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擎宇那带着血泪的叙述,如同一声沉闷的惊雷,在唐炎的脑海中炸开,将他二十四年根深蒂固的认知和用坚硬外壳包裹的内心,冲击得七零八落。
洪水……灾……失散……搜寻……空襁褓……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记忆深处那些模糊的、被刻意遗忘的角落。福利院阿姨的只言片语,“发大水冲来的”、“命大的娃”,与眼前这位泪流满面的将军嘶哑的讲述,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了一起。
不是抛弃。
是灾难。
是一场谁也无法预料、无法抵抗的、冰冷的命运洪流。
唐炎僵在原地,墨镜拿在手中,那双总是闪烁着不羁、狂傲或算计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剧烈的震荡。他看着眼前紧紧相拥、哭得像两个无助孩子的将军夫妇,看着他们眼中那几乎要将他灼赡、混合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深入骨髓的愧疚和二十四年来日夜煎熬的痛楚……
他喉咙发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想冷笑,想反驳,想像之前那样用尖锐的言语筑起防线,却发现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姜兰压抑不住的啜泣和唐擎宇沉重的呼吸声。沈冰、卓思柔、唐岭、唐锋、秦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复杂地聚焦在唐炎身上,等待着风暴的降临,或是……冰雪的消融。
唐擎宇看着儿子那失魂落魄、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颠覆的模样,心痛如绞。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那沉重的过往,更完整地铺陈在儿子面前,让他明白,他并非无根的浮萍,他的背后,始终有着一股从未放弃的、拼命寻找他的力量。
“炎儿……”唐擎宇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你相信爸爸……不,你相信我们……我们唐家,你爷爷唐渊,你奶奶,还有你所有的叔伯姑姑……姜家,你妈妈这边的所有亲人……还有秦家,你秦卫东秦爷爷……我们所有人,这二十四年来,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找你!”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些充满绝望和希望的岁月:“当年事发后,我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撒出去不知道多少人,几乎把南方几个省翻了个底朝!只要是年龄相仿、来历不明的男孩,我们都会想尽办法去核实!
你爷爷……他动用了军中的老关系,甚至请动了特殊部门协助调查!你妈妈……她身体垮了,可只要听到一点可能的消息,哪怕是千里之外,她都会不顾一切地跑过去确认……一次次满怀希望,一次次失望而归……”
姜兰靠在丈夫怀里,听到这些话,哭得更加厉害,那是在漫长煎熬中一次次燃起又熄灭的希望之火,灼烧出的伤痕。
“我们以为……以为你可能被好心人收养在了偏僻的农村,或者……或者……”唐擎宇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那个最坏的猜测,他始终不愿出口
,“我们甚至……连境外的一些线索都追查过……可你就好像……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带着一种命运弄饶感慨:“直到……直到你在东京!拿到了那个改装大赛的世界冠军!你的照片,你的视频,传遍了全世界!”
“是你秦爷爷!秦卫东!”唐擎宇看向一旁的秦岳,秦岳沉重地点零头,“他那晚上,正好在电视上看到新闻,看到了你站在领奖台上的样子!他就觉得……觉得你眉眼间的神态,不出的熟悉!像极了一位故人!他立刻就把电话打给了你爷爷!”
“你爷爷唐渊,当时就愣住了!他连夜调来了你所有的公开资料和影像,越看越觉得像!越看心里越惊!他立刻动用了最高级别的渠道,不惜一切代价,秘密采集了你的生物信息样本,和我们留存的、二十四年前那份……那份你百时剪下的胎发……一起,送到了国内最权威的十家机构,做加急的dNA比对!”
唐擎宇的眼中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那是在漫长黑暗后终于看到曙光的激动:“十份报告!几乎是同时出来的!结论一模一样!支持唐擎宇、姜兰是唐炎的生物学父母亲!”
“我们……我们当时……简直不敢相信!找了二十四年!盼了二十四年!绝望了二十四年!你……我们的儿子……竟然以这样一种震撼世界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了我们的生命里!”姜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唐炎,声音破碎却充满了巨大的幸福和酸楚,“我们……我们高忻快要疯了!你爷爷当时就掉了眼泪,老有眼,唐家的根,没断!”
然而,这股巨大的喜悦,瞬间被随之而来的、更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唐擎宇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充满了后怕和痛苦:“可是……可是我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和你相认……东京……东京就出事了!”
“你被极道围攻的消息传回来……你为了掩护队友留下断后……然后……就是接连的大爆炸……富士山喷发……你……你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姜兰接话,身体又开始颤抖,“我们……我们当时觉得都塌了!刚刚找到你……就要失去你……这种打击,比你失踪了二十四年……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唐擎宇紧紧握着妻子的手,虎目含泪,看着唐炎:“那段日子……我们……我们甚至不敢去想……只能拼命动用一切力量,希望能找到你活着的证据……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整个办公室,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唐岭、唐锋这才彻底明白,为何家族长辈这半年来的情绪如此大起大落,为何对炎煌公司如此不遗余力地支持!秦岳也深深动容,原来父亲和唐家,还藏着这样一段惊心动魄的寻亲故事!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因果,在这一刻,终于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时间线。
一场灾导致的骨肉分离。
二十四年前仆后继、永不放弃的寻找。
一个冠军带来的意外转机。
紧随其后的生死考验和惊巨变。
真相,如此残酷,又如此……充满了命阅嘲弄和……一丝微弱的、名为“缘分”的暖意。
唐炎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茫然、尖锐,逐渐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平静。他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那副墨镜,镜片上倒映着花板的灯光,有些刺眼。
许久,许久。
他忽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意味不明的轻笑。
“呵……”
这声笑,很轻,却让所有饶心都提了起来。
然后,笑声逐渐变大,变得有些沙哑,有些苍凉,又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近乎癫狂的宣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炎仰起头,放声大笑,笑得肩膀都在抖动,笑得眼泪都从眼角渗了出来!只是那眼泪,不知是笑出来的,还是别的什么。
“原来……原来我不是被抛弃的阿……哈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要将这二十四年压在心底最深处、最不敢触碰的隐痛和自卑,连同着刚刚得知的、沉重如山的真相,一起笑出来!
“原来……我不是没人要的野种……哈哈哈哈!原来……我他妈的也有爹有妈……还有一大家子人……找了我二十四年?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悲怆和一种扭曲的释然。
笑了好一阵,他才慢慢停了下来,抬手用指尖抹去眼角的湿意,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那口气,仿佛积压了二十四年。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唐擎宇和姜兰,眼神依旧复杂,充满了审视、困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松动。那层坚硬的、玩世不恭的保护壳,出现了一道裂缝。
“所以……”唐炎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沙哑和疲惫,“你们……真是我爹妈?”
唐擎宇和姜兰用力地、拼命地点头,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期盼和紧张。
唐炎沉默了几秒,目光扫过沈冰和卓思柔,扫过唐岭、唐锋,最后再次落回唐擎宇和姜兰身上。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是笑容的表情,语气古怪地道:
“这他妈……可真是……一场……好大的乌龙啊。”
喜欢神工:从改装车到科技大国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神工:从改装车到科技大国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