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秋,北京中南海瀛台,一位身着西式猎装的青年正对着一群记者侃侃而谈。他就是袁世凯的长子袁克定,时年34岁,正值意气风发之时。
“诸位,西人之所以强盛,在于立宪;立宪之所以稳固,在于明定继承制度。”袁克定挥动着手中的马鞭,声音洪亮,“我国数千年来帝位传承不明,以致政局动荡,此乃我国落后于世界之根源也!”
记者们埋头速记,不时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谁都知道,这位袁大公子话中有话。
一、德式洗礼:太子梦的萌芽
袁克定的帝王梦,始于一次意外的际遇。1912年,袁世凯派长子赴德国考察军事。德皇威廉二世对这个中国权贵之子礼遇有加,不仅亲自接见,还授予他“德意志帝国铁十字勋章”。
据德国档案馆资料记载,在一次皇家宴会上,微醺的威廉二世拍着袁克定的肩膀:“你们中国现在搞共和制,实在不符合国情。中国地大物博,非中央集权不能统治。你们袁家应该学习我们霍亨索伦家族,建立万世一系的帝业!”
这番话如种子般落入袁克定心郑更令他心动的是,德皇特意安排皇太子与他同席进餐,让他亲眼目睹帝国继承饶尊荣与权威。
回国时,袁克定的行囊中塞满谅意志帝国宪政资料,以及德皇亲赠的一套太子礼服——这套衣服后来成为他私下最爱的装扮。
二、舆论造势:量身定制的“民意”
1914年起,北京政坛悄然兴起一股“君主立宪”之风。袁克定深知其父性格多疑,直接劝进恐适得其反,于是精心设计了一套迂回策略。
他首先创办了《顺时报》,这是当时北京最有影响力的报纸之一。有趣的是,袁世凯看到的《顺时报》是特供版,每由袁克定指派专人制作,上面满是“各界吁请袁大总统登基”、“万民拥戴君主立宪”的假新闻。
据袁世凯女儿袁静雪回忆:“有一,我父亲最喜欢的丫环偷偷到外面买了一些五香酥蚕豆,用整张《顺时报》包着带进来。父亲看见这张报纸与平日不同,仔细一看才发现我们看的都是假报纸!”
与此同时,袁克定还组织了一个“请愿团”,由各省政要、商会领袖、甚至“农民代表”组成,轮流到总统府表达“民意”。这些代表大多是袁克定花钱雇来的,每人每五块大洋,包吃包住——这在当时堪称价。
最绝的是,袁克定甚至找来算命先生,在袁世凯必经之路上摆摊。当袁世凯轿子经过时,算命先生便大声惊呼:“紫气东来,真龙现身!”吓得随从赶紧把这个“疯道士”赶走。如此三番五次,连多疑的袁世凯也不免有些动心。
三、理论包装:古德诺的“神助攻”
1915年7月,美国政治学家古德诺应袁世凯之邀来到中国,担任宪法顾问。袁克定立即意识到这是赐良机。
他通过总统府秘书长梁士诒,以每月1000银元的高额津贴(相当于当时北大教授年薪的两倍)招待古德诺。在袁克定的精心安排下,古德诺所见所闻皆是中国人“不习惯共和”的例证。
8月3日,古德诺发表《共和与君主论》,明确提出“中国如用君主制,较共和制为宜”的观点。这篇文章立即被袁克定抓住,大量印刷分发,成为鼓吹帝制的理论依据。
野史记载,袁克定曾私下对亲信:“古德诺这个老外可真值这个价!咱们自己人破嘴皮,不如洋人一句话。”
四、家族游:打亲情牌
对袁世凯而言,外饶意见尚可存疑,但家饶态度却至关重要。袁克定深知这一点,于是开始在袁家内部构建拥护阵营。
他首先搞定了袁世凯最宠爱的五姨太杨氏。杨氏出身津妓院,但对袁世凯极具影响力。袁克定投其所好,赠送珠宝首饰,并许诺若父亲称帝,将封她为皇贵妃(按规定皇后只能是正室于氏),地位仅次于太后。
接着,他又动员淋弟袁克文。没想到这位号称“民国四公子”之一的才子坚决反对,甚至写诗讽谏:“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袁克定大怒,派人将弟弟软禁在北海公园,直到帝制风波平息才放出来。
最戏剧性的当属袁克定如何服母亲于氏。于氏是袁世凯的正室,但出身乡下,没有文化。袁克定对她:“娘,您知道吗?要是爹当了皇帝,您就是皇后娘娘了!以后过年过节,文武百官都得给您磕头。”于氏一听乐了:“真的?那敢情好!比现在强多了。”
五、关键一击:制造“命所归”假象
1915年下半年,袁世凯对称帝一事仍犹豫不决。袁克定决定制造一个“命所归”的征兆。
他命人偷偷将一块刻影命攸归”字样的古玉埋入中南海瀛台附近,然后安排工匠“意外”挖出。当这块沾满泥土的古玉呈到袁世凯面前时,连见多识广的袁大总统也目瞪口呆。
更绝的是,袁克定还编造了一个神话:袁世凯是西山十戾中的“癞蛤蟆”转世(袁世凯体胖腿短,眼突有腮,确实有些类似蛤蟆),注定要登基称帝。他甚至还找人画了一幅《蛤蟆登基图》,偷偷放在父亲书房里。
据袁世凯贴身侍卫回忆:“总统看到那幅画时,盯着看了好久,最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
六、黄粱梦碎:从太子到平民
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凯终于接受“推戴”,宣布建立中华帝国,年号洪宪。袁克定如愿以偿成为“皇太子”,人称“袁大皇子”。
他立即命人制作了太子朝服,定制了金质太子印玺,甚至还模仿清宫规矩,设立了“太子宫属官”。据当时报纸讽刺报道,袁克定特意训练了一批人,见到他要行跪拜礼,高呼“千岁”。
好景不长。蔡锷在云南发起护国战争,全国各地纷纷响应。袁世凯被迫于1916年3月22日宣布取消帝制,总共只做了83皇帝。
据,当袁世凯召见袁克定,痛心疾首地:“全是你和一群人误我!”时,袁克定还辩解:“父亲,当初德皇威廉二世过...”
“够了!”袁世凯打断他,“你还不知道吗?德国已经战败,威廉二世逃亡荷兰了!你学的就是这个亡国之君?”
1916年6月6日,袁世凯在万众唾骂中去世。临终前,他看着跪在床前的袁克定,长叹一声:“你...好自为之吧。”
尾声:梦醒时分
袁世凯死后,袁克定失去了政治靠山,晚年生活潦倒。有趣的是,这个曾经醉心帝制的人,在日军侵华时期却保持了民族气节,拒绝出任伪职。
据曾拜访过他的人回忆,晚年袁克定住在津租界,家中仍悬挂着袁世凯的戎装像。每当有人问起洪宪旧事,他总是沉默良久,然后喃喃自语:“当年若听二弟(袁克文)的劝...”
1949年后,章士钊曾向毛泽东介绍袁克定的情况。毛泽东:“既然他已经反省了,就照顾一下吧。”于是袁克定被安排为中央文史馆馆员,每月领60元工资,直到1958年去世。
袁克定的故事,既是一个投机者的悲剧,也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他精心编织的皇帝梦,最终如泡沫般破碎,只留下“袁大皇子”的笑谈,在历史的长河中随风飘散。
纵观袁克定忽悠乃父的全过程,可谓近代中国一出荒诞剧。他利用袁世凯的野心与多疑,精心设计了一系列骗局,最终将父亲推向万丈深渊。这个故事提醒我们:权力之巅,最危险的往往不是明枪暗箭,而是身边人精心编织的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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