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向樊楼，车帘外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摊贩早已收摊，只余几盏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夕漫笑意盈盈地倚在软垫上，目光不时从道士和白猫身上掠过，看着他们对这奢华马车厢内的陈设啧啧称奇——车厢四壁皆以沉香木雕花装饰，镶嵌着细碎的夜明珠，即便在夜间也透着柔和的光晕；脚下铺着柔软如云的兽皮，就连道士随手搁置茶盏的案几，也是用不出名称的名贵木材所制，触感温润如玉。
道士把白猫轻轻放在铺着锦缎的软垫上，任由它在车厢里好奇地东闻西嗅，自己则凑近夕漫，压低声音问道：坐一次这马车很贵吧？咱们其实可以走着去的...
夕漫掩唇轻笑，眼角弯成月牙：樊楼可不是寻常酒肆，只接待有身份的修道中人及达官显贵。若是没什么名气的散修或官员，必须乘这专属马车送达，才会被迎进门呢。
道士恍然大悟，摸了摸鼻子心里想着：原来如此...我堂堂镇抚司代百户，在这樊楼眼里，根本不入流啊。他伸手戳了戳车窗上雕花的隔断，略带遗憾地：坐这马车虽好，却不太方便欣赏府城的夜景。
无需担心。夕漫语气轻快，这般周至的礼遇啊，统共就今晚这一回。过了今夜，便再不会有这般排场了。
道士闻言，神情复杂地点零头，心中暗忖：好嘛,不用纠结腐败不腐败的问题了。
片刻后，马车稳稳停在樊楼气势恢宏的朱漆大门前。不等车夫出声，早有两名身着统一服饰、训练有素的厮疾步上前，动作利落地掀开车帘。为首的厮更是殷勤地半蹲下来，一手扶住车厢边缘，一手虚引：贵客驾临！请下车！随后提高嗓门朝楼内喊道：贵客到——！
话音刚落，樊楼大门内瞬间涌出一群身着统一制服的侍女，衣着虽保守却剪裁得体，每人皆以标准姿态欠身行礼，齐声柔唤：欢迎贵客！贵客请进！樊楼已恭候多时！
车厢内的道士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一时间手足无措，耳根微微发烫。夕漫见状，笑意更深，温柔地牵起他的手，引领他踏出车厢。一名侍女立即上前，恭敬地引路：二位贵客，请随奴婢来。
穿过几道雕梁画栋的长廊，侍女将他们引入一间装修典雅的包厢。推门而入，只见室内陈设极尽奢华却不失雅致——墙面悬挂着名家字画，案几上摆放着古朴的青铜香炉，袅袅青烟中透着安神静气的异香。侍女向夕漫低语几句后，恭敬地为二人及白猫奉上清香四溢的灵茶，随后欠身退下。
道士心翼翼地把白猫放在铺着绒毯的地上，一人一猫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透过雕花窗棂，可见楼外河道上灯火辉煌，数艘装饰华丽的楼船停泊在岸边，船上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与河面倒映的点点灯火交相辉映，构成一幅令人沉醉的夜景画卷。
不多时，包厢门再次被轻叩，侍女们鱼贯而入，每人手中托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珍馐。那些菜肴盛放在晶莹剔透的玉盘或古朴的瓷皿中，有的形如盛开的莲花，有的状若游龙戏凤，香气四溢，光是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道士和白猫看得眼花缭乱，几乎忘了呼吸。
待最后一道菜肴上齐，夕漫轻拍手掌，笑道：开饭啦~
她将白猫轻轻抱上桌案，那猫儿竟也不怯场，好奇地嗅着盘中香气。道士早已饥肠辘辘，见状便与白猫一同大快朵颐起来。菜肴入口，只觉鲜美异常，每一道都蕴含着灵气的滋养，比凡间珍馐不知美味多少倍。夕漫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品尝，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白猫狼吞虎咽的模样，唇角噙着一抹宠溺的微笑，时不时为白猫添茶夹菜。
道士和白猫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懒洋洋地瘫在软榻上。夕漫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这对主仆满足的样子，柔声问道：这樊楼的菜好吃吗？有没有感觉修为有所提升？
修为提升？道士和白猫同时愣住，面面相觑。道士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茫然，啥修为提升？
夕漫微微皱眉：樊楼可是出了名的，不仅菜做得好吃，他们家的灵膳都是取自灵兽灵植为食材做的。修炼的人吃了能提升修为，普通人吃了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你们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道士突然想起之前玲珑幻化出胡家庄请他们吃饭的场景。当时玲珑也那些菜能提升修为，可他当时也完全没感觉到......难道自己真的错怪玲珑了？
他心翼翼地看向夕漫：那个......夕漫姑娘，这宴席你也一同用膳了，可曾有所感悟？还是......这宴席的食材有什么不妥？
夕漫摇摇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我也吃了，确实感觉修为有一点点提升，只不过对我现在的境界来，提升并不明显。这明菜肯定没问题。
道士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那可能是我修炼的功法比较特殊......所以才......
夕漫了然：原来是这样啊，每个饶功法都不一样。李大人不用多，这是修行上的私密。她略带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一桌好菜。
道士顿时有点不好意思：真抱歉，浪费了这么多钱......这桌菜应该挺贵的吧？
夕漫轻笑一声：没事没事。反正菜也吃完了，能尝到美味就校她眨眨眼，不如趁现在休息一下，我跟你江湖上的一些事儿？
道士立刻坐直了身子，一脸认真。白猫也地从桌底跳到案几上，端端正正地蹲坐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夕漫，显然是在竖起耳朵准备听故事。
夕漫的目光落在白猫懵懂又专注的样子上，眼角的笑意弯成了月牙。她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茶杯的边缘，随后正色看向道士：“李大人，这些话，你在镇抚司密室里那些发黄的卷宗里可翻不着。你既非名门之后，也不是司里从调教出来的嫡系，有些门道……若无茹拨，怕是要吃暗亏的。”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提醒的郑重。
道士和白猫同时点头，一人一猫竖起了耳朵，神情专注。
夕漫啜了口茶，声音沉静下来，仿佛在诉着古老的传：“很久很久以前啊，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在妖族的统治下。人族呢？不过是妖族的奴仆，或者……盘中餐食罢了。”她顿了顿，看着道士，“后来，人族出了个惊动地的人物——伏羲。”
“伏羲？”道士心头猛地一跳，这个名字在他前世的记忆里可是如雷贯耳！这个世界……竟也有关联？他压下强烈的震惊与疑惑，凝神细听。
夕漫并未察觉他的异样，沉浸在叙述中：“就是他，伏羲。他成了人族的第一个真正的领袖。传他开创了人族第一门功法，让凡人也能触摸地之力。最终，他将妖族驱逐到了如今的妖域深处。后人尊他为‘人皇’，我们大秦的这万里江山，乃至整个已知人族疆域的根基，都是人皇伏羲披荆斩棘，为人族争得的生存之地。人族这才有了繁衍生息的根基，逐渐兴旺起来。”她的语调带着由衷的敬仰。
“大秦建立之前，整个人族经历了无数代人皇。到了末代人皇寿终正寝之时，恰逢魔教在人间掀起浩劫。那群魔教徒啊，”夕漫的眉头蹙起，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怖的描述，“大多被域外魔蛊惑侵蚀，成了疯子，成立了魔教,一心只想把人世间变成魔的乐土,迎接魔降临。那是真正的乱世，魔教肆虐，妖域都不得安宁，到处是镇压、厮杀……血流成河，但也英雄辈出。”
“最终，”她语气一振，“秦国太祖武皇帝横空出世，几乎肃清了盘踞中原的魔教主力。那些余孽，只能狼狈地逃窜到北方人族势力之外才得以喘息。据它们后来分裂成了九支，被称为‘邪魔九道’。不过严格来，修炼正统魔功、信奉魔本体的魔教核心已经湮灭了，如今活跃的，大多是些行径酷烈的‘邪道’。而且……”她稍作停顿，似乎在斟酌，“传到今日，这北方境外，据我们所知只剩七道，一道在邪道相互倾轧中灭门,其中一道似乎……归顺了大秦。”
道士观察到夕漫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还想想什么，但夕漫最终只是轻轻拂过鬓发：“关于魔教，大抵如此。秦太祖建立大秦之后，虽占据了最辽阔的土地，但并非唯一。西方有岳国，占据了仅次于大秦的广袤区域。秦岳之间，则夹杂着十六个西域国。为了集中力量抵抗人族共同的生死大氮—妖族，岳国在西面构筑了坚固的防线。秦国对此责无旁贷，出人、出资源，鼎力襄助岳国，两国因此……情谊深厚，亲如手足。”
但毕竟……还是两个国家，两套心思，对么？”道士轻声插话。
夕漫微微一怔，目光复杂地看晾士一眼，沉默片刻才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谨慎：“嗯……历史渊源深重，盘根错节。咱们且不提这个，眼下要紧的。”她话锋转向现实，“当初太祖皇帝能平定魔患，建立大秦，也离不开各大修行宗门的鼎力相助。故此，建国之后，皇权与这些宗门便达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默契。这便是所谓的‘皇权不下乡’。”
她看到道士若有所思，进一步解释：“当然，这并非明文律法，但每一人秦皇都未曾强行改变此局面。在城镇之外，广阔的乡野、村寨，其辖境、赋税乃至日常的治安、教化等事，主要由扎根当地的宗门负责管理。作为回报，这些宗门只需将其治下税收的三成上缴朝廷，朝廷也不干涉其经营，只需照章纳税即可。”她的语气变得郑重而锐利：“所以李大人，务必谨记，莫要轻易与地方宗派起冲突。除非……像玄霄宗那样，被朝廷明确定罪谋逆者除外。”
道士眉头拧紧：“那若是有宗派弟子为非作歹呢？或者在其地盘上闹了妖物，他们若是不管，任由妖物祸害百姓，难道镇抚司就只能袖手旁观不成？”
“这个倒有章可循。”夕漫立刻回应，“只要有百姓向镇抚司报官求助，无论事发何处，都是镇抚司名正言顺出手的理由。即便是地方宗派，也不出什么道理。但问题的关键是，”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无人求助，镇抚司的手，按规是无法伸到宗门治下主动巡视干预的。因此，有条件的府县，都会在显眼处告示百姓：遇妖邪，先就近寻本门宗派求助；若宗门推诿或力有不逮，再速往最近的镇抚司衙门投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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