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清晨,我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
雨不大,但很密,像一张灰色的纱网罩住了整个城剩我躺在床上,听着雨声,脑子里还在想着昨的事——转经筒、王爷爷的笔记、吴建国的照片...
这些碎片一样的信息,在我脑海里打转,却怎么也拼不成完整的图景。
起床洗漱后,我去前院药房。周老先生已经起来了,正站在屋檐下看雨。
“周老先生,早。”我。
“早。”周老先生转过头,“今雨不,病人可能会少些。”
“嗯。”我点点头,开始整理药材。
果然,一上午都没什么病人。只有两个来抓药的熟客,匆匆来匆匆走。雨一直下,医馆里安静得能听见雨水打在瓦片上的声音。
下午两点,雨了些。我正想着要不要去图书馆查查资料,医馆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湿气。他脸色有些焦急,一进门就问:“请问...赵三钱先生在吗?”
我放下手中的药材:“我就是。您有什么事?”
男人快步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您认识这个人吗?”
我接过照片一看,愣住了。照片上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面容清瘦,穿着中山装——正是王爷爷。
“这是...王爷爷?”我抬头看男人,“您是他...”
“我是他儿子,王爱民。”男人,“我妈昨跟我了您去家里的事。我今来,是想问问...我爸的事,您还知道些什么?”
我请他坐下,倒了杯热水:“王叔叔,您先坐。王奶奶都跟您了?”
“了。”王爱民接过水杯,没喝,“我妈,您看出我爸房间里贴的符,还看了他的笔记本...我想知道,我爸他...到底在研究什么?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我斟酌着词语:“王爷爷对风水玄学感兴趣,这您知道吧?”
“知道一点。”王爱民苦笑,“他退休后就迷上这些,整看书、记笔记,还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劝他,他也不听。后来...后来就...”
“就怎么了?”
王爱民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就开始胡话。什么‘债要还了’、‘躲不过去了’...我们以为他是老年痴呆了,带他去医院检查,医生又脑子没问题。”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两三年吧。”王爱民,“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坏的时候...就胡言乱语。最严重的一次,他家里赢东西’,要我们搬走。我们没当回事,结果没多久,他就...”
他不下去了,眼圈发红。
我等他情绪平复些,才问:“王爷爷有没有提过一个叫吴建国的人?”
王爱民一愣:“吴建国?好像...有点印象。是我爸的知青战友,很多年前来过家里一次。后来就再没联系了。怎么了?”
“我在王爷爷的笔记本里看到这个名字。”我,“还有一张他们的合照。王爷爷和这个吴建国,当年是不是...有过什么矛盾?”
王爱民皱眉想了想:“矛盾...我不太清楚。我只记得有一次,大概十年前吧,吴叔叔突然来家里,跟我爸在书房谈了很久。后来走的时候,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从那以后,就再没见他们来往了。”
“您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吗?”
“不知道。”王爱民摇头,“我爸不,我也不好问。不过...好像跟钱有关?我隐约听到他们在什么‘补偿’、‘该还的’...”
补偿?该还的?
我心里一动,想起博物馆那个女子的誓言——“待仇家子孙至此,必索其命”。
难道...
“王叔叔,”我试探着问,“您家祖上...有没有姓吴的亲戚?或者,有没有跟姓吴的人家结过仇?”
王爱民愣住了:“姓吴的亲戚?没有啊。结仇...应该也没有吧。我家世代都是读书人,我爸是老师,我爷爷也是老师,能跟谁结仇?”
他想了想,又:“不过...我听我爸过,我太爷爷那辈,好像是做生意的。但具体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我爸也不太愿意提祖上的事。”
我点点头,没再追问。有些事,王爱民可能真的不知道。
“赵大夫,”王爱民看着我,眼神恳切,“您能告诉我吗?我爸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走后家里还不安宁?”
我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
“王叔叔,”我最终开口,“有些事,我也在查。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您放心,王奶奶家的情况,我会想办法。您先按我的做——换窗帘、放绿植、点檀香。观察几看看。”
“那...如果还是不行呢?”
“如果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我,“但在这之前,我需要查一些事。可能需要些时间。”
王爱民点点头:“好,我听您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
他留下联系方式,又千恩万谢地走了。
王爱民走后,医馆里又恢复了安静。雨还在下,滴滴答答的,像是永远下不完。
我坐在诊桌前,看着窗外的雨幕,心里纷乱如麻。
王爷爷和吴建国的矛盾,吴家与博物馆女子的仇怨,王家祖上可能做过生意...
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我需要一根线把它们串起来。
而这根线,很可能就是——吴家。
下午四点多,雨终于停了。空还是阴沉的,但云层薄了些,透出些许光。
我决定出去走走,理理思路。
走出医馆,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街道两旁的树木被洗得翠绿,叶子上的水珠在微风中闪烁。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文化街。这里是省城的老街区,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倒映着两旁店铺的灯光。
在一家旧书店门口,我停下了脚步。书店门脸不大,但很深,里面摆满了高高的书架。门上挂了个木牌,写着“古籍、旧书、字画”。
也许...这里能找到些线索?
我推门进去。书店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旧纸张和油墨的味道。一个戴老花镜的老先生坐在柜台后,正在修补一本破损的古籍。
“您好。”我。
老先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找什么书?”
“我想找...关于省城老家族、老商号的资料。”我,“地方志、族谱之类的。”
老先生打量了我一眼:“你找这些做什么?”
“研究用。”我,“我是学中医的,但对地方历史也感兴趣。”
老先生点点头,从柜台后走出来:“跟我来。”
他带我走到书店最里面,指着一排书架:“这些是地方志、文史资料。省志、县志、镇志都樱那边是族谱,不过不全,只有几个大家族的。”
我道了谢,开始翻找。地方志很多,按年代排粒我找到民国时期的省志,翻开查找。
在“商贾”一栏,我找到了不少记载。民国时期,省城有四大商号——周家的绸缎,李家的茶叶,王家的...药材?
我精神一振,仔细看下去。
“王家,祖籍浙江,清中叶迁入省城。初经营药材,后涉足钱庄、当铺。至王守仁(字敬之)一代,家业鼎盛,赢半城王’之称...”
王守仁...这名字有点眼熟。
我想起王爷爷笔记本里的一个名字——在最后一页,潦草地写着“敬之公...债...”
王守仁,字敬之。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继续往下看:“...民国二十七年,王家突遭变故。药材仓库失火,损失惨重;钱庄遭挤兑,一夜倒闭。王守仁急病身亡,家道中落。子孙散落,不知所踪。”
民国二十七年...又是这个年份。
博物馆那个女子的婚期,就是民国二十七年七月初七。
王家在那一年家道中落...
是巧合吗?
我放下省志,又去找族谱。在“王”姓族谱里,我找到了王守仁这一支。族谱记载,王守仁有三个儿子,长子早夭,次子王世昌,三子王世荣。
王世昌下面,写着“迁往南方,后无记载”。
王世荣下面,写着“留居省城,行医为生”。
行医?王爷爷是老师,不是医生啊。
我继续往下看。王世荣有个儿子叫王明德,职业是“中学教师”。
王明德...这应该是王爷爷的父亲。
我合上族谱,心里有了个大概的轮廓。
王家祖上做药材生意,民国二十七年家道中落。一支迁往南方,一支留在省城,改行教书。
那么,吴家呢?
我又去找吴姓族谱。找了半,只找到一本残破的族谱,封面都掉了。翻开一看,里面记载不全,只有零散几页。
在其中一页,我看到了一个名字——吴佑。
下面写着:“经营绸缎,与王家有姻亲。民国二十七年,举家南迁。”
民国二十七年,吴家也南迁了。
而且,与王家有姻亲。
我仔细看姻亲关系。吴佑的女儿,嫁给了王守仁的次子王世昌。
也就是,王家和吴家,是亲家。
这正是:
晓雨敲窗梦未宁,残笺旧事锁幽冥。
忽来之子询先父,偶得知青话宿酲。
旧巷书摊翻故纸,深堂族谱辨姻盟。
百年恩怨风吹散,犹记民国廿七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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