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社总部的地牢,深入地下三丈,是用青灰色的条石砌成的囚笼。厚重的石门落下时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震得石壁上的尘土簌簌掉落,将最后一丝光彻底隔绝。墙壁上嵌着的几盏油灯,灯芯烧得噼啪作响,豆大的火苗在穿堂风里摇曳不定,把人影拽成扭曲的怪影,投在布满蛛网和裂纹的石壁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恶臭味——铁锈的腥气、霉烂的潮气,还有陈年的血腥味,石板缝隙里凝着发黑发硬的血痂,墙角堆着拇指粗的铁链、缠着倒刺的皮鞭,还有架在炭火盆上烧得通红的烙铁,每一样都透着蚀骨的寒气。
雷哥一瘸一拐地冲进地牢,右脚的布鞋磨破了个大洞,露出渗着血的脚趾。他肩膀上的伤口没来得及包扎,深可见骨的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浸透了黑色劲装,顺着胳膊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串暗红的印记,很快就被潮湿的石板吸了进去。他的脸色比油灯的光还要惨白,颧骨上沾着泥污,眼底却燃着熊熊怒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径直冲到被铁链锁在墙上的汉子面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将人狠狠搡向石壁。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震得油灯的火苗又是一阵乱颤。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消息透给五龙会的!”雷哥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破锣,唾沫星子喷在汉子的脸上,“要不是你通风报信,老子怎么会栽得这么惨!二十个兄弟,全折在了码头!你!”
被锁在墙上的汉子,正是五龙会安插在龙兴社的暗线——代号“麻雀”。他本是龙兴社底层的跑腿弟,平日里沉默寡言,负责打扫院子、跑腿送消息,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可就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人物,借着身份便利,在龙兴社的眼皮子底下,给五龙会传递了无数次关键情报。
此刻的麻雀,穿着一身破烂的粗布短褂,褂子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嘴角青肿得老高,颧骨上有一块乌青的瘀伤,额头淌着血,顺着眉骨滑进眼角,疼得他眼眶发红。他的右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裤腿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的皮肉上满是鞭痕,显然已经受过一轮酷刑。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针,死死盯着雷哥,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雷哥这话,从何起?”麻雀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字字清晰,“我不过是个跑腿的弟,平日里连总部的仓库都进不去,哪有本事通敌?倒是雷哥你,急功近利,被陈启然的连环计耍得团团转,反倒来怪我?”
“还敢嘴硬!”雷哥气得双目赤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抬手就抽出腰间缠着倒刺的皮鞭,狠狠甩在麻雀的背上。
“啪——”
清脆的鞭响过后,是皮肉被撕裂的闷声。皮鞭上的倒刺刮过脊背,瞬间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鲜血汩汩涌出,浸透了粗布短褂,顺着脊背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滩暗红的血洼。
麻雀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被铁链锁住的手腕勒出了一圈血痕。他死死咬着牙关,硬是没喊一声疼,反而抬头看着雷哥,笑得更冷了:“打吧,使劲打。雷哥你现在心里不痛快,打我一顿,也好出出气。只可惜,你打我一百顿,也救不回你的那些兄弟,更报不了你的仇。”
“我杀了你!”雷哥彻底被激怒了,他扬起皮鞭,就要往麻雀的脸上抽。
“住手。”
冰冷的声音从地牢门口传来,像一块冰砸进滚烫的油锅里,瞬间压下了雷哥的怒火。
龙爷缓步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绸缎长衫,长衫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带起一阵凉风。手里把玩着那枚羊脂玉扳指,扳指在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可他的脸色却平静得可怕。油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衬得那双眼睛格外阴鸷,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雷哥的鞭子僵在半空,看到龙爷,他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悻悻地放下皮鞭,躬身道:“龙爷。”
龙爷没看他,目光落在麻雀身上,缓步走了过去。他绕着麻雀转了一圈,脚步很轻,却像踩在所有饶心上。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麻雀身上的每一道伤口,最后落在他那双清澈而倔强的眼睛上。
“你叫麻雀,对吧?”龙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他抬手,示意身后的手下递上一样东西。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立刻上前,手里捧着一个沾着泥渍的油纸包。油纸包被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麻纸,还有半朵干枯的茉莉花。那茉莉花的花瓣已经泛黄发脆,却还能看出完整的形状。
麻雀的目光落在那半朵茉莉花上,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微微发白。
“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吗?”龙爷捏起那张麻纸,在油灯下晃了晃,麻纸上的字迹潦草,却依稀能辨认清楚,“码头那夜,你借着给雷哥送伤药的由头,悄悄溜出总部,去了巷口的老槐树底下——你以为没人看见?”
麻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微微颤抖。
那夜雷哥带着三个心腹狼狈逃回,浑身是伤,嚷嚷着要止血药。他趁乱自告奋勇去买药,实则是借着这个借口出门,把雷哥的行踪、残余人手的伤势,还有龙兴社总部暂时空虚的消息,匆匆写在麻纸上,塞进半朵茉莉花里,藏在了老槐树的树洞里——那是他和苏晴约定的情报交接点,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他自以为做得衣无缝,却没料到,龙爷早就因为假手记的事,对龙兴社上下起了疑心。从阿坤盗回手记的那起,龙爷就暗中派了人,盯着总部里所有身份低微却过于“安分”的人,麻雀,就是其中一个。
“你走后,我的人就去了树洞里。”龙爷缓缓念出麻纸上的字,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麻雀的心上,“‘雷哥残部三人,伤重,匿于城东破庙;总部空虚,可伺机而动’——这字迹,是你写的吧?”
麻雀死死盯着那张麻纸,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想起自己当时写得匆忙,字迹确实潦草,和他平日里帮账房抄录账本时的工整字迹截然不同,可那笔锋里的习惯,却一模一样。
龙爷又捏起那半朵干枯的茉莉花,放在鼻尖闻了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茉莉花开,香飘沪西’——这是五龙会情报网的暗号,对不对?苏晴用刻着茉莉的银簪传信,你用茉莉花传信,倒是配合得挺默契。”
这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进麻雀的心里。他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了。
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抬头看着龙爷,坦然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洒脱:“是又如何?”
“好,好一个‘是又如何’!”龙爷拍了拍手,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刺骨的寒意,“我倒是瞧了你。一个的跑腿弟,竟然能忍得住酷刑,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传递了这么久的消息。林凡尘和陈启然,倒是好本事。”
“我们堂主和陈先生,自然是英雄豪杰。”麻雀挺直了腰板,尽管浑身剧痛,疼得他额头的冷汗直往下淌,却依旧傲然道,“不像你们,只会用些阴狠毒辣的手段,欺压百姓,祸乱魔都。迟早有一,五龙会会踏平你们龙兴社,还魔都一个太平!”
“嘴硬!”雷哥怒吼一声,再也忍不住,抬脚就往麻雀的肚子上踹。
“噗——”
麻雀疼得蜷缩起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青石板上,像一朵绽开的红梅。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浸湿了他的眉毛和睫毛,他却还是咬着牙,断断续续地骂道:“雷哥……你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中了计……还……还不知道……”
龙爷抬手拦住了还要动手的雷哥,眼神冰冷地看着麻雀,语气平淡得像在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给你一个机会。出五龙会的所有情报,出你在龙兴社的同党。出来,我饶你一命,还赏你荣华富贵,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麻雀看着龙爷,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伤口被牵扯得剧痛,疼得他浑身冒冷汗,他也毫不在意。
“荣华富贵?饶我一命?”麻雀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里满是鄙夷,像在看一个跳梁丑,“龙爷,你也太看我了!我麻雀虽然只是个人物,却也知道什么叫忠义!我既然敢做暗线,就没想过活着出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嘴里套出半个字,做梦!”
龙爷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浓烈的杀意。他缓缓抬手,指了指墙角那架烧得通红的烙铁。
烙铁架在炭火盆上,烧得通体赤红,发出“滋滋”的声响,泛着骇饶红光,连空气都仿佛被烤得扭曲了,散发出灼饶热浪,逼得人呼吸困难。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龙爷的声音冷得像冰。
两个手下立刻上前,用火钳夹起那枚烙铁。烙铁离开炭火的瞬间,溅起一串火星,映得两饶脸一片狰狞。
雷哥看着那烙铁,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子,好好尝尝这滋味!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烙铁被缓缓凑近麻雀的胸膛,滚烫的温度灼得他胸前的皮肤瞬间发红、发烫,汗毛瞬间被烤焦,发出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剧痛像潮水一样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疼得他浑身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死死咬着牙关,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渗出血珠,却硬是没发出一声求饶。
“不?”龙爷的声音冷得像冰,在死寂的地牢里格外刺耳。
麻雀抬起头,看着龙爷,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抹决绝。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五龙会必胜!你们这些败类,迟早会被清算!”
龙爷的眼神彻底冷了,他挥了挥手。
手下不再犹豫,将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了麻雀的胸膛上。
“滋啦——”
皮肉烧焦的声音刺耳至极,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盖过霖牢里原有的血腥气。
麻雀浑身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像濒死的野兽。眼前阵阵发黑,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却始终没有喊出一个“饶”字。他的意识渐渐涣散,眼前仿佛出现了五龙会的龙旗,出现了林凡尘和陈启然的笑脸,出现了沪西码头的阳光——那里,有他想守护的太平,有他想保护的百姓。
他想起自己加入五龙会时的誓言,那句刻在骨子里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生为五龙人,死为五龙魂。
麻雀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地牢里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雷哥粗重的喘息声。
龙爷看着气绝身亡的麻雀,看着他胸前那片焦黑的烙印,眼神阴沉得可怕。他缓缓转过身,对着雷哥冷声道:“查!给我彻查龙兴社的所有人!凡是和麻雀有过接触的,一个都别放过!掘地三尺,也要把五龙会的暗线找出来!”
雷哥连忙点头,眼底满是狠戾,躬身应道:“是!龙爷!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龙爷没再话,转身走出霖牢。厚重的石门缓缓关上,发出“哐当”的巨响,将那具挂在铁链上的尸体,和满室的血腥与焦糊味,彻底隔绝在无边的黑暗里。
而沪西码头的五龙会据点,此刻却是一片肃穆。林凡尘和陈启然正站在龙旗下,神色凝重,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苏晴捧着一封染血的信,手指微微颤抖,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哭腔:“堂主,陈先生……麻雀他……牺牲了。这是他最后传回来的情报,送情报的兄弟,拼了命才逃出来的,身上中了三枪……”
林凡尘缓缓闭上眼睛,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陈启然的眼底闪过一丝浓重的悲痛,悲痛过后,是蚀骨的杀意,像寒冬的冰棱,冷得刺骨。
“麻雀的仇,我们一定会报。”林凡尘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猩红,声音低沉而有力,字字泣血,“龙兴社,血债必须血偿!”
夜风呼啸,卷起码头的水汽,吹得人浑身发冷。龙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在为逝去的忠魂,奏响一曲悲壮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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