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叔好，我是孙铁柱的同学。”
纪黎宴笑得真。
“铁柱让我来问问，您上次借的算盘还了吗？”
“算盘？”
李会计皱眉。
“我什么时候借算盘了？”
“哦，那可能我记错了。”
纪黎宴眨眨眼。
“铁柱他爸的账本上，有笔账对不上，想请教您呢。”
李会计手一抖，肥皂掉进盆里：
“什...什么账？”
“我也不知道。”
纪黎宴凑近一步，压低声音。
“好像是什么...虚报损耗？”
李会计脸唰地白了：
“你...你胡什么！”
“我哪有胡。”
纪黎宴直起身。
“李叔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你个兔崽子！”
李会计气得浑身发抖。
“再胡袄，我撕了你的嘴！”
“您撕啊。”
纪黎宴不退反进。
“撕完了，咱去派出所虚报损耗的事。”
李会计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纪黎宴，半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想怎么样？”
“匿名信，是您写的吧？”
“什么匿名信...我不知道......”
“那校”
纪黎宴转身就走。
“我现在就去公安局，李会计虚报损耗，还威胁孩。”
“等等！”
李会计叫住他。
“我...我是一时糊涂......”
“把信撤回来。”
纪黎宴回头。
“否则，您这会计也别想干了。”
李会计咬牙：
“撤...怎么撤？信都交上去了......”
“那您就写个澄清明。”
纪黎宴。
“承认自己是诬告。”
“这......”
“不写也校”
纪黎宴笑了笑。
“反正虚报损耗的事，够您喝一壶的。”
李会计瘫坐在板凳上：
“我写...我写......”
从李会计家出来，已经黑了。
纪黎宴揣着那份“澄清明”，脚步轻快。
刚进胡同，就看见李文青在门口张望。
“你去哪儿了？妈都急死了！”
“办零事。”
纪黎宴把信掏出来。
“你看看这个。”
李文青接过一看，眼睛瞪大了：
“你...你从哪儿弄来的？”
“李会计写的。”
纪黎宴轻描淡写。
“明给妈送去。”
“你怎么知道是他？”
“猜的。”
纪黎宴推门进屋。
张美云正焦急地等着。
看见他，眉头一松：
“跑哪儿去了？”
“妈，给您这个。”
纪黎宴递上信。
张美云接过一看，愣住了：
“这...这是谁给你的？”
“李会计。”
纪黎宴把事情了一遍。
张美云听完，久久没话。
“妈？”
“你这孩子...”
张美云眼圈红了。
“谁让你去冒险的！”
“我没冒险。”
纪黎宴笑了。
“他就是个纸老虎。”
王坚强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宴，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知道了爸。”
纪黎宴乖乖点头。
第二，张美云拿着信去了区里。
郑主任看完，长舒一口气：
“美云同志，委屈你了。”
“没什么。”
张美云摇摇头。
“只是没想到，举报的人就在眼皮底下。”
“人心难测啊。”
郑主任叹道。
“不过这次，你儿子可立了大功。”
张美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孩子...跟他爸一样，主意正。”
事情解决了，张美云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孙富贵知道后，特意上门道谢。
“张主任，您家宴真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要不是他，我这黑锅就背定了。”
“孩子瞎胡闹。”
张美云嘴上这么，眼里却满是骄傲。
“以后工作更得仔细，别再让人抓住把柄。”
“一定！一定！”
转眼到了6月，热起来。
几个孩子打算去水库游泳。
王牛兴奋得一夜没睡好。
“二哥，你会游不？”
“会一点。”
纪黎宴收拾裤衩子。
“你呢？”
“我...我只会狗刨。”
王牛挠头。
“孙铁柱他会蛙泳，吹牛的吧？”
水库边人还不少，都是出来摸鱼或者游泳消暑的。
大家把衣服一脱，就甩到边上的树上，然后扑通扑通往水里跳。
孙铁柱的蛙泳，游得还挺像样。
“怎么样？没吹牛吧？”
他得意地朝岸上喊。
王牛不服气：
“我...我也行！”
他跳下水，手脚乱扑腾。
喝了好几口水。
纪黎宴把他捞上来：
“逞什么能！”
“咳咳...我就不信学不会！”
王牛抹了把脸。
“二哥，你教我！”
“先学憋气。”
纪黎宴示范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把头埋进水里。”
王牛试了试，刚埋进去就抬起来：
“不行不行，难受！”
“多练几次就好了。”
刘建军游过来：
“纪黎宴，咱俩比赛？”
“比什么？”
“看谁先游到对岸。”
“行啊。”
两人同时出发。
纪黎宴用的是自由泳，速度快。
刘建军是蛙泳，耐力好。
岸边几个孩子都在呐喊助威：
“纪黎宴加油！”
“刘建军加油！”
最后纪黎宴以半个身位险胜。
刘建军喘着气：
“你...你游得真快......”
“你也不赖。”
纪黎宴拍拍他肩膀。
“下次再比。”
玩到太阳偏西，大家才上岸。
一个个晒得像黑猴。
回家的路上，王牛还意犹未尽：
“二哥，下周还来不？”
“来什么来。”
李文青瞪他。
“作业写完了吗？”
王牛缩缩脖子：
“回去就写......”
晚饭时，张美云看着孩子们晒黑的脸：
“玩得高兴吗？”
“高兴！”
王虎抢着。
“二哥比赛赢了！”
“赢了？”
王坚强感兴趣地问。
“赢谁了？”
“刘建军。”
李文青扒着饭。
“游得可快了。”
张美云笑着给孩子们夹菜：
“高兴就好，多吃点。”
“妈，水库可大了！”
王牛比划着。
“比护城河宽多了！”
张美云笑着摇头：
“下次去可得心，水深的地方别去。”
“知道了！”
王牛满口答应。
“大哥二哥都看着呢，没事。”
———
5年后，李文青拿着红星中学的录取通知书，手有些抖。
“妈，我考上了。”
张美云接过通知书，看了又看，眼圈泛红。
“好...好，我儿子有出息。”
王坚强凑过来，憨厚的脸上笑出褶子。
“红星中学可是好学校！”
王牛盯着那张薄薄的纸。
“大哥，中学啥样啊？”
“就...比学大。”
李文青难得有些腼腆。
纪黎宴扒着饭，对他挤眉弄眼。
“大哥，以后你就是中学生了。”
“你也快了。”
李文青看向他。
“明年就该你们考了。”
吴文洁声。
“我们肯定也能考上。”
开学前1，张美云给李文青做了身新衣裳。
蓝色的确良衬衫，黑裤子。
“到了中学好好学，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
李文青穿上新衣服，站在镜子前。
镜中的少年个子抽条了，眉眼间有了些英气。
“妈，这布票......”
“甭管。”
张美云给他整理衣领。
“妈有办法。”
红星中学在城西，走路得40分钟。
李文青不亮就得出门。
王坚强不放心。
“头几我送你。”
“爸，不用。”
李文青背起书包。
“我都这么大了。”
王牛跟着送到胡同口。
“大哥，放学早点回来！”
“知道了。”
李文青摆摆手，身影消失在晨雾里。
纪黎宴和吴文洁、王牛也升了6年级。
王牛看着崭新的课本发愁。
“这么多字......”
“认真学就会了。”
吴文洁翻开语文书。
“二哥，这道题你会吗？”
纪黎宴扫了一眼。
“设未知数，列方程。”
“啥叫方程？”
王牛凑过来。
“了你也不懂。”
“你就嘛！”
“一边去。”
孙老师走进教室，敲敲黑板。
“安静，上课了。”
6年级的课程明显难了。
王牛听得云里雾里。
他偷偷戳前桌的吴文洁。
“三姐，借我看看笔记......”
“自己记。”
吴文洁头也不回。
放学路上，王牛唉声叹气。
“二哥，我是不是真不是读书的料？”
“现在知道也不晚。”
纪黎宴踢着石子。
“你打算以后干啥？”
“我...我想当兵。”
王牛眼睛一亮。
“扛枪打仗，多威风！”
“那你更得学习。”
纪黎宴。
“现在当兵也要有文化。”
“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
王牛蔫了。
“那...那我再试试。”
家里的也上学了。
王虎4年级，王2年级。
最的王文姗，刚上1年级。
开学第1，张美云特意请假送她。
“姗姗，在学校要听老师话。”
王文姗抱着新书包，脸绷得紧紧的。
“妈，我会乖。”
“要是有人欺负你，回来告诉妈。”
“嗯。”
送到校门口，张美云还是不放心。
“宴洁牛虎，你们多看着点妹妹。”
“知道了妈。”
纪黎宴牵起王文姗的手。
“走吧。”
1年级教室在走廊尽头。
王文姗松开纪黎宴的手，挺着胸脯走进去。
背影看着挺像回事。
可放学回来，问题就来了。
王虎第1个冲进院子。
“妈！我今测试，考凉数第3！”
他举着卷子，居然还挺得意。
张美云接过卷子一看，脸黑了。
“王虎！你怎么考的？”
“我...我都写了啊......”
王虎缩着脖子。
“写了就能得8分？”
王坚强从屋里出来，拿起卷子看了看。
“这...这题不是教过你吗？”
“忘了......”
王虎声音越来越。
正着，王也回来了。
她低着头，把卷子藏在身后。
“，考得怎么样？”
张美云问。
“还...还行......”
“拿来我看看。”
王磨磨蹭蹭递上卷子。
15分。
比王虎强点，但强得有限。
张美云揉着太阳穴。
“你们俩...真是亲兄妹。”
纪黎宴领着王文姗进门。
“妈，妹回来了。”
张美云赶紧调整表情。
“姗姗，今学什么了？”
王文姗从书包里掏出本子。
“老师教写‘人’字。”
她翻开本子，第1页上歪歪扭扭写了3个“人”。
虽然丑，但至少写出来了。
张美云松了口气。
“写得真好，比哥哥姐姐强。”
王虎不服气。
“我1年级时候也会写‘人’！”
“你现在会写什么？”
李文青放学回来，正好听见。
“我...我会写‘大多少’......”
“我记得那也是1年级的内容。”
李文青放下书包。
“妈，我回来了。”
“快洗手吃饭。”
晚饭时，气氛有点凝重。
王虎扒着饭，眼睛偷瞄张美云。
“妈，我下次肯定考好......”
“这话你多少回了？”
张美云放下筷子。
“从今起，每写完作业再加练1时。”
“啊？”
王虎脸垮了。
“也是。”
王嘴里含着饭，含糊应了一声。
王文姗声。
“妈，我会好好学的。”
“姗姗乖。”
张美云给她夹了块鸡蛋。
“别学你哥哥姐姐。”
夜里，纪黎宴听见王虎在哭。
他披衣起来，走到铺边。
“哭什么？”
“二哥...我是不是特别笨？”
王虎抽抽搭搭。
“班上都笑话我......”
“谁笑话你？”
“大刚...他我脑子被门夹了。”
纪黎宴在床边坐下。
“你觉得自己笨吗？”
“嗯......”
“那你想变聪明吗？”
“想！”
“那就得下功夫。”
纪黎宴拍拍他。
“从明起，我每教你1时。”
“真的？”
王虎眼睛亮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二哥最好了！”
第2放学，纪黎宴开始给王虎补课。
从最简单的加减法开始。
之前不是没给这子补过课，实在是他玩心太太太重。
而且他学了转头就忘。
索性学毕业还早，纪黎宴打算等他“成熟”一点，再“好好”教导。
就像是之前对待他的“前辈”王牛。
王牛成绩虽然不行，但是经过纪黎宴的“课后辅导”，考试的时候，勉勉强强也能及格。
因为有王牛的“前车之鉴”，纪黎宴对王虎王忍耐性很足。
此时看着影上进心”的王虎，他露出一个堪称“慈爱”的笑容。
“8加7等于几？”
“等于...等于......”
王虎掰着手指头。
“15!”
“对。”
纪黎宴又出了一题。
“那13减5呢？”
王虎又开始掰手指。
掰了半，不确定地。
“8？”
“对了。”
纪黎宴鼓励道。
“你看，这不就算出来了？”
可能是因为同样是学渣的哥哥都上进了。
王在旁边写作业，竟然也竖着耳朵听。
过了一会儿，她声问。
“二哥，这题我不会......”
纪黎宴凑过去看。
是道应用题。
“明有5个苹果，红比他多3个，红有几个苹果？”
“5加3等于8。”
王抢答。
“对。”
“那...那要是红比明少3个呢？”
“5减3等于2。”
“哦......”
王低头继续写。
王文姗搬着板凳坐在旁边，安静地看自己的课本。
张美云从街道办回来，看见这一幕，心里一暖。
她没打扰孩子们，悄悄进了厨房。
王坚强正在烧火。
“美云，回来了？”
“嗯。”
张美云洗了手。
“孩子们在补课呢。”
“宴这孩子，懂事。”
王坚强往灶里添了把柴。
“随他爸。”
提到纪黎宴的亲爸，张美云沉默了一下。
“美云。”
王坚强握住她的手。
“现在这样挺好。”
过了1个月，学校测验。
王虎捧着卷子冲进院子。
“妈！我考了65分！”
张美云正在晾衣服，闻言一愣。
“多少？”
“65！”
王虎把卷子举到她面前。
“你看！”
张美云接过卷子仔细看。
虽然还是有不少错题，但比之前的8分强多了。
“有进步。”
她从兜里摸出颗糖。
“奖励你的。”
王虎接过糖，美滋滋地跑去找纪黎宴。
“二哥！我及格了！”
纪黎宴正在写作业，抬头看了他一眼。
“才65分就嘚瑟？”
“那也比8分强！”
“行吧，继续努力。”
王也考了70分。
她没像王虎那样嚷嚷，但眼睛里的高兴藏不住。
张美云也给了一颗糖。
“也进步了。”
王文姗的第一次测验，得了100分。
张美云拿着那张满分的卷子，手有点抖。
只有老爷才知道，她是真怕闺女随了王坚强。
“姗姗...真棒。”
她给王文姗煮了个鸡蛋。
王虎眼巴巴看着。
“妈，我也想吃......”
“你考100分，妈也给你煮。”
王虎蔫了。
“那...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李文青从中学回来，就看见院子里的热闹景象。
“这是怎么了？”
“大哥！我及格了！”
王虎举着卷子冲过去。
李文青接过卷子看了看，露出笑容。
“不错啊，有长进。”
“都是二哥教的！”
“那你得好好谢谢你二哥。”
张美云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洗手吃饭，今儿庆祝庆祝。”
饭桌上，王坚强开了瓶汽水。
“来，都喝点。”
孩子们欢呼着举起碗。
汽水甜滋滋的，冒着气泡。
王牛舔着碗边。
“爸，以后还能喝不？”
“考好了就给你买。”
王牛立刻蔫了。
“那我...我再努力努力......”
夜里，纪黎宴躺在床上盘算。
王虎的功课刚有起色，不能松懈。
王也需要多督促。
还有王文姗，年纪，得打好基础。
不能和虎一样。
这一算下来。
他简直就是开了个纪氏补习班。
也就是这个年代特殊。
不然这辈子干这个，他都能发家致富......
1年后。
“明就考试了。”
王牛抓着头发。
“二哥，我紧张。”
“紧张什么。”
纪黎宴翻着课本。
“平时怎么学的，就怎么考。”
吴文洁默默检查文具。
“钢笔水够吗？”
“够。”
她把钢笔凑到灯下看了看。
张美云端着绿豆汤进来。
“都别看了，早点睡。”
“妈，我再看会儿。”
王牛不肯放手。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磨什么磨。”
王坚强把他按到床上。
“休息好了，脑子才清楚。”
第2，考场外挤满了人。
孙铁柱凑过来。
“纪黎宴，你准备得咋样？”
“还校”
“我完了。”
孙铁柱苦着脸。
“我爸了，考不上就让我下乡去干活。”
“活该。”
刘建军背着手。
“谁让你平时不努力。”
铃声响起。
监考老师抱着卷子走进来。
“都安静，现在发卷。”
教室里只剩沙沙的写字声。
纪黎宴答得很快。
吴文洁咬着笔杆，在一道题上卡住了。
她抬头看了眼纪黎宴。
纪黎宴正好写完，朝她轻轻点头。
吴文洁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答。
王牛抓耳挠腮。
“完了完了......”
交卷铃响。
王牛哀嚎一声。
“好多题不会！”
“考都考完了。”
纪黎宴收拾书包。
“想也没用。”
出考场时，张美云等在门口。
“怎么样？”
“还校”
纪黎宴。
吴文洁声补充。
“数学最后一道题有点难。”
王牛耷拉着脑袋。
“妈，我可能考不上......”
“尽人事，听命。”
张美云拍拍他。
“先回家。”
等待成绩的日子格外漫长。
王牛急得出去玩都没心思了。
“急什么。”
李文青也放学了。
“这才几。”
“大哥，中学好吗？”
“好。”
李文青放下书包。
“书多得看不完。”
“真的？”
王牛眼睛黯淡了。
他声嘀咕：
“突然不是很想考上了......”
半个月后，成绩终于出来了。
“成绩出来了！”
“红榜贴在学校门口！”
来报信的刘建军刚冲进胡同，听到动静的王牛拔腿就跑。
“等等我！”
纪黎宴和吴文洁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学校门口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3张大红纸贴在墙上。
王牛拼命往里挤。
“让让！让让！”
“挤什么挤！”
一个大个子推了他一把。
“排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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