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砭骨。澄心院内外,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寂静下,实则每一处阴影、每一个转角都布满了警惕的眼睛与紧绷的弦。周诠亲自坐镇院中隐密处,楚晏则与我守在书房,窗户微开一线,冷风灌入,带来远处更鼓与近处草木摇曳的细微声响。
时间在等待中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清晰可闻。我掌心微汗,目光不时飘向通往孩子们卧房的廊道方向。楚晏端坐如松,闭目凝神,手指却在膝上无声地敲击着某种节奏,那是他高度专注时的习惯。
约莫子时三刻,外头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仿佛夜鸟振翅的哨音——这是外围暗哨传来的信号:目标已进入王府外围监视范围,正沿着预判的路线,借助假山花木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内院渗透。
楚晏倏然睁眼,眸中寒光一闪,对侍立门边的春棠极轻地点了下头。春棠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入内间,那里有直通孩子们房间的暗门和应急机关。
几乎在春棠身影消失的同时,书房外廊下,两片原本与地衣几乎融为一体的“阴影”突然暴起!动作快得只余两道模糊的灰影,直扑书房窗户!他们选择的时机和角度极其刁钻,正是守卫换岗气息交替的刹那,且完全避开了明处的灯笼光晕。
然而,他们快,埋伏的人更快!
灰影刚触到窗棂,两侧廊柱后、屋顶檐下,数道黑色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刀光雪亮,却不带丝毫破风之声,精准地封死了灰影所有进退之路。与此同时,书房周围地面、墙壁忽然弹出数张带着倒钩的细韧铁网,劈头盖脸罩下!
那两道灰影显然没料到埋伏如此周密迅疾,反应却也快得惊人。其中一人身形诡异一扭,竟似无骨般从两片刀光的缝隙中滑了出去,反手掷出一把乌光闪烁的细针!另一人则不退反进,矮身撞向最近的一名护卫,手中短刃直取下腹,动作狠辣简洁。
叮叮数声轻响,护卫挥刀格开毒针,火光微溅。那矮身突袭的灰影却被斜刺里飞来的一根乌沉铁尺重重砸在手腕上,骨裂声清晰可闻,短刃脱手飞出。掷针的灰影见状,毫不犹豫,口中发出一种尖锐短促的嘶鸣,并不继续缠斗,而是猛地向院墙方向窜去,意图明显——逃!
“想走?”周诠冷硬的声音响起,他亲自守在院墙必经之路上,手中长刀如匹练般斩出,封死去路。与此同时,更多护卫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结成战阵,将那受赡灰影死死困在当郑
那试图逃窜的灰影身法奇诡,连连避开周诠数刀,却终究被逼回战圈。眼见逃生无望,两名灰影对视一眼,眼中闪过狠绝之色,同时抬手向自己口中拍去!
“卸掉下巴!”楚晏的厉喝从书房内传出。
距离最近的两名护卫闪电般出手,精准地扣住灰影脸颊,发力一扭!咔吧两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两名灰影的下颌被卸脱,口中未来得及咽下的毒囊也被抠出。两人眼中终于露出惊怒与绝望,喉中发出嗬嗬怪响,拼命挣扎,但被数名武功高强的护卫死死按在地上,迅速用特制的牛筋绳捆缚结实,又搜遍全身,卸除了所有可能藏毒或利器的物件,连牙齿都细细检查了一遍。
从暴起到被擒,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院中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火把噼啪燃烧的声音和两名俘虏粗重不甘的喘息。护卫们训练有素,迅速清理了打斗痕迹,将俘虏拖到廊下灯光处。
楚晏这才缓步走出书房,我紧随其后。火光映照下,两名俘虏的真容显露出来。果然是南疆人特有的深目高颧,皮肤黝黑粗糙,脸上用深绿与赭石色的油彩涂抹着怪异的条纹,遮掩了部分容貌。他们穿着灰绿色紧身衣,质地特殊,在光线下隐隐有鳞片般的光泽,似乎能一定程度避龋被卸掉下巴的两人,眼神怨毒如毒蛇,死死盯着楚晏。
周诠上前禀报:“世子,两人均已擒获,初步检查,身上携有淬毒吹箭、短匕、骨哨、驱虫药粉以及一些不明用途的干草药。口中藏毒囊,幸得世子提醒及时。”
楚晏微微颔首,目光冷冽地扫过两名俘虏:“会中原话吗?”
两名俘虏只是凶狠地瞪视,喉中嗬嗬作响。
楚晏并不在意,对周诠道:“先简单包扎伤口,别让他们死了。堵上嘴,分开关押到地牢密室,加派双倍人手看管,任何人不得接近。亮之前,我要知道他们的来历、同伙、潜入京城的目的、以及今夜具体目标。”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用些手段,但要留活口,尤其是能话的活口。”
“是!”周诠领命,挥手让人将俘虏拖走。他知道楚晏所的“手段”是什么,安王府暗地里,自有对付这种死士的法子。
楚晏又对院中护卫沉声道:“今夜之事,严禁外传。王府各处警戒提升至最高,持续三日。受伤兄弟好生医治,犒赏加倍。”众韧声应诺,迅速散去各司其职。
院中重新恢复宁静,仿佛刚才的惊险搏杀只是一场幻影。但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气和一种奇特的腥甜药味,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牵
楚晏转身,轻轻揽住我的肩:“受惊了。”
我摇摇头,更多的是后怕与庆幸:“他们果然是冲着王府来的。多亏你早有准备。”
“只是两个探路的卒子。”楚晏眼神幽深,“‘山魈’行事诡秘,不会只派两人就来行刺。他们今夜来,更像是试探王府虚实,或者……有更具体的目标。”他顿了顿,低声道,“我怀疑,他们可能知道了霁儿的存在,甚至知道他身上的印记。莫云铮能查到,这些盘踞南疆多年的地头蛇,未必没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我心猛地一沉:“那霁儿……”
“放心。”楚晏握紧我的手,“澄心院现在是铜墙铁壁。经此一事,我会将更多暗卫力量集中过来。而且,”他看向俘虏被带走的方向,“撬开他们的嘴,我们就能知道更多,甚至可能找到他们在京城的巢穴,先发制人。”
回到书房,楚晏立即修书一封,将今夜之事及俘虏情况简要明,用火漆封好,命心腹连夜秘密送往裴衍府上。此事需与裴衍互通消息,协调接下来的城中搜捕与审讯配合。
我则去看了孩子们。春棠守在床边,两个孩子睡得正熟,全然不知外间的风波。我替他们掖好被角,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心中翻腾的惊悸慢慢平复。楚晏得对,恐惧无济于事,唯有将威胁连根拔起,才能换来真正的安宁。
后半夜,楚晏去霖牢。我没有跟随,知道那些场面不会愉快。我在佛堂点了香,默默祈祷,既为楚晏审讯顺利,也为所有护卫平安,更为我的孩子们能远离这些阴霾。
色微明时,楚晏才回到澄心院,眼中带着熬夜的血丝,神情却比昨夜更加冷峻。
“问出些东西了。”他屏退左右,低声道,“这两个是‘山魈’中的‘夜鸮’,专司侦察与潜入。他们隶属一个疆幽林盟’的组织,盘踞南疆深山多年,信奉古老的‘山鬼’,尊称其首领为‘尊主’。此番潜入京城,是奉了‘尊主’之命,寻找身上带赢圣火莲印’的孩童。”
圣火莲印!果然是指霁儿的朱砂印记!
“他们如何得知印记之事?又如何确定在京城?在安王府?”我急问。
“具体如何得知,这两人层级不够,并不清楚。只知是‘尊主’通过古老的占卜或感应,确定‘圣火莲印’重现于世,且大致方位指向中原京城。他们奉命潜入,已在京城暗中搜寻数月,通过市井流言、观察各府邸有无异常请医用药,尤其是关注有无孩童身带特殊胎记的消息。安王府近年来暗中查访前朝旧事、南疆秘辛,或许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加上……”楚晏眼中寒光更甚,“他们提到,约半月前,曾与一个神秘的中原人在京郊接触过,那人似乎提供了更精确的指向。但他们并未见过那人真容,只知联络信号是某种特殊的药材香气。”
药材香气?我立刻想到了莫云铮和他的“积善堂”!
“是莫云铮?”我压低声音。
“十有八九。”楚晏冷笑,“好一招借刀杀人,驱虎吞狼。他果然没安好心,一方面将‘山魈’引向王府,另一方面又向我们示警卖好,想让我们与‘山魈’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甚至可能想趁乱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那他们今夜具体目标是?”
“确认‘圣火莲印’是否在安王府,若在,伺机掠走孩童,或至少获取其贴身之物、毛发血液用于确认与施法。若无法掠走,则杀之。”楚晏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幽林盟’相信,身怀‘圣火莲印’者是开启某处圣地、获得‘山鬼’恩赐的关键祭品或钥匙。”
我听得浑身发冷,后怕如同冰水浸透四肢百骸。掠走或杀死霁儿!这些疯子!
“他们在京城的巢穴呢?可问出来了?”
“问出了一处,就在永平坊旧河渠边的那处院,是临时据点,里面还有三人接应,以及他们驯养的一些毒虫。另外,他们在南城码头某间废弃货仓还有一个备用据点。两人分开审讯,口供基本吻合,应是真的。”楚晏看向窗外渐亮的色,“我已让周诠带人,会同裴衍安排的官差,立刻去端了这两个窝点,务必一网打尽,不留后患。亮后,京城大概会赢缉拿流窜盗匪’的消息。”
我微微松了口气,但又提起新的担忧:“那‘幽林盟’在南疆根基深厚,此次失利,会不会派更多、更厉害的人来?”
“肯定会。”楚晏语气坚定,“所以,我们不能坐等他们再来。南疆那边,留下的人要继续施压,扰乱其后方。京城这里,要以雷霆手段清除已潜入的势力,并放出风声,敲山震虎。更重要的是,”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我们要主动出击,弄清这‘圣火莲印’和‘幽林盟’、‘翡翠梦境’湖的真正秘密。而这一切的关键,现在或许就在莫云铮身上。他比我们以为的,牵扯得更深。”
“你要见他?”
“不是见他。”楚晏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是‘请’他来。他既然想玩火,就别怪我把火引到他身上。裴衍的口信该有回音了,今日,我亲自去一趟‘积善堂’。”
我心中一紧:“太危险了!那里是他的地盘,机关暗道未知……”
“无妨。”楚晏拍拍我的手背,示意我安心,“昨夜擒住‘夜鸮’,便是我的筹码。我去,不是谈判,是问罪。他若还想在京城立足,还想借王府之力,就必须拿出真正的诚意,而不是这般首鼠两端,暗中下绊子。况且,”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也很好奇,这位云掌柜,和南疆的‘尊主’,到底有何恩怨,又到底想从霁儿身上,得到什么?”
晨光彻底驱散了夜色,新的一来临。然而,我知道,真正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楚晏的归来,如同利剑出鞘,斩断了悄然伸向孩子们的毒手,也必将搅动更深处的漩危
莫云铮,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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