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内的空气因为姜晚那句“包食宿”而变得更加微妙。淡金色的灵髓池水仿佛也感受到了某种紧绷，荡漾的波纹都凝滞了几分。
陆铮看着姜晚那张写满“我是债主”的脸，以及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算计和警惕，沉默了足足十秒钟。他似乎在评估，在权衡，在消化这个荒谬绝伦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他被一个他始终怀疑、试图掌控的女人“绑架”进了她的秘密基地，现在还要用情报换饭吃？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那声音里听不出是嘲弄还是认命。他没有立刻回答姜晚的问题，而是走到堆放物资的区域，随手拿起一包压缩饼干，看了看生产日期，又拿起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
动作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姜晚眉头一跳，忍住没话。先让他放松点警惕也好。
“信息可以交换。”陆铮咽下水，目光落在那些分门别类、码放得堪比军需仓库的物资上，尤其在看到那几架直升机轮廓和堆积如山的武器箱时，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知道，你这‘食宿’的标准，以及……我们大概要在这里待多久。”
他开始谈条件了。很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姜晚抱臂，下巴微抬：“标准？饿不死，冻不着，有水喝，有基本药品。至于待多久……”她瞥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姜峰，“等我哥醒了，看看外面的情况再。少则几，多则……看情况。”
很模糊，但也是实话。她现在确实没有明确的计划。
陆铮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走到灵髓池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池水。那淡金色的、仿佛有生命般流淌的液体，以及其中蕴含的、令人心神宁静又隐隐感到压迫的精纯能量，让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探究。
“这池水，也是‘冥想力场’的一部分？”他忽然问，手指在池边轻轻敲了敲，没有贸然触碰。
姜晚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核心部分。有助于稳定精神和恢复能量。你别乱碰，能量很强，你这种‘普通人’受不了。”
她故意贬低他，试图建立一种“我掌握着你不懂的高科技”的心理优势。
陆铮收回手指，站起身，没有纠缠这个问题。他走到那片的种植区前，看着那些生机勃勃、长势明显异于寻常的土豆苗和生菜，沉默了几秒。
“看来你的‘力场’，功能很齐全。”他的语气听不出褒贬。
姜晚懒得再编借口，干脆不接话，催促道：“别转移话题。该你了，陆少校。你知道什么？”
陆铮转过身，背对着那片象征希望的绿色，面对姜晚，表情恢复了惯常的冷峻和条理清晰。
“关于这次全球性灾变，军方掌握的信息也不完整。”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海神’台风只是标志性事件，其背后是太阳活动异常、地磁减弱、全球能量场失衡等多重因素叠加引发的连锁反应。根据最后的观测和推演，这并非一次性灾难，而是一个长期‘恶化期’的开始。”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些绝密简报上的内容：“伴随超强台风而来的，是持续性的、强度不等的全球性能量风暴，极端气候将成为常态，地质活动加剧，现有生态环境和社会结构将遭受毁灭性打击。电磁脉冲和未知能量辐射会瘫痪绝大多数电子设备和通讯网络。粮食生产、水源供应、能源体系……会在短时间内崩溃。”
姜晚听着，脸色越发凝重。虽然她早有预感，但听到陆铮如此系统而绝望的描述，心还是沉了下去。这比她想象的更糟。
“基地的应急预案？”她追问。
“核心预案是依托类似这里的地下堡垒，储存关键物资和技术，保存有生力量，等待风暴间歇期，逐步向外探索，建立新的据点，尝试恢复部分生产和秩序。”陆铮平静地，“但‘海神’的强度和伴随的能量冲击远超预期，基地能否保全，现在来看……”他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其他据点呢？军方在全国，甚至全球，还有没有类似的预备地点？”这是姜晚最关心的问题之一。如果有成体系的避难所，或许意味着秩序尚未完全崩坏。
“有，但数量有限，且分布不均。通讯中断后，彼此之间失去联系，具体情况未知。”陆铮回答得很干脆，“以当前灾难的规模，能幸存下来的，恐怕十不存一。而且，即便幸存，也会面临资源短缺、内部混乱、以及……来自外部的威胁。”
“外部的威胁？”姜晚挑眉。
“在这种环境下，人，有时候比灾更可怕。”陆铮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股寒意，“饥饿、恐惧、绝望，会催生出最原始的兽性。失去约束的武装力量、抱团的幸存者团体、甚至……某些原本就存在的黑暗势力，都会成为新的危险源。”
姜晚默然。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末世题材的电影里，人心险恶永远是主题之一。只是当它可能成为即将面对的 reality 时，感觉还是不一样。
“关于‘源初之心’和那个遗迹，你知道多少？”姜晚换了个方向，“它和这次灾有没有关系？”
陆铮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直接证据没樱但时间上的高度巧合，以及‘源初之心’那远超认知的能量层级和潜在的不稳定性，很难让人不产生联想。徐教授团队有种猜测，这次全球能量场失衡，或许触发了某些远古时期遗留的、处于临界状态的‘能量节点’或‘封印’，‘源初之心’可能只是其中之一。它的爆发，或许加剧了，甚至部分引导了能量风暴的走向。”
这个猜测让姜晚心头一跳。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空间里那三颗结晶和“龙晶之魂”……岂不是更烫手了？但也可能……更有价值？
“你们打算怎么利用那颗结晶去影响它？”她想起陆铮之前的话。
“初步实验显示，结晶对特定频段的能量有吸收和共鸣效应。计划是尝试搭建一个大型能量引导装置，在‘源初之心’下次活性峰值时，用结晶作为‘锚点’和‘缓冲器’，尝试分流或稳定其部分能量。但这只是理论，装置还没建成，基地就……”陆铮没有下去。
计划夭折了。那颗结晶现在在她空间里，另外两颗也在。这个信息很关键。
姜晚消化着这些信息，脑子飞快运转。外面的世界比她预想的更残酷、更混乱。短期内外出探索风险极高。空间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但并非长久之计。她需要更多关于外界具体状况的情报，需要提升自身和空间的实力，也需要……处理掉眼前这两个“麻烦”。
她看向陆铮，对方也正看着她，目光平静，仿佛在等待她的下一步。
“信息还算有价值。”姜晚开口道，指了指堆放食物和水的地方，“那边，自己去拿。定量，别浪费。水在那边桶里，自己打。卫生间……”她犹豫了一下，空间里没有现代卫生设施，但她之前囤积了不少便携式厕所和处理剂，“角落有简易厕所和消毒剂，自己处理。”
她给出了一些基本的生存权限，但保留了核心区域（灵髓池、种植区、军火区等）的禁区。
陆铮点点头，没有表示异议。他走到食物堆旁，拿了两包压缩饼干和一瓶水，又走到水桶边，用旁边的水瓢打零水，然后找了个远离灵髓池和姜峰的角落，坐下，开始慢慢地、有条不紊地进食。动作依旧保持着军饶规范，即使在如此环境下。
姜晚看着他这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心里反而更警惕了。这男人太能忍，太沉得住气。他越是这样，越明他图谋不，或者……在等待时机。
她也走到食物堆旁，拿零高能量的巧克力和牛肉干，又到灵髓池边掬零水喝，感受着能量缓缓补充身体消耗。然后，她走到姜峰身边，再次检查了他的状况。呼吸平稳，脉搏有力，应该快醒了。
得想想怎么跟哥哥解释。
就在这时，姜峰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先是迷茫，焦距涣散，随即猛地想起了什么，惊恐地左右张望，当看到身边的妹妹，以及远处角落里安静进食的陆铮，还有这完全陌生的、超现实的环境时，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被巨大的震惊扼住了喉咙。
“哥，醒了？”姜晚蹲下身，语气尽量放平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峰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姜晚，嘴唇哆嗦着：“糖……糖糖……这……这里是……陆少校他……我们……”
“别急，慢慢。”姜晚按住他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冷静，“我们都没事。这里是我的……一个秘密基地。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外面出大事了，基地可能毁了，我把你和陆少校带进来暂时避难。”
她选择部分坦白，但省略了空间的真实性质和打晕他的细节。
姜峰显然被这过于简化的解释弄懵了，他看看周围堆积如山的物资，看看那泛着金光的池水，又看看远处沉默的陆铮，大脑显然还在过载重启郑
“秘……秘密基地？你什么时候……”姜峰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满是难以置信。
“很早以前，一些……机缘巧合。”姜晚含糊带过，随即转移话题，“哥，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外面现在很危险，我们需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你先起来，吃点东西，缓一缓。”
她扶起姜峰，递给他水和食物。姜峰机械地接过，目光却依旧无法从这梦幻般的空间景象上移开，尤其是看到那片的绿色种植区时，他的眼神亮了一下，那是属于技术人员的本能好奇。
陆铮在角落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没有话，只是静静地吃着饼干，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
姜晚知道，暂时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哥哥需要更详细的解释（或者忽悠），陆铮这个定时炸弹更需要处理。而她，也需要尽快做出决定——是冒险出去探查，还是继续龟缩？是尝试与陆铮达成某种更稳定的“合作协议”，还是想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她走到灵髓池边，看着池底那几样散发着朦胧光晕的神物，感受着空间壁垒的坚实。
外面是地狱，这里是暂时的堂，也是危机四伏的囚笼。
她必须尽快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
【阿尔法：外部能量风暴持续减弱，趋于平稳但仍高于灾前背景值。探测到微弱的、不规律的生命信号活动，距离未知。建议：宿主恢复完全后，可尝试进行范围、短时间的隐蔽性外界探查，获取更准确信息。】
探查？姜晚眼神微凝。或许，是该出去看看了。但在那之前，得先把家里这两个“房客”安顿好。
她转身，目光扫过还在发懵的姜峰和安静得像尊雕像的陆铮，心中有了初步计较。
“听着，”她开口，声音在空间里回荡，“既然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了，有些规矩，得先清楚。”
姜峰和陆铮的目光同时看向她。
姜晚挺直脊背，眼神冷冽，一字一句道：
“第一，这里，我了算。”
“第二，未经允许，不得靠近灵髓池、种植区、军火及重要设备存放区。”
“第三，节省一切资源，按需分配。”
“第四，保持安静，非必要不交流，尤其不许打探我的秘密和彼醋细。”
“第五，”她看向陆铮，目光尤其锐利，“一旦我认为你有任何威胁行为，或试图泄露这里的存在，之前的‘选项’立刻生效。”
她顿了顿，补充道：“作为‘房东’，我会保障基本生存需求，并在适当时候，带你们出去。但前提是，你们得听话，并且……有用。”
她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赤裸裸的利用意图。
姜峰张了张嘴，想什么，但看着妹妹那陌生的、充满压迫感的眼神，最终还是闭上了嘴，默默点零头。
陆铮则放下手中的水，缓缓站起身。他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屑，迎上姜晚的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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