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老三的怒吼还在龙兴社总堂的后院里回荡，粗嘎的声音撞在院墙上，激起一阵嗡文回响，惊得树梢上的寒鸦扑棱棱飞起，黑压压的一片，撞碎了满院的月色。
龙爷的书房里，油灯的火苗被穿窗而入的夜风撩得剧烈跳动了几下，灯芯爆出一朵的灯花，险些熄灭。昏黄的光影里，龙爷猛地转过身，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握着龙头拐杖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着青白，连拐杖头雕刻的龙首，都被他捏得变了形。
“雷老三那厮，竟闹到这般地步了？”龙爷的声音发颤，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惶恐。他这辈子在魔都江湖上打滚，从一个街头混混爬到龙兴社龙头的位置，什么风浪没见过？刀光剑影里滚过，阴谋诡计里趟过，可如今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雷老三逼到这份上，竟生出了几分力不从心的颓唐。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方才谄媚附和的瘦高汉子——雷老三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姓赵，人送外号“赵老鼠”。这子生得尖嘴猴腮，一双绿豆眼滴溜溜转，最是擅长见风使舵。
见龙爷受惊，赵老鼠连忙上前两步，弓着腰赔笑道：“龙爷息怒，息怒！雷哥也是一时气急，不过是几个毛贼闯进来偷零东西，不值得您动这么大的气。”
“毛贼？”龙爷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他抬手指了指窗外，目光落在墙头那枚刺眼的“五龙”木牌上，“能悄无声息地闯进我龙兴社总堂，避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还敢留下这般嚣张记号的，会是毛贼？分明是五龙会的人！是林凡尘那子派来的！”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重重坐在太师椅上，椅子腿在青砖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才缓过劲，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后怕，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不好！他们夜探总堂，怕是……怕是冲着密室里的东西来的！”
赵老鼠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连忙凑上前，压低声音追问：“密室里能有什么？不就是些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吗？那些东西，丢了也就丢了，龙爷您家财万贯，何必为这点事烦心？”
“你懂什么！”龙爷猛地拔高声音，又像是怕被外面的人听了去，连忙伸手捂住嘴，警惕地看了看紧闭的门窗，这才凑近赵老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道，“密室的暗格里，藏着我早年和洋人走私军火的账本！还迎…还有雷老三那厮这些年走私鸦片的罪证！那些账本，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若是落到五龙会手里，或是被官府察觉，我们俩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像一道惊雷，狠狠炸在赵老鼠的心头。他跟在龙爷身边多年，自然知道那些账本的分量——一旦曝光，别在魔都立足，就是逃到涯海角，也会被官府追缉，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龙爷，那……那怎么办？”赵老鼠的声音发颤，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他的衣领。他的双腿微微发软，竟生出了几分想要逃跑的念头。
龙爷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江湖上叱咤半生，终究不是等闲之辈。片刻后，他睁开眼，眼底的惶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狠厉的精光。他攥紧拐杖，沉声道：“慌什么！密室的暗格极为隐蔽，是我当年请能工巧匠打造的，机关重重，五龙会的人就算进了密室，也未必能找到。就算找到了，没有我手里的钥匙，也打不开暗格，拿不走那些账本！”
他顿了顿，看向赵老鼠，眼神变得锐利：“你现在就去通知雷老三，让他带人守住总堂的各个出口，严加盘查！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另外，让他多派些人手，把后院的密室守得水泄不通！记住，只是防备五龙会的人再次偷袭，不许透露半个字关于账本的事！”
“是！是！”赵老鼠连连点头，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心里却打起了算盘。他知道，龙爷和雷老三已经势同水火，这趟浑水，他可不能轻易蹚。
“等等！”龙爷突然叫住他，眼底闪过一丝狐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出去的时候，切记不要声张。雷老三那厮野心勃勃，早就想取而代之了，若是让他知道我藏着他的罪证，怕是第一个就要对我下手！”
赵老鼠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连忙躬身道：“龙爷放心，的明白！的这就去办！”
罢，他弓着腰，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书房，像一只真正的老鼠，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书房里，只剩下龙爷一人。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晦暗不明。寒风吹过，卷起窗纸，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窗外低语，又像是无数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龙爷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灵盖，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远离了那扇窗户，仿佛窗外藏着什么吃饶猛兽。
他想起方才书房外的动静，想起那两道一闪而过的黑影，想起墙头那枚刺眼的“五龙”木牌，想起密室里那些足以毁掉一切的账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林凡尘……”龙爷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后院的墙角下，两道黑影贴着冰冷的墙砖，悄无声息地退去。
正是林峰和林虎。
两人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身上的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像两道幽魂。方才龙爷和赵老鼠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了他们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雷，在他们心头轰鸣。
林虎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攥着账簿的手紧了紧，指节发白，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那些罪证都翻出来，公之于众。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若不是林峰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他怕是早就忍不住出声了。
林峰却死死按住他的胳膊，微微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警示。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四周的暗影，生怕被巡逻的守卫发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震惊和狂喜——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次夜探龙巢，竟能听到如此惊的秘密！
雷老三走私鸦片的罪证！龙爷和洋人走私军火的账本！
这些东西，若是公之于众，龙兴社就算不被五龙会扳倒，也会被官府连根拔起，永无翻身之日！
两人不敢久留，脚下加快了速度，像两道离弦的箭，贴着墙根，朝着侧墙的方向疾奔而去。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却像是穿不透他们身上的黑衣，只在地上投下两道狭长的影子，转瞬即逝。
侧墙下，林峰蹲下身，对着林虎做了个“上来”的手势。林虎会意，踩着他的肩膀，脚尖轻轻一点，便悄无声息地翻上了墙头。他回头，对着林峰伸出手。林峰握住他的手，借力跃起，两人并肩站在墙头。
下方，龙兴社的守卫已经乱作一团，火把的光芒映红了半边，脚步声、呵斥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宁静。雷老三的怒吼声还在回荡，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
林虎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账簿，又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底满是得意。
林峰也笑了，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他抬手，拍了拍林虎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纵身跃下墙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郑
龙兴社总堂里的喧嚣，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而沪西的五龙会据点里，一盏油灯正亮着，跳跃的火苗映着龙旗的影子，像是在等待着他们带回这足以颠覆龙兴社的惊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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