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霜花还挂在篱笆上,杨靖正蹲在晒谷场的青石板前,用粉笔在地上写《十问十答》。
新收的八个学员围在他身边,最的铁柱踮着脚,鼻尖冻得通红:杨哥,第三条谁来监督监督者咋背啊?
别急,先记案例。杨靖把粉笔往掌心一扣,抬头就看见赵文书的二八杠自行车碾着雪碴子冲过来。
车把上挂着的霜花簌簌往下掉,赵文书裤脚沾着泥点,脸色比昨儿更拧巴:靖子!
县财政局派了三个学习组,是来观摩基层交换管理,下午就到!
观摩好啊,明咱这共信会出圈了。杨靖拍了拍膝盖上的粉笔灰,笑得眼尾皱成褶子。
铁柱在他身后偷偷学他叉腰的姿势,被王念慈揪着耳朵拽回去——她不知啥时候捧着个搪瓷缸过来,里面飘着两片胖大海:靖子,我总觉得......
念慈姐怕他们回去乱写材料?杨靖接过缸子,喝得一声,咱又没藏着掖着,他们要记,就记群众自己的话。他把缸子往王念慈手里一塞,转身冲学员们喊:都支棱起来!
下午来的客人不是领导,是新学员——记着,答错问题要罚扫晒谷场的!
学员们哄笑着散开,铁柱蹦跶时踩碎了半块冰,声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
王念慈望着他背影,手指绞着蓝布围裙角:你就不怕他们拿咱当政绩?
怕啥?杨靖弯腰捡起根断粉笔,在青石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秤砣,咱这秤砣是铁打的,不是纸糊的。他抬头时,阳光正穿过他发梢,把睫毛照成半透明的,再了,刘会计昨儿刚把《备案本》抄了三份,一份锁仓房,一份给张大山家的炕柜,还有一份......他挤了挤眼,藏在你绣的并蒂莲针线包里。
王念慈耳尖地红了,举着缸子作势要砸,杨靖早笑着跑远了。
下午的日头刚爬到晒谷场中间,三个穿厚呢大衣的干部就踩着咯吱响的雪来了。
为首的戴眼镜,镜片上蒙着层白雾,刚摘下来擦,刘会计就拎着个竹篮迎上去。
竹篮里摆着两样东西:一本封皮磨得发白的《共信学员手册》,和三块蓝布袖章,袖章上用红线歪歪扭扭绣着旁听员。
领导,想听课得先登记。刘会计把竹篮往前一递,活像供销社卖鸡蛋的,领袖章,按旁听员身份坐外圈——您看,这是咱《十问十答》里写的,外来客要学规矩,先当三学员
戴眼镜的干部低头翻手册,见第一页写着本手册无姓名,无公章,学完即还,抬头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其中个高个子憋了半:我们是县财政局的......
财政局的学员更得守规矩。刘会计绷着脸,可嘴角直抽——他这副严肃样杨靖教了三,越像老学究,越镇得住场您要不嫌寒碜,坐那堆柴火后边?
火堆近,暖乎。
三个干部最终套上蓝袖章,抱着手册坐进外圈。
杨靖站在火堆前,棉裤膝盖处还沾着早上写板书的粉笔灰。
他搓了搓手,冲台下喊:今儿讲第三条——谁来监督监督者
晒谷场安静得能听见火星子噼啪响。
杨靖往火里添了根松枝,火苗地窜高:上个月西洼屯查账,观察员陈多记了半袋饲料。他扫了眼台下,新学员铁柱立刻举手:我知道!
被王二婶当场揪出来了!
对,王二婶举着账本喊:陈啊,你这算盘珠子是冻傻了?
杨靖学王二婶的大嗓门,学得惟妙惟肖,全场哄笑,连戴眼镜的干部都憋不住笑出了声,问题来了,该咋罚陈?
公示!新学员们异口同声,记信用观察簿!
老会计!杨靖冲张大山挤眼。
张大山正蹲在柴火堆边抽烟,被点到名,把烟锅往鞋底一磕:光公示顶啥用?
得让他义务记账一月!他瓮声瓮气的,咱屯老话得好,嘴硬的要动手,手懒的要动嘴,记账这活,最磨性子!
戴眼镜的干部声嘀咕:这不就是检讨?
杨靖耳朵尖得很,立刻接话:检讨是写给领导看的,义务记账是做给全屯看的——哪个更狠?
全场炸开了锅。
铁柱拍着大腿喊:做给全屯看的!
我爹上次偷摸多扛了半袋苞米,被公示后,王奶奶见他就念叨老铁头啊,咱共信会的秤比你家锅还干净
干部们面面相觑,高个子干部低头在手册上写了句群众监督重实践,笔尖戳得纸都凹进去了。
课后,戴眼镜的干部追上刘会计:你们这模式,能不能印成册子,全县推广?
刘会计背着手,活像戏台上的老学究:我们只教人背,不发书。
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就像杨靖的,规矩得长在人心里,不能锁在纸堆里
刘叔这嘴皮子,比我教得还好。杨靖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捧着俩烤红薯,塞给干部一个,就像种地,松江的土得用松江的法子。
您拿本册子去,人家照着画瓢,保不齐把秤砣画成萝卜。
干部咬了口红薯,烫得直哈气:你这同志,倒挺会打比方。
当晚,赵文书裹着棉大衣摸进杨靖家。
油灯下,王念慈正给奶奶补袜子,杨靖蹲在炕边剥花生。
赵文书把张皱巴巴的纸往桌上一拍:学习组的报告!
县主任批了八个字——可借鉴,勿照搬
杨靖把花生往王念慈手里一塞,凑过去看。
报告上写着:十七屯群众自创活账教学法,重实践、轻形式,建议各乡参考但不强制推校
成了。杨靖一拍大腿,震得花生壳乱飞,刘叔,明儿你把《讲师认证版》教材重编!他掏出本皱巴巴的本子,杨靖十七屯首创全删了,改成某屯某人经验
张大山正蹲在灶前烧火,闻言差点把火钳扔了:这不是把功劳往外推?
功劳在规矩,不在人。杨靖捡起火钳拨了拨炭,火星子地窜上房梁,推得越远,传得越久——就像那杆生锈的秤,挂在交换角,谁都能换,谁都能用。
王念慈突然笑了:我知道了!
明儿让孩子们把新教材画成墙头漫画,画在晒谷场围墙上——字会被雨冲,画能刻在砖上。
念慈姐这主意妙!杨靖眼睛发亮,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共信知识完成去中心化传播,解锁模式复制安全协议他没顾上看,转头对刘会计:您老辛苦,今晚就改——我让铁柱他们明儿早上去拾煤渣,给漫画勾边。
后半夜,杨靖裹着被子躺在炕头,听见窗外起风了。
王念慈的针线包搁在窗台上,月光透过窗纸,把蓝布上的并蒂莲照得影影绰绰。
他翻了个身,突然听见院外有动静——像是雪被踩碎的声音,又轻又慢,像猫爪子挠地。
许是哪家的狗。他迷迷糊糊想,正要睡,又听见一声,像是柴垛被碰倒了。
杨靖支起耳朵,却只听见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的,像谁在声话。
第二刚亮,王念慈裹着红围巾去交换角挂新漫画。
雪地里的脚印还没化,她蹲下身,看见一串歪斜的脚印从篱笆角延伸过来,鞋印浅得像猫爪,最后消失在柴垛后边。
靖子!她喊了一嗓子,转身要跑,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下。
低头看,是块破布,边角绣着朵并蒂莲——和她针线包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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