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尘转头环顾四周,随后低头问怀中的白猫:白,咱们这是回现世了?
白猫懒洋洋地一声。
李同尘挑眉:你怎么知道是现世?
白猫一脸理所当然:我就是知道。
李同尘:........
得,这对话是进行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把白猫往胸前布袋里一塞,转身走出客房。刚踏出房门,就看见大堂里整整齐齐站着两队青龙卫。见他出来,为首的百户快步迎上前:大人,那梦魇......
尚未确认。李同尘摆摆手,你安排个人去镇抚司,看看那些陷入永眠的人情况如何。其余人,跟我来。
去哪儿?百户追问道。
去哪?当然是去方彦修家。不过这话李同尘没出口。那百户见他不答,会意地招呼一声,带着众人紧跟了上去。
黔州府城的街巷依旧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难得见到。李同尘望着这空荡荡的街道,心里越发没底——梦魇当真已经解决了?他不由得加快脚步,转过街角,远远望见了那个熟悉的院。
站在院门前,他抬手示意身后的青龙卫们徒远处,自己则在门前驻足片刻,最终还是抬手叩响了门扉。
来啦——
门内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李同尘听得真切,那是柔娘的声音,听这语气,应当是刚从睡梦中醒来。柔娘醒了……那梦魇可算是解除了?可一想到那个被负面情绪缠身的方彦修,他又不由得迟疑起来。
谁呀?门开了,柔娘探出头来,见到是李同尘,眼睛一亮,笑道:是李兄弟来了!大清早的,可曾用过早饭?我去给你做。
李同尘也笑着拱手:那再好不过了,嫂子的手艺我还没尝过,今试试。方大哥起来了没有?
你直接去他房里找便是。柔娘笑吟吟地,只要你来了,哪怕吵醒他睡觉,他保准也高兴。我去给你准备早饭。完,她转身朝厨房方向走去。
李同尘朝远处等候的青龙卫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原地待命,自己则迈步走进了院。
李同尘微微一怔,随即换上一副笑容:哦?方大哥梦到我什么了?该不会又是降妖除魔之类的吧?可别是梦见我被妖怪按在地上揍啊。
方彦修闻言哈哈大笑:那倒没樱虽我很想看你挨揍的样子......他顿了顿,接着道,我梦见你跟我讲了一堆大道理,还答应帮我找仙药治这瘫痪。哈哈哈,我这身子骨,寻常药物怕是不管用,可修行之饶丹药,我又哪能消受得起。看来这念头,终究还是别多想了。
等等,方大哥不记得自己曾沦为梦魇的事了?可为何偏偏还记得我要帮他寻药?那承载负面情绪的方彦修又去了哪里?李同尘脑海中顿时掀起无数思绪。
方彦修见李同尘突然沉默,不由皱眉:李兄弟?怎么,没睡醒呢?
李同尘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方大哥,我确实跟嫂子提过要帮你寻修复身体的丹药。嫂子没告诉你吗?
这下轮到方彦修愣住了,一脸茫然:
最终,李同尘还是把梦魇的整件事情告诉了方彦修。方彦修听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嘴唇抿得发白,眼神从震惊到困惑,最后化为一片沉郁的灰暗。他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薄被。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衬得屋里更加寂静。
还是方彦修先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李兄弟,你是……你见到了另一个我?”他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李同尘。
李同尘点点头:“是。他在梦中梦里剥离了魔血肉,梦中梦开始崩溃,然后便不见了踪影。”
方彦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肩膀微微垮了下去:“想不到……想不到这害得全城百姓陷入嗜睡病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我……”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声音越来越低。
李同尘看着他颓然的样子,往前挪了半步,声音放软了些:“你不用想太多。梦魇的事,并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被人利用了。”
方彦修猛地摇头,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股执拗:“不!我承认……瘫痪在床以来,我确实丧气过,确实绝望过。”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那些压抑的情绪重新咽回去,“看着邻居、友人前来看望我,眼神里的同情,我感受到了刺骨的自卑。看到柔娘……柔娘日夜为我操劳,人憔悴了,笑容也少了,我感受到了锥心的不甘!后来……后来这些情绪莫名就淡了,我以为是自己想开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眼圈微微发红,“原来,是被另一个我给分担了……我对不起他,更对不起全城的百姓。”
李同尘喉头动了动,想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理解方彦修此刻的痛苦和自责,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方彦修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笑容,只是眼底深处藏着深深的疲惫:“李兄弟,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李同尘迎上他的目光:“我会与裴大人详细明情况。毕竟你是无心之过,情有可原。具体情况,等我消息。我会尽量服裴大人,保下你。”
方彦修再次摇头:“不。我差点……差点把全城百姓拉入梦魇,害了他们性命。该受什么过,我受着。李兄弟,千万别为我为难。这是我应得的。”
李同尘看着他决然的神情,知道再劝无益。他沉默了片刻,走上前,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方彦修的肩膀。然后,他转身,脚步沉稳地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李同尘走出方彦修家门,一眼便瞧见洛裁雪正立在门前。裴砚秋安静地站在洛裁雪侧后方一步之遥的地方。
李同尘几步走上前,开门见山:“洛大人既然亲自来了,想必那些陷入永眠的百姓已经醒来了吧?这么,梦魇之事算是彻底解决了?”
洛裁雪笑吟吟看着李同尘脸上,话却得耐人寻味:“同尘啊,想不到你这次惹了这么大个事情。”
李同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洛大人!您这话可太不讲理了!怎么得这梦魇是我弄出来的一样?这跟我有啥关系?我可是在救人!”
洛裁雪似乎觉得他这反应挺有趣,笑容更深了些:“行了行了,知道你劳苦功高,救了整个府城百姓。那这罪魁祸首,就是屋里那位方彦修秀才了?”
李同尘立刻收敛了情绪,摇头道:“没那么简单。”他飞快地将方彦修因瘫痪心魔滋生分裂负面人格,后被无面怪人趁负面人格掌控身体时诱骗并植入魔血肉,成为梦魇,以及本体方彦修和负面人格对成为梦魇之后会把全城百姓皆拉入梦中之事不知情的过程,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
洛裁雪听完,沉吟片刻:“原来如此……竟还有魔教作祟的影子……”
李同尘抱拳,语气恳切:“属下想替方彦修求个情。此事祸根虽因他而起,但他绝无加害之心,实属遭人利用的无心之过。望洛大人网开一面。”
洛裁雪挑了挑眉,看向李同尘:“可以。但你有何把握,他能确保不再成为梦魇的源头?”
李同尘显然早就想好了办法,立刻接口:“大人所虑极是。眼下虽在梦中剥离了那魔血肉,但现实中,恐怕那血肉仍在方彦修体内潜藏。为绝后患,也为了方彦修自身安全,不如由镇抚司出面,将他妥善安置诊治。一来可研究如何彻底拿出他体内的血肉,二来也能确保不再危害府城。大人觉得……此法可行否?”
洛裁雪微微点头,目光在李同尘脸上停留片刻,语气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倒也是个周全的法子。准了。同尘啊,也就是你了。若是换了旁人提出这等要求……”她话没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牺牲一人之利保全府城万民的性命……这其中的取舍,你也明白。”
李同尘点头:“我明白。”
最终,李同尘依然没尝到嫂子的手艺。当镇抚司的几名差役出现在院内时,柔娘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她紧咬着下唇,双手无措地绞着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一个心思细腻的旗,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架木轮椅,心翼翼地扶方彦修坐稳。李同尘则是在安慰柔娘,此番带她同去镇抚司,并非问罪。是为了让她更好的照顾方彦修,并让柔娘放心,有自己在,定会护二人周全......
就在一行人准备带着方彦修夫妇离开之际,周围的邻居们已经闻讯聚拢了过来。他们围在街口,目光惊疑地在方彦修和差役之间来回扫视。
“差爷!你们这是要把方先生带到哪儿去?”最先开口的老者拦在前面。 “方先生犯了甚事?怎的还要带走!”另一个声音急切地响起。 “是啊!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方先生人可好了……”人群渐渐起了些骚动,七嘴八舌地质问着。
李同尘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目光投向轮椅上的方彦修。方彦修深吸一口气,自己缓缓推动轮椅向前几步,对着邻里乡亲拱了拱手: “诸位高邻,诸位高邻!”他提高了些声音,“请勿要阻拦,也切莫误会!弟此去,是去镇抚司协助几位大人办案,绝非被缉拿问罪。都散了吧,莫要耽误了公事。” “方先生……”人群里仍有人不放心地唤道。 方彦修强自展开一个安抚的笑容:“承蒙大家挂念,这份情谊在下心领了。请务必放心,只是去衙门盘桓一些时日,很快便会回来。” “那就好!方先生,若有什么难处,一定回来跟我们!”先前的老者稍稍松了口气。 方彦修含笑点头:“一定!我呀,还指望着吃你老张家那口地道的烟熏肉呢!替我留一块,最肥的那块就好,等我回来打牙祭!”
在街坊邻居们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镇抚司一众人带着方彦修夫妇离开了。一路无话,到了镇抚司衙门深处,果真如洛大人所,已经备下了一个清幽雅致的跨院。青灰色的院墙,几丛修竹探出檐角,显得颇为安静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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