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三见李同尘脸色有点吓人,浑身一颤,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声音压得更低:“的……的也不确定啊!就是……就是听其他鬼零零碎碎提过,鬼王安排去那些镇子、城池的鬼物,我连面儿都没见过。”
李同尘眉头拧得更紧:“没见过?那你知道有多少?”
贾三抬手挠了挠他那变成鬼后还乱蓬蓬的头发,努力回想:“我……我真没仔细留意,就听他们嘀咕,那些鬼好像都戴着面具,不是单个行动的,而是一队一队的,整整齐齐……至于是不是真把镇子、城池里的百姓都屠了……的真不知道啊,我连那些鬼长啥样都没瞧见。”
林霁适时开口:“那你们是多久之前接到的这安排?”
贾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神色有些发虚:“的就是一个半月前接到的命令。之后白躲着、晚上赶路,好不容易才摸到鬼王给的安排的这处村子……的真没想害人啊!我就是……就是想把村里这些村民吓跑,让他们自己离开,我、我真没下死手……”他着着,声音越来越。
李同尘与林霁向老村长打了声招呼,告知村中扰民的鬼物已被擒获。老村长闻言,眼中满是狐疑。李同尘见状,只得将捆得结实的贾三拖到村长面前。老村长乍见之下吓得倒退两步,然后大喜过望。他连觉也不睡了,当即唤上儿子,父子二人分头挨家挨户报信去了。
李同尘与林霁也不理会,径自走到村口外等候。
不多时,村口上空忽传来一阵轻微的破空之声。二人抬头望去,但见一道流光划破夜幕,转瞬便落在村口空地上。
飞舟尚未停稳,一位身着镇抚司千户官服的中年男子已快步走下,身后也跟着几名镇抚司成员。他初见眼前一男一女两个年轻面孔——其中那身披道袍的年轻男子胸前,竟还探出个毛茸茸的白猫脑袋,正歪着头好奇张望——眉宇间不禁闪过一丝讶异。
李同尘见状,主动上前两步,从芥子环中取出一块令牌递予千户:本官镇抚使李同尘。是我放的飞蝉求援。
千户双手接过令牌,就着月光细细验看,确认无误后,连忙双手奉还:属下千户唐靖。不知大人遇上了何等要事,竟要向我等求援?
李同尘:唐大人可曾听闻之?
唐靖面露疑惑:鬼蜮?
李同尘将自贾三处问出关于鬼蜮的情报尽数告知唐靖。唐靖闻言,脸色顿时浮现几分古怪。李同尘察觉异样,疑惑问道:“唐大人,这是怎么了?”
唐靖目光掠过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还在微微发抖的贾三,缓缓开口:“李大人,既然您也撞上了这桩事,我带您去临时营地去寻我们川府的镇抚使施大人。此事由他向您明,更为妥当。”
“临时营地?啥情况?”李同尘更觉困惑。
唐靖解释道:“大人探听到的这‘鬼蜮’之事,恐怕与我们遇上的某桩大案有所关联。”
李同尘眼睛一亮:“哦?什么关联?”
唐靖向李同尘解释道,约莫半月之前,锦官驿、万灵镇乃至龙安城一带,突然被大片灰雾严严实实地笼罩。起初当地百姓并未在意,只当是寻常的雾气,谁曾想那灰雾非但不散,反而日渐浓重,渐渐变得如同实质。更蹊跷的是,不少前去这些的城镇的人,竟就此杳无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有家属战战兢兢地报官,镇抚司这才知道有这件事。
据幸存村民描述,这半个月来,灰雾不仅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如同活物般不断向外扩张,所过之处连飞鸟走兽都避之不及。昨日镇抚司放出飞蝉传讯,试图联络这几个城镇的同僚,却如泥牛入海,连半点回音都没收到。川府镇抚使施大缺即调集人手,眼下当务之急,便是组织靠近灰雾边缘的百姓紧急撤离,另寻安全之地妥善安置。
李同尘闻言,下意识转头环顾四周。此时正值午夜,周围一片宁静,哪有半点灰雾的影子?他不禁皱眉问道:唐大人,您的靠近灰雾之地,也包括咱们此刻所在的村子?
唐靖神色凝重地点头:不错,大人。这村子虽暂未被灰雾侵蚀,但已在蔓延路径之上。他抬手指向北方朦胧的夜色,以灰雾扩散的速度,怕是明日此时便会抵达村口。
李同尘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方才老村长还因他与女侠抓到贾三这扰饶鬼物而欢欣鼓舞,以为终能睡个安稳觉——可谁能想到,这来之不易的安宁竟如此短暂?这些朴实的庄户人家,终究还是逃不过颠沛流离的命运。
李同尘接着问道:“那么你们现在查出了什么?”
唐靖摇了摇头:“具体缘由我亦不甚清楚。施大人已经安排了一个百户带队进去查探了,按理明日就该回来回报情况。况且李大人从这鬼物……”他瞥了眼瑟瑟发抖的贾三,贾三被这一眼吓得浑身一哆嗦,像筛糠一般,“从这鬼物口中打探出的消息,也需要告知施大人,好让他统筹全局。”
李同尘点点头:“行吧,我与你去见施大人。”继而转向林霁,略带询问地问道:“女侠,你还愿随我同去?”
林霁不假思索,爽朗一笑:“这种事情,既已遇上,怎能不管?看来跟着你这子,果真能碰上最合我意的历练机缘。”
李同尘一时语塞,只得勉强一笑,与林霁一起跟随唐靖登上了那艘型飞舟。当然,还不忘将贾三一并带上。
色尚未破晓,飞舟在一处临时搭建的营地上方徐徐降落。尚未着陆,隔着老远,李同尘便望见营地前方横亘着一大片灰蒙蒙的雾霭。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那雾气透着刺骨阴冷,一眼望去,灰雾无边无际,宛如被无形屏障阻隔的异域。李同尘心头猛地一紧——莫非……这便是已成型的“鬼蜮”?若真如此,被困其中的百姓还活着吗?想到这里,他心神愈发沉重。
飞舟寻了处空地稳稳落下。李同尘踏出舱门,只见簇仿若热闹集市,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细看之下才知,这些并非赶集的百姓,而是往来穿梭的士兵、镇抚司衙役及文书等。唐靖引着二人来到一座巨型帐篷前,入内后向其中一位约莫五旬的男子正在写着东西。
施昱珩见唐靖带着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踏入帐中,尤其注意到那身披道袍的男子胸前有只白色猫,手中还提着个被符文锁链紧缚的鬼物,眉间不禁浮起疑惑。唐靖忙道:“施大人,这位是镇抚使李大人,他有要紧事需向您禀报。”
“镇抚使?李大人?”施昱珩眉头微蹙。
李同尘直接将贾三往地上一掼,未顾其反应,径直对施昱珩道:“不错,我已从这鬼物贾三口中探得一则消息,可能与你们所面对的灰雾息息相关。”
李同尘迅速将贾三透露的鬼蜮情报尽数告知施煜珩。听罢,施煜珩面色骤然转青,看向地上蜷缩的贾三,厉声喝道:这鬼蜮,乃至那冥土异变,纵非疏勒鬼皇亲为,也必与其脱不了干系!本官即刻上书朝廷,遣使问责!至于此獠......他冷哼一声,拖下去,严加看管!
李同尘望着被粗壮衙役拖走的贾三,转头问道:施大人,听闻你已遣人潜入那灰雾探查,可有消息传来?
施煜珩顿时露出忧虑之色:尚无音讯。恐怕还需时日。
不知大人派去的探子中,修为最高者是何境界?李同尘压低声音,那灰雾中诡谲异常,我担心若修为不足,恐有去无回。
施煜珩闻言眸光一凝:哦?李大人何出此言?我只是遣人查探虚实,并无苛求。
李同尘轻叹一声:据唐大人所言,那灰雾笼罩范围绵延数镇乃至一个城池,如此大的范围。更蹊跷的是,城中同僚连传讯飞蝉都未发出。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翻滚的灰雾,如此诡异情形,足见那鬼王及其麾下鬼物之强悍。我怕那些前去查探的同僚......我建议施大人做好两手准备。
施煜珩目光微沉,抬眸问道:“那么李大人有何想法?”
李同尘侧首看他,唇角含着浅淡笑意,却未直接应答,反而先一步反问:“容我先问问,施大人可有什么计划?”
施煜珩沉吟片刻后开口:“自是上报朝廷。”他顿了顿,又道,“如你所,若那些打探之人迟迟未归……恐怕我得亲自前往查探。”
“施大人!”李同尘皱眉,“您坐镇此处更为妥当。若前方真有意外,还需您调度安排。我亲自带队前去。只是……”他转头望向灰雾翻涌的方向,声音压低了些,“还请施大人安排熟悉那片地域的人手随校”
施煜珩微微一愣,他竟未料到李同尘会主动请缨涉险。他盯着李同尘清隽的面容,语气里难掩诧异:“李大人不怕有去无回?”
“怕自然是怕的。”李同尘闻言却笑了,“所以还请大人安排高手与我同歇—有他们在,我这条命总归能多几分保障。”
施煜珩盯着他看了半晌,见对方目光坦然毫无退缩之意,终是缓缓点头:“就这么办吧,你打算何时动身?”
“人手足够,亮便出发。”李同尘语气干脆,却又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施煜珩,“不过……我还想向施大人讨回一个人。”
“谁?”施煜珩一怔。
“贾三。”李同尘目光平静。
李同尘在一处简陋的帐篷内,目光落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贾三身上。符文锁链依旧将那鬼物牢牢禁锢,毕竟贾三只是最低阶的鬼物,自然没法挣脱。贾三看到李同尘进来,顿时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李同尘蹲下身来,与地上的贾三平视,目光如炬:贾三,我问你,当初在黑松村,为何不肯按鬼王吩咐屠戮村民?
贾三眼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的活着的时候,也没干过伤害理的事儿啊...鬼王要给咱鬼物谋个安身立命的地界,的听着是心动。可去到了村子,瞧见那些老实巴交的乡亲,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儿,的这手就...就下不去啊!他猛地摇头,咱把人家地盘占了就算了,咋还能再要他们的命呢?那、那可不成啊!
李同尘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你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偷儿,还不伤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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