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李心谣明要赶早班火车回县城,所以吃过晚饭,周老先生就提醒我们早些休息。般半,客房的灯已经熄了,我躺在我房间的床上,闭着眼,却毫无睡意。
白的一切在脑海里循环播放——千佛山的晨雾、撕碎的签文、素斋馆的竹影、简宁含泪弹琴的模样。还有关于缘分的那番话,每个字都像石子投入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
我睁着眼,看窗外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缝隙,在花板上投下一道微弱的光痕。远处偶尔传来夜车驶过的声音,很快又归于寂静。
就在我以为会这样睁眼到亮时,敲门声轻轻响起。
很轻,像怕惊扰这夜色。叩、叩、叩,三声。
我坐起身:“谁?”
“是我。”门外是李心谣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更软。
我下床开门。她就站在门外,穿着那件浅粉色的棉布睡衣,外面披着我的那件灰色外套——大概是傍晚在客厅时落下的。头发松松地披着,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睡不着?”我轻声问。
“嗯。”她点点头,“想着明要走了,心里乱乱的。”
我侧身让她进来。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些微路灯光。我没开大灯,只按亮了粉色兔子灯。暖粉的光晕散开,刚好照亮书桌这一隅,不至于刺眼。
李心谣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坐回床上。我们隔着一步的距离,在昏暗的光线中对视。
“我也睡不着。”我。
“在想什么?”
“很多事。”我顿了顿,“千佛山,简宁,还有...。”
李心谣低下头,手指绞着睡衣下摆:“今解签师父的那些...让我想了很多。”
“我也是。”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灯的光晕在墙上投出两个模糊的影子,随着我们的呼吸轻轻晃动。
“三钱,”她忽然抬起头,“你,缘分真的能选择吗?”
这个问题太深,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等等。”我起身,从书架最里侧抽出一个盒子——这是外婆留下的。我心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线装古籍,正是外婆留下五本书中的最后一本——《斗转星移谱》。
李心谣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
“我外婆留下的。”我心地翻开的书页,纸脆得哗啦作响“她以前喜欢研究这些,虽然不能全信,但世间万物都有联系,命理也是其中一种。”
“你要…你要给我们…”李心谣突然紧张起来。
“是的。与其纠结,不如主动看看结果。”我翻到记载婚配的那一页,“这里面赢大五婚’和‘五婚’的法,是根据生肖推算婚姻合不合的。”
“我们属相合吗?”她问得直接,眼睛看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楷。
我找到记载“五婚”的那一页,轻声念出上面的歌诀:“老鼠兔子不成婚,虎猴一见两地分,金鸡不到马群跑,江猪不敢跳龙门,戌狗不到巳上去,牛羊相逢泪淋淋。”
“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些生肖组合不合适。”我解释道,“鼠与兔,虎与猴,鸡与马,猪与龙,狗与蛇,牛与羊。”
她想了想:“你是属...?虎。”
“那我属兔。”她轻声,“老鼠兔子不成婚...我们没在这不合的组合里。”
我翻到另一页:“还赢大五婚’,也是类似的道理。从来白马怕青牛,羊鼠相逢一旦休,蛇见猛虎如刀挫,猪遇猿猴不到头,龙逢兔儿云端去,金鸡见犬泪交流。”
她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被柔化,睫毛在眼下投出长长的阴影。
“所以,”她抬起头,轻轻皱着眉“从命理上看,我们是不合适的,对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我看着她,看着灯光在她眼睛里映出的两点温暖的光,看着她的眼睛从期待慢慢变成忐忑。
“没有不合适,也没有很合适…”
“那怎么才算合适?”李心谣有些不开心。
“‘三合’或者‘六合’属相比较好。三合属相迎”我继续指着书“三合属相共分4组,分别是鼠、龙、猴;牛、蛇、鸡;虎、马、狗;兔、羊、猪。”
“那六合呢?”李心谣接着问。
“六合属相共分6组,分别是鼠与牛、虎与猪、兔与狗、龙与鸡、蛇与猴、马与羊。”我把书递给她。她接过,仔细看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
“所以,你的选择呢?”她轻声问。
台灯的光晕在我们之间流淌,像一条温柔的河。窗外的夜色更深了,远处传来隐约的犬吠,很快又沉寂下去。
“李心谣。”我叫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眼睛对上我的。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格外清澈,像盛满了星光。
“我虽然信这些。”我得很慢,每个字都从心里掏出来,“但我更信自己的内心,和内心感受到的。”
“感受到什么?”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叹息。
“感受到...”我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喜欢和你话,喜欢看你笑,喜欢听你拉琴,喜欢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缘分,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此刻,我喜欢你,是真的。”
这些话完,房间里安静极了。能听见远处钟楼的钟声敲响,十一下,在夜色中悠悠回荡。
李心谣的眼睛里慢慢涌起水光。她咬住嘴唇,想什么,却没出来。眼泪先掉了下来,一滴,两滴,落在书页上,晕开的深色圆点。
“你...”她开口,声音哽咽,“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刻,看着她流泪的样子,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又酸又疼。
“对不起。”我。
“不要对不起。”她摇头,眼泪还在掉,“我也喜欢你。从逛庙会那,你把我护在身后,我就喜欢你。后来每次找你,表面上是问功课,其实只是想见你。这次来省城,也是想见你。”
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止不住。我伸手,想替她擦,手却停在半空,最后只是从桌上拿了纸巾递给她。
她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却哭得更凶了。不是伤心,是那种憋了太久,终于能释放出来的哭泣。
我静静等着。兔子灯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她,把她哭红的脸,湿润的眼睛,都照得格外清晰,格外真实。
终于,她哭够了,擤了擤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不是很丢脸?”
“不会。”我,“你哭出来,我反而放心了。”
她又笑了,这次的笑容很轻,但很明亮,像雨后的晴空。
“三钱,”她看着我,眼睛还红着,但眼神很坚定,“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什么。我还要上学,要考大学。你也要继续学医,要完成所有饶期望。我们都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知道。”我,“我也没想现在就要什么承诺。”
“但是,”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如果我们都考上了省城的学校,如果两年后,我们都在这里...那时候,如果你还喜欢我,如果我还喜欢你...”
她没完,但我懂了。
“那时候,”我接过她的话,“如果你愿意,我想让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她看着我,眼睛里的光一点点亮起来,像晨曦点亮边。
“好。”她,“那就约定。两年后,如果我们都在省城,如果那时候我们的心意还没变...”
“那就开始。”我。
“嗯。”她坚定的点点头。
我们相视而笑。没有拥抱,没有牵手,只是这样看着对方,在深夜昏暗的房间里,在暖粉的灯光下,许下了一个关于未来的约定。
窗外的夜色正浓。但我知道,总会亮的。
她心地合上《斗转星移谱》,递还给我。我接过时,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还有简宁那边...”
“她今的样子很不对。”李心谣眉头微蹙,“我知道她家里肯定有事,但她不肯。你能不能…想办法问问她?毕竟今我感觉她更想告诉你…”
我点点头:“我会的。”
“但是,”她盯着我,眼神突然变得很认真,“你不准有别的想法。听到没有?”
这话得突然,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笑了:“我能有什么想法?”
“谁知道呢。”她撇撇嘴,“她弹琴的样子那么美,哭起来又那么可怜,一口一个三钱哥,万一你...”
“没有万一。”我打断她,“我心里已经有个人了,装不下别人。”
她脸红了,扭过头去:“谁知道你的是不是真的。”
“放心吧。但是…”我偷看着李心谣“俗话: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要是敢,你就死定了!”李心谣瞪着眼睛扬了扬拳头。
“逗你的。”我笑着抓住心谣的手。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谁也没话。窗外的风似乎大了些,吹得窗框轻轻作响。夜深了,寒意从窗缝渗进来。
李心谣忽然打了个的哈欠,用手掩着嘴。
“困了?”我问。
“有点...”她揉揉眼睛,“但是又不想睡。明就走了...”
她着,目光落在我的床上,又迅速移开,脸颊微微泛红。
“那个...”她声,声音几乎听不见,“我今晚...还能在这屋睡吗?像昨晚那样,你打地铺...”
话得断断续续,完她就低下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耳根红透了。
我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
“好。”我,“你睡床,我睡地铺。”
“真的可以吗?”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
“嗯。”我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备用被子,“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聊聊,困了就直接睡。”
她笑了,笑容里有些羞涩,有些甜蜜。她爬上床,拉过被子盖到腰间,靠坐在床头。我抱着被子铺在书桌旁躺下,我们隔着几步的距离,在昏黄的灯光里看着彼此。
“聊什么?”她问。
“聊什么都校”我,“聊你回去后的计划,聊你想考的大学,聊...以后。”
“以后...”她轻声重复,眼睛弯起来,“以后,如果我们都在省城,周末我们可以去美食街。我要把美食街的美食都吃个遍。”
“好,我陪你吃。”
“你不许和我抢。”
“……”
我们一句一句着,编织着那些或许会实现的未来。声音越来越轻,语速越来越慢。
不知过了多久,李心谣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抬头看去,她已经睡着了,头歪在枕头上,被子拉到下巴。呼吸均匀,睡颜安宁。
我轻轻起身,走过去,把她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她的睫毛在睡梦中轻轻颤动,嘴唇微微张开,像个孩子。
窗外的风声渐渐了。夜深了,整座城市都在沉睡。
而我的心里,装着一个约定,和一张安静的睡颜。
这正是:
墨夜灯痕映浅眠,叩门轻语诉缘牵。
书翻命理愁相合,心剖真情泪落笺。
两年约许期他日,一屋同眠续夜言。
风静更阑人渐寐,梦随星子种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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