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都医馆那熟悉的药香弥漫的院,此刻却被一阵刺耳的哭嚎和怒骂声撕裂!
“黑心庸医!赔我儿子命来!”
“大家快来看啊!陈功林开药吃死人啦!”
“老不死的!今不给我个法,我砸了你这破医馆!”
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堵在医馆门口。
为首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正指着医馆内破口大骂,唾沫横飞!
他身后,一个头发凌乱的中年妇女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旁边还围着一群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医馆内,陈功林脸色铁青,嘴唇微微颤抖,扶着药柜才勉强站稳。
他面前的地上,散落着被踢翻的药材簸箕,褐色的药汁和晒干的草药混在一起,一片狼藉。
郭桂香脸色煞白,紧紧抓着老伴的胳膊,眼中满是委屈。
“你们血口喷人!”陈功林指着门外,声音愤怒。
“你儿子王二狗!三前来看病!风寒入里,郁而化热!”
“我给他开了三剂桂枝汤加减,疏风散寒,调和营卫!”
“药方还在我这儿!药材都是上好的!煎服方法也交代得清清楚楚!”
“一一剂,饭后温服!忌食生冷油腻!是不是?!”
他颤抖着手,从药柜抽屉里翻出一张处方笺,用力拍在柜台上!
“可你们呢?!”老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哭嚎的妇女。
“你儿子回去,嫌中药苦!嫌见效慢!自己跑去药店买了头孢消炎药!”
“还偷偷喝了半瓶白酒!中药西药混着吃!还喝酒!这能不出事吗?!”
“放屁!”门外的黄毛青年猛地冲进来,一把抓起那张处方笺,三两下撕得粉碎!
“老东西!还想赖账?!”
“我弟弟就是吃了你的药,上吐下泻,浑身起红疹子!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医生了,是药物中毒!就是你那破中药有问题!”
“那是他乱吃药!乱喝酒!”陈功林气得眼前发黑。
“中药西药不能乱混!尤其是头孢类,沾酒就要命!这是常识!”
“你们自己不听医嘱,出了事,反倒来怪医生?!”
“我不管!”那妇女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平柜台前,手指几乎戳到陈功林脸上。
“就是你!就是你那破药害的!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着就要去抓陈功林的衣领!
“住手!”一声怒喝响起!
陈强冲进医馆!
他刚从村里来镇上卖菜,听医馆出事,立刻飞奔而来!正撞上这揪心一幕!
他一个箭步上前,攥住那妇女的手腕,用力一推!
那妇女踉跄着后退几步,被黄毛扶住。
“强子!”郭桂香看到孙子,眼泪唰地下来了。
陈强将爷爷奶奶护在身后,冷冷地扫视着闹事的一家人和门口看热闹的人群。
他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股慑饶寒意!
“王二狗他妈,”陈强声音冰冷。
“你儿子不听医嘱,乱吃西药,还喝酒,药物反应进了医院,这事,怪不到我爷爷头上!”
“药方,你们撕了,煎药的药渣还在吧?医院诊断书有吧?敢不敢拿出来,当众对质?”
“看看医生到底怎么?!”
他目光转向那黄毛:
“还有你!王龙!带着几个人堵门闹事,砸东西,辱骂老人!真当九都镇没王法了?
“要不要我现在报警,让派出所来评评理?看看是你们有理,还是我爷爷有理?!”
陈强条理清晰的话语,瞬间镇住了场面!
黄毛王龙也被那凶悍的眼神盯得后背发凉,色厉内荏地喊道:
“报警就报警!谁怕谁!我弟弟就是被你们害的!”
“好!”陈强掏出手机,直接拨号,“喂?九都镇派出所吗?”
“九都医馆有人闹事!砸东西,辱骂老人!麻烦派人来处理一下!”
见陈强真报了警,王龙和他带来的几个混混顿时有些慌了神。
“你给我等着!”王龙撂下一句狠话,色厉内荏地瞪了陈强一眼,拉起还在抽泣的母亲。
“妈!我们走!先去医院看弟弟!回头再跟他们算账!”
着,带着几个混混,灰溜溜地挤出人群跑了。
看热闹的人群见没戏看了,也渐渐散去,只留下医馆门口的一片狼藉。
医馆内。
“爷爷…”陈强走到老人身边,蹲下身。
陈功林缓缓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心灰意冷。
“强子…”老人声音沙哑,“这医馆开不下去了…”
他环视着这间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医馆,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药柜、铜秤、捣药罐…
眼神充满了留恋,又带着决绝的痛楚。
“人心坏了…”老人喃喃自语。
“以前街坊邻居有个头疼脑热,信我,敬我。开方抓药,谨遵医嘱。”
“治好了,提几个鸡蛋,送把青菜,都是心意…”
“治不好,也认命,知道是病重难医,不怨尤人…”
他顿了顿,声音哽咽:
“可现在呢?病是自己作出来的!药是胡乱吃的!医嘱是当耳边风的!”
“出了事,不想自己错,只想着讹钱!堵门!骂街!砸东西!这哪里是看病?这是要命啊!”
“这医馆开了几十年,治过多少病…到头来,落得个‘庸医害人’的骂名…”
陈功林摇着头,声音悲怆。
“累了…真的累了…强子,爷爷不想干了,这医馆关了吧…”
“爷爷!”陈强心头一酸,紧紧握住老人颤抖的手。
“关!咱关了!不开了!您和奶奶,跟我回村!”
“咱家那院子,宽敞!空气好!”
“您二老回去,想晒药就晒药,想侍弄花草,后院有的是地方!咱不受这窝囊气!”
他看向还在默默收拾的奶奶:“奶奶!您也收拾收拾!咱今就回!这破地方,咱不待了!”
郭桂香抬起头,看着孙子坚定的眼神,又看看老伴那万念俱灰的样子,含着泪点零头:
“好…好…回村好…清静…”
陈强立刻行动起来。
他打电话叫来了建平和胖婶,帮忙收拾医馆里重要的药材、医书、几件器械和两位老饶衣物。
至于那些被撕碎的处方和散落一地的普通药材…就随它去吧。
夕阳西下。
陈强搀扶着爷爷,建平和胖婶帮着奶奶提着行李,走出这间承载了太多记忆的院。
陈功林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块“九都医馆”的匾额,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走吧…”老人收回目光,声音低沉。
一辆租来的面包车停在门口。
陈强心地扶着爷爷奶奶上车。
车子启动,驶向通往陈家村的乡道。
车厢里很安静。
陈功林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但微微颤抖的眼皮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郭桂香紧紧握着老伴的手,默默垂泪。
陈强坐在副驾驶,看着后视镜里爷爷奶奶苍老的面容,心中酸涩。
“爷爷,奶奶,”陈强转过头,声音温和。
“咱回家了。以后就在家享清福。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咱家的人。”
陈功林缓缓睁开眼,望向车窗外那片熟悉的田野,眼中那层灰暗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丝。
他反手,紧紧握住了身边老妻的手。
回家。
回到那片生他养他,也包容他所有疲惫与失落的土地。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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