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城的晨雾裹着露水漫进街巷时,最先发现异样的是街角卖胡饼的王阿婆。
她支起木桌时抬头望了眼,手一抖,刚捏好的面剂子“啪”地砸进面盆:“他、他老张头!你瞅瞅那结界——”
蹲在灶前扇火的老张头抹了把汗抬头,烟呛得他直咳嗽,可这一咳却生生顿在喉咙里。
原本暖金如蜜的结界正泛起赤紫涟漪,像被朝霞浸过的琉璃,又似淬了火的绸缎,随着晨风轻轻晃着,连落在青瓦上的光都带着股鲜活的热意。
“怪、怪好看的。”隔壁布庄的丫头踮着脚趴在窗沿,发辫上的红绒花跟着晃,“比上个月庙会的灯球还亮堂。”
街尾突然传来脆响,是卖糖葫芦的孙二撞翻了竹筐。
他盯着满地红果,又抬头看结界,突然咧嘴笑出眼泪:“我阿娘,她时候见过这样的——那时候还没神谕碑,云都是带颜色的。”
议论声像春溪破冰般漫开,洛昭然靠在愿生鼎边,听着越来越近的人声,指尖轻轻抚过鼎身。
鼎心的震颤从掌心传来,不是之前那种暴戾的撕扯,倒像……无数细碎的心跳。
“阿昭。”寒渊的手掌覆上她手背,体温透过交叠的指缝渗进来,“北境传讯。”他摊开掌心,一团微光里浮着雪片似的影像:荒芜的雪原上,几个裹着兽皮的人正往残垣上贴红纸,歪斜的木牌被重新立起,刻着“李氏祠堂”。
“南荒。”他另一只手抬起,影像转为竹楼前的草棚,穿靛蓝布衣的姑娘正给老人敷药,药罐里飘出艾草香,“他们自发建了医馆,用的是你教的《百草疏》。”
最后一团光映出魔界边缘的山坳,赤发妖修蹲在树杈上,笨拙地哼着走调的曲子,怀里的兽眯着眼往他颈窝里钻。
洛昭然望着那抹笨拙的温柔,忽然笑了:“不是失控。”她仰头看结界里流转的赤紫,“是人心醒了。”
寒渊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间的共命印:“你在想什么?”
“帝怕的从来不是力量。”洛昭然的瞳孔里跳动着鼎火的光,“他怕人间不再需要神。”她转身按住鼎盖,“我要进去看看,归墟里到底锁了什么。”
寒渊的手指猛地收紧,又慢慢松开。
他知道她的倔强,就像知道自己此刻若强留,只会让她更坚定。
“我守着。”他,指腹蹭过她眉骨,“若有异动,我立刻——”
“我知道。”洛昭然打断他,踮脚吻了吻他唇角,“等我。”
鼎身腾起赤金雾气,她的身影在雾中淡去。
寒渊望着空聊鼎台,胸口突然一灼——共命印烫得惊人,像有团火在皮肤下烧。
他迅速盘膝坐下,神识顺着印记探入,却触到一片冰碴似的情绪:悲伤裹着悔恨,像块浸了水的旧帕子,还带着极淡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帝……”他低喃,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也曾痛过。”
他取出怀中的昆仑令残片,以信愿火种点燃。
残片在掌心化作金粉,与洛昭然留在外界的心焰缠绕,竟织出张透明的网。
网中浮起虚影:封闭的黑殿里,石台上躺着段断裂的琴弦,弦上还凝着半滴未干的血,周围的石壁爬满蛛网似的裂痕,像要裂开什么。
与此同时,白璃仙子的烛火在偏殿里跳了三跳。
她捏着《工录》的手在抖,夹层里的残页墨迹泛着冷光:“纲非生,乃以万民情念为薪柴,神只借此永生……”
“好个道运转。”她突然笑了,笑得眼尾发红,“原来我们的泪,我们的喜,全是他们的粮食。”她将残页投入烛火,看着字迹在火里蜷成灰,“巫族是献祭的容器?”她抓起案上的传讯玉符,“告诉四方——”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告诉所有人,你们流的每一滴泪,都曾被缺成粮食。”
玉符化作流光窜向际时,昭城的地脉突然翻涌。
愿生鼎发出清越的龙吟,连震三声。
阿枝正蹲在鼎边用泥块写字,被震得摔坐在地。
她抬头时,发梢沾着泥点,却指着东方尖叫:“姐姐!归墟那边——有人在唱歌!”
洛昭然的身影从鼎中急掠而出,寒渊几乎是同时揽住她腰肢。
众人顺着阿枝的手指望去,归墟裂隙边缘浮起淡淡蓝光,童谣的旋律裹着风飘来,是“月光光,照地堂”的调子,正是当年归藏子哄巫族孩童时唱的。
“阿枝的听心术不会错。”洛昭然想挣开寒渊的手,却被他扣得更紧。
“不对。”寒渊的声音沉如玄铁,他望着那团蓝光,瞳孔里映出细密的纹路,“音律里藏着节奏——是律枢余影的编码方式。”
话音未落,蓝光“轰”地转黑。
裂隙深处传来机械的、不带温度的声响,像古钟生锈的齿轮在碾动:“感谢你们……唤醒了新的容器。”
洛昭然的指尖抵在寒渊心口,能清晰摸到他剧烈的心跳。
归墟的风卷着黑雾涌来,那声音还在继续,却被她截断在耳知—她望着裂隙深处翻涌的黑潮,忽然想起鼎中那行批注:“制情者,必先失情;惧痛者,方成暴君。”
而在黑雾最浓处,一道身影正缓缓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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