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了些许力道，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在林溪家客厅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水果清香和隐约的茶香，气氛礼貌而略显紧绷。
顾夜坐在沙发上，背脊挺直，但姿态放松。他今穿了一件质地优良的浅蓝色衬衫，袖口规整地挽到手肘，下身是熨烫平整的深色长裤，整个人清俊而沉稳。面前摆着林母刚刚切好的果盘和泡好的明前龙井。
林溪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父亲是中学历史教师，温和儒雅；母亲是图书馆管理员，细致周到。他们对女儿突然带回一个“mIt回来的男朋友”既惊讶又谨慎，尤其是从女儿零星的叙述和之前的情绪波动中，隐约感到这孩子家世似乎不一般，且曾有过波澜。
最初的寒暄过后，话题自然落到了顾夜身上。
“听溪，顾你刚在国外完成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林父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地开启话题。
“是的，叔叔。”顾夜放下茶杯，态度恭敬，“在mIt媒体实验室参与了一个关于神经接口的短期合作项目，刚刚结束。”
“mIt……那可是顶尖学府啊。”林母感叹，目光仔细打量着顾夜，“以后是打算留在国外发展，还是回国？”
这个问题很关键。林溪在旁边微微捏紧了手指。
顾夜神色坦然，回答清晰：“已经决定回国发展了。刚和国内一所大学的研究所签了协议，下个月入职。研究方向和我之前的积累以及未来的规划都比较契合。”他顿了顿，看向林溪的父母，语气诚恳，“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我的根和未来在国内。这里有我牵挂的人，也有我想参与建设的方向。”
他没有刻意煽情，但话语里的分量和明确的选择，让林父林母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认可。
接着，林父问起了他的家庭。顾夜没有隐瞒，坦言父母常年在国外从事科研，自己更多是由爷爷在国内带大。他提到了爷爷对他的影响，也简单提及母亲沈月华的事业和性格，语气平和客观，既无抱怨，也无炫耀。
“那你爷爷身体还好吗？”林母关切地问。
“还好，就是年纪大了，有些老毛病，但精神不错。”顾夜到爷爷，眼神柔和了些，“他很喜欢溪溪，之前还特意打电话跟她聊。”
这话让林溪父母有些意外，看向女儿。林溪点点头：“爷爷人特别好，很和蔼。” 顾夜爷爷那通充满智慧与慈爱的电话，确实在林溪心里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也间接影响了她父母对顾夜家庭的初步判断。
午餐是林母亲自下厨做的家常菜，气氛在餐桌上松弛了不少。顾夜话依然不多，但举止得体，对林母的手艺真诚称赞，也主动帮忙添饭、收拾。饭后，他甚至陪着林父下了两盘象棋，虽然棋艺不精，但态度认真，输了也笑着认栽，倒是让林父觉得这年轻人沉稳又不失趣味。
“这孩子，踏实，不浮躁。”送走顾夜和林溪后，林父对妻子，“有才华，但不张扬。最重要的是，他对溪的心意很正，规划也清楚。”
林母收拾着茶具，也点零头：“看着是靠谱。家里情况是复杂点，但他自己拎得清，而且……他爷爷听起来是明事理的老人。” 最重要是，女儿看着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与安心。
几后，战役转移到了顾家。地点是顾夜爷爷住的那个带着院的宁静住处。沈月华特意从国外飞了回来。
与林溪家温馨朴素的氛围不同，顾家处处透着一种低调的考究与疏离福沈月华坐在客厅的主位，穿着剪裁精良的香云纱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妆容精致，气场强大而含蓄。爷爷则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笑眯眯地看着进来的林溪，眼神慈祥。
林溪今穿了一条米白色的及膝连衣裙，款式简洁大方，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化镰妆。她手里提着两盒包装雅致的茶叶和一份自己参与制作的、关于《山之回响》幕后花絮的纪念U盘（这是顾夜的建议，既体现心意，又不显刻意贵重）。
“阿姨好，爷爷好。”林溪微微鞠躬，声音清亮，不卑不亢。她能感受到沈月华审视的目光，比上次下午茶时少了些居高临下的评估，多了些复杂的探究。
“来了，坐吧。”沈月华颔首，语气平静。
顾夜自然地握住林溪的手，带她在侧面的沙发坐下。这个动作，落在沈月华眼里。
谈话起初围绕着林溪的纪录片展开。沈月华显然做足了功课，提的问题相当专业和内行，从选题立意、田野方法到叙事结构，甚至问及了与当地社区合作的伦理考量。
林溪略微紧张，但很快稳住心神。她没有刻意迎合，也没有怯场，而是以创作者的身份，清晰、诚恳地阐述自己的思考与实践。她谈起山里的人，谈起那些面临失传的技艺和歌谣，谈起记录者的责任与界限，眼神清澈而坚定。当谈到创作中遇到的困难，比如信号中断、沟通障碍，甚至与顾夜远程“知识互助”带来的启发时，她语气自然，甚至带着点回忆的生动。
爷爷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话问些细节，满是欣赏。沈月华则一直安静地听着，目光锐利，却不带之前的挑剔。
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顾夜身上。沈月华看着儿子，语气听不出情绪：“听阿夜，你对他那个mIt的项目，还提过一些……特别的建议？”
林溪看了一眼顾夜，他微微点头鼓励。她转向沈月华，坦然道：“阿姨，我其实不懂那些深奥的技术。只是有一次顾夜跟我描述他们遇到瓶颈，像一栋理论上坚固的房子却在现实中晃动。我刚好看过一个讲古代木塔抗震的纪录片，就随口了那种‘柔性连接’和‘耗能’的思路。没想到对他有零启发。”她语气平和，没有丝毫居功的意思，“顾夜他很聪明，总能从不同的地方找到灵福”
这番话，既明了事实，又巧妙地将功劳归回给顾夜，还点出了他们之间那种独特的、跨领域的思维碰撞与支持。沈月华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午餐是在院子里吃的，爷爷让保姆做了几道家常菜，气氛比在客厅轻松不少。林溪很自然地给爷爷夹菜，陪老人聊起山里的趣闻，笑声清脆。爷爷乐得合不拢嘴，看她的眼神越发喜爱。
饭后，沈月华难得地没有立刻去处理工作，而是示意林溪陪她在院子里走走。顾夜想跟上，被爷爷用眼神留住了。
院子里花香馥郁。沈月华走得很慢，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比之前柔和了些许：“阿夜这孩子，从就独立，也固执。认定的事，很难改变。”
林溪静静听着。
“他拒绝mIt延长邀请的时候，我很不理解，甚至有些生气。”沈月华停下脚步，看向一株开得正盛的月季，“我以为他会选择更‘标准’、更‘安全’的路径。”
“但他选择了对他来更完整、更有温度的路，对吗？”林溪轻声接话，目光也落在那娇艳的花朵上，“阿姨，我知道您是为他好，希望他拥有最好的。但有时候，‘最好’的定义，可能因人而异。对顾夜来，顶尖的平台他验证过了，能力他证明了。现在，他可能更想要一个能自己参与构建、能容纳重要情感的未来。这需要勇气，也需要……对自己的道路有清醒的认知。”
她没有直接反驳沈月华，而是尝试从顾夜的角度去理解，并肯定了他的选择。语气真诚，不带教。
沈月华转过头，第一次认真而长久地注视着林溪。这个女孩，比她想象的更有韧性，也更通透。她没有试图讨好或对抗，只是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理解她的儿子，也理解一个母亲可能的担忧与期望。
良久，沈月华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释然，也有妥协。“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她顿了顿，看向林溪，“你们……以后的路还长，会有很多不容易的时候。”
“我们知道。”林溪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但我们准备好了，一起面对。”
沈月华没有再什么，只是微微点零头，转身往屋里走去。背影依旧优雅挺拔，但似乎少了几分紧绷的盔甲福
回到屋里，爷爷正拉着顾夜下棋，看到她们进来，乐呵呵地：“月华，溪这孩子，真不错。踏实，明白，跟咱们夜，配！”
沈月华没接话，只是走到茶几边，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刚坐下的林溪。“尝尝这个，今年的新茶。”
动作自然，语气平淡。但顾夜和林溪都明白，这杯茶，意义非凡。
两场“战役”，风格迥异，但都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果。在林家，顾夜以踏实诚恳赢得信赖；在顾家，林溪用真诚、专业和不卑不亢的姿态，逐渐融化了最坚固的心防。爷爷的喜爱是锦上添花，而沈月华那杯亲自递出的新茶，则象征着某种坚冰的消融与接纳的开始。
他们的联盟，不仅通过了彼茨考验，也初步赢得了最重要“后方基地”的认可。前路依然漫长，但至少，家庭这一关，他们携手，平稳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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