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清晨的昭城中央广场,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人声如涨潮的海。
定鼎心炉悬浮在十丈高空,青玉色炉身流转着粼粼光纹,将朝阳切成细碎金箔,落满仰头张望的百姓肩头。
洛昭然站在炉下的石阶上,素色裙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缠在腿上的粗麻绷带——那是拔桩夜被地脉黑气灼出的伤,此刻正随着她每一次呼吸隐隐作痛。
“从今日起,昭城不称帝、不立宫、不设阶。”她的声音不算响亮,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层层静波。
前排卖胡饼的老周先红了眼眶,他抹了把脸,手里的竹篮“当啷”掉在地上,“昭昭丫头,你是……咱百姓不用跪官,不用怕被人踩在脚底下?”
“正是。”洛昭然伸手按住腰间新剑的剑柄,那剑鞘是老陶用愿力熔炉重铸的,还带着熔炉里淬过的余温,“此剑无名,不为斩敌,不为立威——”她猛地抽剑出鞘,寒光映得众人眯起眼,“只为护人而生。”
欢呼声炸开时,有黑影从云端直坠而下。
“昭然姐姐!”阿枝的尖叫混着铜铃声刺破喧嚣。
洛昭然抬头,正看见焚心雀像团烧尽的炭块砸向地面,焦黑的翅膀还在冒烟,尾羽上曾如火焰跃动的金斑,此刻褪成灰白。
阿枝连滚带爬扑过去,把脸埋进雀腹的绒毛里,肩膀剧烈颤抖:“它……它要塌了……”
广场突然静得能听见风过屋檐的声音。
墨鸦的玄色披风“唰”地扫过洛昭然身侧,他手里攥着半块玉牒,表面还凝着未散的灵力波动:“执法殿密令,七日内内部清剿。”玉牒上的朱笔字迹刺得人眼疼,“巫裔复起,逆乱纲常”八个字,像淬了毒的针。
归藏子的竹简在此时泛起青光,他捻着花白胡须,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沉肃:“帝早已知晓归墟真相,所谓镇压,不过是拿三界当沙包拖时间。昭城聚信……”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攥着胡饼的老周、抱着药碗的阿秀,“倒是把这潭死水搅活了,归墟醒得更快。”
寒渊靠在云螭背上,雪色发尾垂落在龙鳞间。
他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无血色,却仍强撑着支起手肘,指尖凝聚的光雾裹住洛昭然的手腕:“他们容不得不受控的‘心炉’。”
洛昭然低头看他,喉间泛起甜腥——是方才动用心焰时震裂的旧伤。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神纹烫进他骨血:“那就让他们看看,万民心燃,可焚雷。”
话音未落,夜阑君的残影突然在鼎前显形。
他往日束得一丝不苟的发冠散了,律书碎片在身周飘飞如蝶,连眉眼都淡得像要化在风里。
洛昭然瞳孔骤缩——这是残魂即将湮灭的征兆。
“这是我毕生执守的‘绝对秩序’。”他抬手,掌心托着块菱形碎片,泛着冷白的光,“如今交予你——不是让我赢,是让你们别输得太轻易。”碎片落入鼎心的刹那,炉身发出清越轰鸣,原本流转的青玉光里,竟渗出几缕暖金。
他转向洛昭然,嘴角扯出极淡的笑:“你赢了。因为你对了一件事——人心不是律法能锁住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散在风里,他的身形开始崩解,化作万千金点融入鼎纹,“心……那些打着‘拯救’旗号的人……”
归藏子的竹简“啪”地合上,他在卷首新添一行字:“律亡,信存。”
备战的号角在正午吹响。
洛昭然站在愿力熔炉前,看着百姓们排成长龙,往炉里投纸笺。
老周写的是“阿囡的笑声”,阿秀写的是“药铺里永远温着的药罐”,连总板着脸的陈伯都磨了半宿墨,写“再不用怕律噬钻骨头”。
老陶带着工匠守在炉边,炉口腾起的青烟里,逐渐凝出一面半透明的盾,盾身流转着万千字迹,像活的。
“这疆惧之心盾’。”洛昭然摸着盾上歪歪扭扭的“热汤”二字,转头对老陶笑,“把最怕失去的东西铸进盾里,它就成了最硬的甲。”
白璃举着青瓷瓶挤过来,瓶里的信火符闪着暖红的光:“心焰精华淬的符,给妇孺老弱。”她往洛昭然手里塞了一把,“雷劈下来时点燃,心焰会把你们的害怕、不甘、舍不得——全喊到上去。”
寒渊始终没话,只坐在云螭背上,看她在人群里穿梭。
直到她擦身而过时,他突然伸出手,扣住她手腕。
她回头,见他眼尾还泛着病态的红,却笑得极轻:“你从前总要护我。”
“现在换我护你。”洛昭然反握住他的手,把一枚信火符塞进他掌心,“你睡你的觉,我打我的仗。”
当夜,九重上雷云翻涌如墨。
三十六道紫霄神雷在雷部法台蓄势,雷光在云层里游走,像巨兽的利齿。
昭城却亮如白昼,万盏灯火从民居窗口溢出,信火符在屋檐下、门楣上、老槐树枝头明明灭灭,连成一片星河。
阿枝抱着铜铃爬上鼎顶,哼起母亲留下的歌谣。
焚心雀缩在她怀里,焦黑的翅膀轻轻颤动,像是在应和。
寒渊闭着眼靠在云螭颈间,突然猛地睁眼——鼎心传来的神息里,有一缕熟悉得让他寒毛倒竖。
那是他三百年前亲手封印在昆仑极渊的堕神气息,带着腐臭的硫磺味,混在雷威里若隐若现。
“不对!”他攥紧云螭的鳞甲,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这是借刀杀人!”
可传讯已经来不及。
云层深处,第一道紫霄神雷撕开夜幕,如淬羚的长剑,直指昭城中心。
百姓的惊呼像被按了快进的潮声,此起彼伏。
洛昭然站在广场中央,无名剑在她掌中嗡鸣,剑尖直指苍穹。
云螭仰头发出震长啸,焚心雀挣扎着从阿枝怀里飞起,焦黑的翅膀竟重新腾起金焰。
定鼎心炉开始旋转,炉身的光纹连成旋涡,将万盏灯火、万千信火符的光都卷了进去。
“我们在此。”
这声音不是来自某个人,而是老周的胡饼香、阿秀的药碗暖、阿枝的铜铃响、寒渊的玉温,是所有被护着、念着、疼着的东西,在鼎心、在风症在每个饶喉咙里,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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