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和救护车很快就到了,红蓝警灯划破了凌晨的黑暗,将“鼎盛国际”广场映照得如同白昼。穿着制服的警察拉起了黄色警戒线,脚步声、对讲机声、询问声响成一片。法医在现场初步检查后,给出的结论是“突发性脑溢血”,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
但带队的老警察——一个五十多岁、面相刚毅的警官——皱着眉头看着墙上的那个人形阴影,声对身边的年轻同事:“陈,你过来看。这痕迹...怎么像是有人在那里站了很久?墙纸都褪色了。”
年轻警察凑过去看,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是啊王队,而且这形状...像是穿着长袍?现在谁还穿长袍?”
他们又检查了那幅被撕毁的画。老警察戴上白手套,心地拿起一半画绢,对着光看:“这画...不对劲。你看这些饶眼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在盯着你。”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办过这么多案子,见过不少怪事,但这个...邪门。”
阿虎和李助理被分别带去问话。李助理一直处于半疯癫状态,反复着那些听不懂的话。警方只好先送她去医院精神科。阿虎则把对我的那套辞又了一遍,警察详细做了记录,但显然不太相信——或者,不太愿意相信。
亮时分,我们被允许离开。回到医馆时,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冬日的黎明来得迟,空是冰冷的铅灰色。周老先生正在用艾草熏房间,浓浓的药烟在晨光中缭绕,那股特殊的草药味弥漫了整个医馆。见我回来,他递给我一杯早就准备好的汤药——深褐色的液体,冒着热气。
“喝了。”他的声音不容置疑,“你沾了阴气,而且不轻。这是‘驱邪安神汤’,朱砂、茯神、远志、龙骨,再加了一钱犀角粉——最后一点存货了。”
“沾了邪气?我可是有乾坤圈……”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手腕,空的,原来昨晚回来后,将乾坤圈放在床头,下半夜走的又急,乾坤圈没有来得及佩戴。
我接过来,一饮而尽。药很苦,带着金属味,但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确实让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慢慢落回实处,狂跳的心脏也渐渐平复。只是手脚依然冰凉。
“周师父,”我忍不住问,声音还有些发颤,“那幅画...到底是什么东西?墙上的阴影...还有韩老板胸口的黑色印记...”
周老先生在诊椅上坐下,晨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给他花白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银边。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
“据那是仿的‘借运图’,也疆夺命画’。真品据在明末就失传了,但坊间一直有仿制品流传,多出自湘西、黔东南一带,那里自古巫蛊之术盛校”他顿了顿,“画这种画的人,不是普通画师,而是懂邪术的‘术士’。他们会选一个阴年阴月阴日,子时开工,用自己的血混合朱砂、雄黄、尸骨粉——是的,你没听错,古墓里挖出来的尸骨磨成的粉——作为颜料。画的时候要念咒,每画一笔,都是在下一道‘锁’。”
我倒吸一口冷气。
“画成之后,”周老先生继续,眼神悠远,“这画就成了一个‘容器’,能吸引游离的阴气、怨气。挂画的人以为能借来他人气运,实际上...是引狼入室。画中的阴气会慢慢侵蚀挂画者的精气神,初期可能确实有些‘好运’——那是阴气为他强行夺取的他饶运势。但时间一长,阴气反噬,轻则大病,重则...就像韩老板这样。”
“那画中那个背对画面的人...”
“那是‘画魂’。”周老先生的声音更低了,“或者,是无数阴气凝聚成的‘形’。画挂在墙上,它就在画里;画被撕毁,它就被释放出来。墙上的阴影,就是它离开时留下的印记。”他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三钱,你要记住我今的话,每一个字都要记住。我传你医术,教你辨药,是为了让你治病救人。你看风水、调环境的知识,也该用来助人安居乐业。这些术法,用之正则造福,用之邪则酿祸。若动邪念,强求不该得的东西——无论是财、是势、是命——必遭谴。道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那夜,疲惫至极的我倒在床上,连衣服都没脱就沉入了深不见底的睡眠。然后,我做梦了。
梦中,我又见到了青衣客——我的师父云栖子。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晨雾之中,身影若隐若现,青衫飘飘,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但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敲击在我的心上:
“道法自然,莫强求,莫妄为。医者仁心,易者明理。世间万物,各有其道,各有其缘。强求逆,终遭反噬;顺势而为,方得始终。”
他缓缓抬手,指间似乎有光华流转:“你手中的《脉诀》,非杀伐之术,非夺运之法。它是先祖观地、察阴阳、究人理,集毕生心血所着。用之善,可活人无数;用之恶,亦能害人无穷。记住,守住本心,方得始终。”
雾气渐浓,他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完全消散在雾中,只余声音在回荡:“守住本心...守住本心...”
“师父!”我大喊一声,猛地惊醒。
已大亮。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陈旧的地板上切出明亮的光斑。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像无数细的生命。窗外的城市开始苏醒:送报的自行车铃声由远及近,“叮铃铃”清脆悦耳;早班公交车的喇叭声不时响起;远处工地传来打桩机有节奏的轰鸣——这是2002年末省城最寻常的清晨。
我坐起身,发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朱砂锦囊,红色的丝线在掌心勒出了痕迹。摸出枕下那本用蓝布仔细包裹的《脉诀》,翻开沉重的封面,直接翻到“心术篇”。泛黄的纸页上,毛笔楷的字迹依然清晰,墨色历经岁月反而更加沉郁:
“医者仁心,心正则术正,心邪则术邪。以术行善,活人救命,功德无量;以术为恶,伤人害命,罪孽深重。地有眼,因果循环,不可不慎,不可不惧。”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读,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古老的文字。纸页的触感粗糙而真实,墨香混合着樟木箱的味道,这是传承了不知多少代的气息。
腊月的第一场雪,在这一悄然落下。
开始时只是零星的雪沫,细细的,几乎看不见。到了中午,雪花渐渐密了,像无数白色的蝴蝶从灰蒙蒙的空飘落,静静地覆盖了街道、屋顶、光秃秃的树枝。不过一个下午,整座城市就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掩盖了所有的污垢、所有的痕迹,也掩盖了昨夜发生在“鼎盛国际”三十八层的那场惨剧。
雪落无声。
几后,本地的一版报纸社会版右下角,登出了一则不大的新闻,标题是:“知名企业家深夜猝死办公室,疑因过度劳累”。正文只有短短几百字:
“本报讯(记者李晓)昨日凌晨,我省知名企业家、韩氏集团董事长韩兆丰先生在其办公室内不幸去世,终年62岁。据警方初步调查,死因为突发性脑溢血。韩兆丰先生是我省改革开放后第一代企业家,为省城经济发展做出过贡献。据悉,近期韩氏集团业务扩张迅速,韩先生工作压力巨大。医生提醒,中年人士应注意劳逸结合,定期体检...”
报道旁边配了一张韩老板生前的照片,是在某个慈善晚宴上拍的,他穿着西装,打着领结,举着香槟杯微笑,看起来成功而自信。没有人知道,在拍下这张照片时,他的印堂是否已经笼罩着黑气;也没有人知道,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他看到了怎样恐怖的景象。
只有我知道。
雪继续下着,覆盖了一牵医馆里,周老先生在教我怎么用腊梅花配“疏肝散”。后院晾晒的腊梅已经干了,花朵收缩成的黄色颗粒,香气却更加浓郁。我们将它们心地收进陶罐里,封好,贴上红纸标签。
“三钱,”周老先生突然,手里还在整理药材,“年后开春,我带你去趟峨眉山。那里有位老友,在医术和易学上都有很深造诣。你应该见见他。”
我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窗外的雪静静地落,医馆里药香弥漫。乾坤圈安静地戴在手腕上,温润的木质贴着皮肤,不再发烫。
有些教训,需要用生命来记住;有些界限,永远不能跨越;而有些路,才刚刚开始。
这正是:
韩总求医藏祸心,仿画借运邪术深。
乾坤示警识阴煞,仁心不救自取亡。
翁烹驱邪汤药苦,师托梦语诫心防。
脉篇言明善恶,雪落无声掩惨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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