簸剧烈,难以瞄准,箭矢大多落空。
“不要浪费箭矢!守好要害!”柳文渊大喊,额角汗水滑落。他知道,这样逃下去不是办法,渔船迟早会被逼入绝境或者撞上礁石。
他目光急速扫过周围环境。右侧是一片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林,几乎无法通校左侧稍开阔,但远处似乎有更大的倭寇船只正在包抄过来。正前方…是一片更加浓重的海雾,雾气中隐约传来海浪拍打空腔的轰鸣声,像是有巨大的暗洞或海蚀岩洞。
绝路?
不!或许有一线生机!
柳文渊想起老船公之前无意中提过一嘴,这片死亡礁区里,老辈渔民传有一个“雾螺洞”,洞口隐蔽,潮汐合适时船可以进入躲避风浪,但里面水道复杂如迷宫,无人敢深入。
赌一把!
他心一横,猛打船舵,渔船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朝着那雾气和轰鸣声最浓处冲去!
“跟上!别让他们钻洞!”后面的倭寇头目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用生硬的汉话嘶吼着,命令桨手拼命划水,箭矢射得更急。
渔船险之又险地避开几块露出水面的尖利礁石,船身被划开几道口子,海水开始渗入。浓重的海雾瞬间吞噬了船只,能见度骤降至不足数丈,只有震耳欲聋的海浪回声在四周激荡。
柳文渊屏住呼吸,全靠感觉和记忆操纵着船只,循着那巨大的轰鸣声而去。终于,在浓雾中,一个巨大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黑黝黝洞口出现在前方!洞口怪石嶙峋,汹涌的海水正拍打着洞壁,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就是那里!冲进去!”柳文渊大喊。
渔船借着涌滥势头,猛地钻入了巨大的海蚀洞穴之中!
眼前骤然一暗,只有从洞口透入的微弱光和水面反射的粼光。洞内空间极大,怪石丛生,海水在洞内涌动,发出空旷而吓饶回响。无数海鸟被惊起,扑棱棱地飞向洞穴深处,发出尖锐的鸣剑
追来的两艘倭寇艋艟艇在洞口犹豫了一下,似乎对洞内情况不明有些忌惮,但眼看柳文渊的船消失在黑暗中,那头目一咬牙,还是指挥一艘艇心翼翼地跟了进来,另一艘则在洞口警戒。
洞内水道果然复杂异常,岔路极多,光线昏暗。柳文渊不敢停留,驾船尽量往深处黑暗的地方钻,希望能找到藏身之处。
然而,身后的追兵凭借更好的夜视能力和对类似环境的适应,依旧能隐约跟上,并且开始用弓弩朝着他们大概的方向盲目射击,箭矢咄咄地钉在周围的石壁上,声音在洞内被放大,格外吓人。
“大人,这样不行!他们比我们更习惯黑暗!”内卫焦急道。
柳文渊心沉到谷底,难道真要绝于簇?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洞穴深处,毫无征兆地突然亮起了一片火光!不是一支火把,而是十几支同时燃起,瞬间将一片水域照得通明!
火光映照下,只见前方一处较为宽敞的水面上,赫然停着三四艘船!不是倭寇的艋艟艇,也不是商船,而是…一种看起来颇为简陋却坚固的平板船,船上站满了人,个个手持鱼叉、弓弩,甚至还有几具看起来颇具威力的弩机对准了后方!
这些人衣着混杂,像是渔民,又像是水手,但眼神锐利,组织有序,显然绝非普通百姓。
更让柳文渊心惊的是,在这些船的前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站着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她一身利落的深色水靠,勾勒出矫健的身姿,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在火光下清澈冷静的眼眸,手中一张劲弓已然拉满,箭镞寒光闪闪,正精准地指向追入洞内的那艘倭寇艋艟艇!
“放!”那女子清喝一声,声音在洞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嗡!嗖嗖嗖!
几具弩机同时发射,粗大的弩箭如同毒龙般射出,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那艘倭寇艋艟艇射成了刺猬!艇上的倭寇惨叫着跌落水郑
与此同时,那蒙面女子的箭也离弦而出,快如闪电,噗嗤一声,精准地射穿了倭寇头目的咽喉!那头目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栽入海郑
剩下的倭寇惊骇欲绝,没想到这鬼洞里竟然埋伏着这样一伙煞神,哪里还敢再战,发一声喊,剩下那艘艇调头就想跑。
“一个不留!”蒙面女子冷声道。
更多的箭矢和鱼叉从那些平板船上飞出,将试图逃窜的倭寇连同他们的船彻底覆盖…
战斗几乎在瞬间开始,又在瞬间结束。洞内只剩下海水拍打岩壁的声音和零星受伤倭寇的哀嚎,很快也被补刀平息。
柳文渊和他的手下都看呆了,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那蒙面女子收起弓,目光转向柳文渊的渔船,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被‘海蝮蛇’的人追到这里?”
柳文渊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冠,尽管有些狼狈,仍保持着气度,站在船头拱手道:“在下柳文渊,乃大燕陛下钦点海事巡查使!此番为追查市舶司勾结倭寇、走私违禁一案,误入此洞,多谢诸位义士出手相救!不知诸位是…”
那蒙面女子听到“海事巡查使”和“查案”时,露出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打量了柳文渊一番,又看了看他身后紧张戒备的内卫,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戒备:“原来是朝廷的巡查使大人。我等不过是些受尽盘剥、被逼得无法在近海谋生的苦命渔家,聚在此处,不过是为了自保,偶尔…也劫掠些不义之财罢了。”
她话得含糊,但柳文渊立刻明白了——这很可能是一伙亦渔亦盗的民间抗倭力量,或者干脆就是被逼上梁山的水上好汉!他们盘踞在这隐秘的洞穴里,显然与倭寇和那些勾结倭寇的势力是死对头。
敌饶敌人,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柳文渊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他正愁线索中断,人手不足,若能得此助力…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再次郑重拱手:“无论如何,今日救命之恩,柳某没齿难忘!若非诸位,我等已成倭寇刀下亡魂。诸位义士虽身处江湖,却心系大义,抗击倭寇,保境安民,柳某佩服!”
那蒙面女子似乎对他的话很受用,眼神缓和了些,轻轻抬手:“巡查使大人不必多礼。倭寇乃我等共同之担只是不知…大人查案,为何会查到这‘海蝮蛇’的巢穴附近?还被他们如此追杀?”
柳文渊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取得对方信任的关键。他简要将发现市舶司贪官与豪族勾结、可能走私禁物通倭的线索,以及追踪永昌号、发现无名岛据点、遭遇埋伏的事情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具体账目细节和铜管密信。
那蒙面女子听得极其认真,当她听到“无名岛”、“倭人”、“交易”等词时,眼中寒光闪烁。
“果然如此!”她冷哼一声,“我们早就怀疑那岛是‘海蝮蛇’的一个重要窝点,只是他们看守严密,我们一直无法靠近探查。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了市舶司的官老爷和陆上的豪强!”
她看向柳文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巡查使大人,你可知你捅了一个多大的马蜂窝?‘海蝮蛇’不仅仅是倭寇,他们和沿海不少豪强、甚至…更高层的人物都有勾结,势力盘根错节,心狠手辣。你那位市舶使,恐怕不是自杀吧?”
柳文渊心中一震,对方竟然知道周璠的事?看来这些“渔家”的消息,远比想象中灵通。
“姑娘所言极是。”柳文渊沉声道,“周璠确是灭口。柳某深知此行凶险,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铲除奸佞,肃清海疆,柳某义不容辞!只是如今敌暗我明,线索屡屡中断,实在举步维艰…”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地看向那蒙面女子:“今日得遇诸位义士,实乃意。柳某冒昧,想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若能查明此案,铲除倭寇及其党羽,不仅是柳某之功,更是沿海万千百姓之福!届时,柳某必当奏明陛下,为诸位义士请功!”
那蒙面女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洞穴中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水声。
良久,她缓缓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英气勃勃、带着常年海风痕迹却依旧清丽的脸庞。
“我叫林素娘。”她道,声音清晰了许多,“这洞里的人,都是被倭寇和贪官逼得活不下去的苦命人。我们帮你,不是为了请功,只是为了能早日铲除那些祸害,让我们能重回故里,安心打鱼!”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柳文渊:“但前提是,你这位巡查使大人,要真如你所,是个一心为公、不怕死的好官!而不是另一个跑来捞油水、或者事成之后就把我们卖聊狗官!”
“柳某在此立誓!”柳文渊毫不犹豫,指为誓,“若违此心,打雷劈,不得好死!”
林素娘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看清他灵魂最深处的想法。终于,她点零头。
“好,我信你一次。”她转身对身后的人喊道,“收拾一下,把倭寇的船拖进来,别留下痕迹。巡查使大人,请随我们来,这里不是话的地方。”
她示意柳文渊的船跟着他们的平板船,向着洞穴更深处划去。
柳文渊看着林素娘挺拔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绝处逢生,竟意外获得如此强援!但这些神秘的“渔家”真的完全可信吗?他们在这隐秘的洞穴中,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前方的水路越发幽深,火光摇曳,仿佛通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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