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烟花
除夕夜的团圆饭吃得温馨而丰富，电视机里春晚的声音热闹地充当着背景音。爷爷奶奶熬不得夜，看完几个喜欢的节目，便早早洗漱歇下了。林国栋陪着父亲喝零酒，也带着微醺的睡意回了客房。林婉收拾好碗筷，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抱着柔软的抱枕，看着电视里光影流动，耳朵却捕捉着窗外零星响起的、迫不及待的鞭炮声。
时间缓缓滑向零点。
当电视里主持人开始激动地倒数，窗外的鞭炮声骤然密集，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十、九、八……三、二、一！新年快乐！” 绚烂的电子烟花在屏幕里炸开，几乎同时，真实的、带着硫磺气味的轰响与各色光焰照亮了城的夜空。
林婉起身，习惯性地走到门边，拉开了门，想看看外面的热闹。
清冷的、混杂着硝烟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路灯昏黄的光线下，一个穿着黑色长大衣、身姿挺拔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她家门口的台阶下。
是陆云深。
他看到林婉开门，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在灯光和远处烟花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
林婉并不十分惊讶，心里某个角落甚至早有预料。她靠在门框上，微微歪头，语气带着一丝了然的调侃：“今年……也是‘散步’刚好路过这里？”
陆云深笑了，那笑容在除夕夜的寒风中显得格外温暖，驱散了他周身带来的冷意。“不是路过，”他坦然地摇头，声音平稳，“是特意来的。开车过来的。”
他当然没有贸然在除夕夜登门拜访。他知道林婉的性格，不喜欢关系进展被外力推着走得太快，更不希望给爷爷奶奶带来不必要的打扰或猜想。所以，他只是来了，等在门口。
“在家里吃年夜饭过来的，我爸妈调侃我，怎么也没把‘媳妇’带回家。”陆云深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离她一级台阶的位置，目光与她平视，语气轻松地分享，“我，那我只好去‘媳妇’家找去了。” 他复述这话时，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陆云深的父母是常年驻外的外交官，思想前卫，对儿子从实邪放养”，尊重他的一切选择。在他们的人生序列里，爱情和伴侣是第一位的，孩子是锦上添花的礼物。因此，他们对儿子可能“倒插门”甚至未来“入赘”般的行为毫不在意，只要儿子幸福，对方是谁、以何种形式结合，都不是问题。
这时，身后的门又开了。林国栋披着外套走了出来，显然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他看到陆云深，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点零头，对林婉：“你们年轻人去玩吧，看看烟花。别玩太晚，注意安全。” 完，很自然地又关上了门，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走吧。”林婉不再多问，回屋拿了件厚外套穿上，走下台阶，很自然地挽住了陆云深的手臂。
陆云深开车带她去了城边的河堤。这里视野开阔，远离密集的居民区，是看烟花的绝佳地点。河面倒映着漫绚烂，对岸不断有新的光团呼啸着升空，炸开成金色、红色、紫色的巨大花朵，将漆黑的夜空和冰冷的河水都染上了沸腾的颜色。鞭炮声不绝于耳，空气里满是热烈的年味。
两人并肩站在堤岸上，谁也没有话，只是静静看着这场属于人间辞旧迎新的盛大光影表演。寒风凛冽，但彼此依靠的身体传递着暖意。
就在一簇前所未有盛大、几乎照亮半边的金色烟花轰然绽放到顶点，流光如瀑倾泻而下时，陆云深忽然侧过身，低下头，温热的唇瓣精准地、轻柔地覆上了林婉微凉的唇。
这个吻带着烟花的火药味、冬夜的清冽，和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林婉没有躲闪，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一刻心跳与漫光华同步的悸动。
“羞羞！羞羞！新郎亲新娘啦！” 几个举着燃烧的仙女棒、在河边空地上奔跑笑闹的孩子偶然撞见这一幕，立刻停下来，指着他们，用稚嫩清脆的嗓音起哄，脸上满是真烂漫的打趣。
林婉从吻中脱离，脸颊微热，但看着孩子们纯真无邪的笑脸，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眼里映着未散的烟花和孩子们手中闪烁的星火。
陆云深也笑了，他揽着林婉的肩，目光温柔地落在她带笑的侧脸上。在渐渐稀疏的烟花和孩子们的笑闹声背景中，他低声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足以穿透周遭的喧嚣：“婉婉，什么时候……愿意做我的新娘呢？”
这个问题，伴随着新年零点的钟声和漫的祝福而来，直白而郑重。
林婉嘴角的笑意微微凝住，她转回头，望进陆云深深邃的眼底。那里有爱意，有期待，也有一种她熟悉的、给予她空间的沉静。
她沉默了几秒，组织着语言，声音轻柔却坦诚：“云深，我……还没做好准备。” 她顿了顿，更直白地补充，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将内心的矛盾摊开在他面前，“而且，我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我的心里……可能暂时，还无法只装着一个人。”
她的是实话。秦朗的伤痕与回归，林斯宇无处不在的默契与吸引，这些复杂的感情涟漪真实存在，她无法欺骗自己，更不想欺骗他。
陆云深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出现预料中的失落或愠怒。他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长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我知道。” 他，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惊，“我不在乎你的心里曾经住过谁，或者现在……还有谁的影子。我在乎的，是你最终的选择，是不是我。”
他的目光掠过她，看向重新恢复平静的河面，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愿意等，也愿意……容忍我的伴侣，偶尔的灵魂出逃。只要最终，她选择回到我身边就好。”
他并非不在意，而是选择了一种更成熟、也更困难的方式来爱她——给她自由，同时坚信自己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林婉的心脏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酸涩与感动交织。她将脸埋进他温暖的大衣里，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话。
婚姻的围墙，她尚未做好踏入的准备。
陆云深看着她眼中清晰的迷茫与坚持，心中了然。他没有追问，也没有试图服，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
远处，零星的烟花还在不甘寂寞地绽放，将夜空点缀得忽明忽暗。孩子们举着燃尽的仙女棒跑远了，笑声飘散在风里。河水平静地流淌，映着岸边相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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