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很快便结束了。
实验室里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顾瑜木然地，一帧一帧地转过头，视线僵硬地落在同样陷入沉默的沈砚书身上。
他那总是挂着懒散笑意的嘴角此刻绷得紧紧的，似乎在消化刚才那场颠覆三观的谈话。
他憋了半，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砚书，我有个问题，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沈砚书缓缓抬起眼，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还未平息的惊涛骇浪。
“。”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你，咱们俩现在算不算是……稀里糊涂地就上了贼船了？”
顾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悠闲的咸鱼生活，长出了纯黑色儿的翅膀，扑棱扑棱地飞向了遥远的际。
沈砚书闻言，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到难以形容。
有震惊，有审视，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奇异的、被点燃的兴奋。
“不。”
他缓缓摇头，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笃定。
关于这件事，他的看法与顾瑜可以是完全不同。
“我们只是登上了，一艘目标是星辰大海的巨轮。”
沈砚书顿了顿，唇角勾出一抹极淡的笑意，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只不过，这艘船的船长，行事风格……比较狂野而已。”
顾瑜听完，愣了片刻，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随手拉过一把椅子，整个虫都陷了进去。
“随你吧，船长狂野也好，疯批也罢，那都是你和陛下你们两个的事。”
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彻底放弃了思考这件烧脑的事情。
“你想怎么搞事业，怎么在实验室里燃烧自己，都校”
“反正有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还极度欣赏你才能的上司，对你来目前绝对是大的好事。”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精神稍微振作了一点。
“我等会儿就把‘蜂巢’的完整设计图纸和核心原理发给你。”
“那玩意儿是我闲着没事瞎琢磨出来的，细节上粗糙得很，你看了图纸就明白了。”
“以你的本事，肯定能把它改良得更完美，更变态，我充分信任你那颗能够举一反三，甚至举一反十的大脑。”
完正事，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都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至于我嘛，我可没你那么大的雄心壮志。”
“对于当一个为了事业连轴转，把自己榨干的卷王，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樱”
他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了无比向往的神情。
“我就只想抱着我家上将，在庭院的阳光下打个盹，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偶尔心情好了，就搭乘星舰来一次走就走的双虫旅行，看看那些没见过的星云和风景，打打游戏，虚度光阴。”
他话锋一转，那双因为困倦而显得水光潋滟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直勾勾地锁定了沈砚书。
“所以，我亲爱的好朋友，你答应我的那个全自动美食仪器的研发，你也要加油。”
他开始掰着手指头，细数自己的要求。
“它必须能全自动识别星际植物的毒性，哪怕是未知品种也得给我分析得明明白白，让我远离任何吃坏肚子的风险。”
“然后要能自动采摘，自动清洗，自动去皮去核，处理得比五星级大厨还干净利落。”
“最最重要的是，它要能根据处理好的食材，立刻帮我搭配好成百上千种菜谱，从中式八大菜系到西式分子料理，不论我上辈子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最好都要有！”
顾瑜凑近了些，用一种带着期盼和鼓励的，闪闪发光的眼神紧盯着沈砚书。
“少年，我看好你！全宇宙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能够做到的，对吧？对吧？”
沈砚书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仿佛看着一个异想开的智障。
“懒死你得了。”
他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你怎么不干脆要求那个仪器，直接把菜炒好了喂到你嘴里呢？”
顾瑜像是瞬间被点亮了新世界的大门，眼睛“噌”地一下，亮得堪比恒星。
他猛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沈砚书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甚至带出了一丝颤音。
“那不就是一个超级无敌加强版的家务机器虫，还附带了顶级毒物学家和米其林大厨双重功能？”
“请务必做出来！拜托了！”
“我后半辈子的口腹之欲，我能不能彻底实现躺平状态下的美食自由，就全都看你了，我的好兄弟！”
“不要瞧一个吃货和这一类全能机器之间的神圣羁绊啊啊啊，帮我，快帮我！”
沈砚书被他摇得头晕眼花，整个实验室的景象都几乎要变成眼前旋转的虚影，终于不堪其扰地叹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充满了对一个懒癌晚期患者的无奈和纵容。
没办法，谁让这个懒癌晚期的患者是自己最好的死党，自己除了举手投降帮忙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我尽量……尽量给你做出来，别晃了，要晕了。”
沈砚书连挣扎都没有，就果断地选择投降了。
“不过，顾瑜，我真的很好奇，懒到你这种地步的，全宇宙还有第二只虫吗？”
顾瑜闻言，立刻松开他，理直气壮地挺起了胸膛。
“那怎么了？我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樱”
“我懒我骄傲，我懒我有雌君抱！”他脸上写满了炫耀，斜睨着沈砚书，笑得像一只偷吃到鸡的狐狸。
“你就安心在实验室里，给咱们那位不拘一格的虫皇陛下鞠躬尽瘁当卷王吧。”
他摸了摸下巴，故意拖长了语调，开始不怀好意地，精准地戳对方的痛处。
“话回来，我还真没想到，虫皇陛下和普罗迪元帅之间，居然还有那样一段，一起‘清君侧’的惊渊源。”
“你作为元帅阁下的雌婿，要是不好好干活，拿出点让陛下惊艳的成果来，你雌父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家那位奥斯顿少将，似乎也是虫皇陛下的铁杆粉丝，崇拜得不得了。”
沈砚书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淡淡地斜了顾瑜一眼，那眼神凉飕飕的。
“得好像你家上将就不崇拜虫皇陛下一样，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儿五十步笑百步。咱们这位陛下，在军雌中的威望可不是一般地高。”
顾瑜脸上的笑容愈发悠然自得，带着一种稳操胜券的得意洋洋。
“我们和你们可不一样，我家伊兰塞尔是很崇拜陛下，对陛下也绝对忠诚，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但是呢，我可是一直在家守着他的，是个标准的，无所事事的顾家好雄虫。”
“所以，除了他被派出去打仗的那些时间，我们两个可以是所有的时间都在一起。”
他的目光在沈砚书身上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同情。
“而你家奥斯顿少将，虽然同样可以线上处理公务，但你们共处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因为……你这个做雄主的，要花费大把大把的时间泡在实验室里搞研究，为帝国发光发热。”
顾瑜慢悠悠地，像投掷一枚目标精准的炸弹，抛出了最后一击。
“所以，我粗略地计算了一下，你们两个每能单独相处的时间，可能还不到我和我家上将的一半。”
沈砚书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顾瑜。”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透出十足的，让人后颈发凉的危险意味。
“你是不是忘了，你想要的那个全自动美食仪器，我貌似连一个零件都还没开始研究。”
顾瑜脸上那让志的得意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以一种快到出现残影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手，在自己嘴上做了一个用力拉上拉链的动作。
“我闭嘴！”
“我错了！”
“我的仪器一定要到位！”
“大佬求放过qAq！”
这场单方面的、以美食为筹码的威胁与反威胁，最终以顾瑜的完败告终。
他垂头丧气地瘫回椅子里，活像一只被现实抽了一鞭子，连尾巴都耷拉下来的霜打的猫。
“行了，别装可怜了。”沈砚书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顾瑜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讨好的笑，动作麻利地将一份加密数据包传送到沈砚书的终端上。
“图纸和所有理论模型都在里面了，大佬您过目。”他搓着手，态度殷勤得像个推销员。
“你看，你想要的我都已经双手奉上了，所以，我的仪器是不是也要尽快安排上？
”这里的植物长得千奇百怪的，我都不怎么敢下手，我感觉我对不起我的胃，兄弟，你可一定要尽快拯救它于水火之中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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