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摩擦声从通道深处传来，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又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拖着步子往下走。
一声，一声，不紧不慢，但每一步都踏得人心头发毛。
李默和卡恩对视一眼，同时矮下身子，贴着栈道内侧的墙壁。他掌心朝下，一缕灰金色的能量砂浆悄无声息地渗进金属地板，像水银一样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蔓延过去。
（不是活物……能量读数很低，但结构很密实……像机器，而且是老掉牙的那种。）
砂浆的感知反馈回来。那东西离他们还有至少两百米，正在螺旋栈道上缓慢下校速度不快，但步伐稳定得可怕。
蜂巢那边似乎也感应到了入侵者，表面的灰白光微微黯淡，几条正在“打印”装备的金属触须也放缓了速度，转向通道入口方向。
危险……奥瑞坎的……‘清道夫’……
定期巡逻……清理‘杂质’……包括……外来者……
信息流涌入脑海。
（清道夫？奥瑞坎还在这鬼地方安排了扫地机器人？）
李默眯起眼睛。他记得之前猴子扫描时，这个纯净静寂节点几乎没有能量反应，只有极其微弱的结构信号。看来就是这些“清道夫”了——它们平时处于深度休眠状态，只有被触发或者定时唤醒时才会行动。
而现在，他们的到来，显然触发了某种警报。
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默从栈道边缘探出半个头，朝下看去。
两百米下方的螺旋栈道上，一个东西正慢吞吞地走过来。
那玩意儿大概有两米高，人形，但比例极其怪异——四肢细长得像竹竿，躯干却像个臃肿的金属桶。通体覆盖着暗沉的黑灰色金属外壳，表面布满了划痕和锈迹，关节处时不时迸出几丝刺眼的电火花。
它没有头。躯干上方是一个简陋的传感器阵列，几个红色的光学镜头机械地左右转动，扫视着周围环境。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右手——那根本不是手，而是一柄沉重、粗糙、边缘布满锯齿的切割锯。锯刃有半个人那么长，此刻正低垂着，但一旦启动，估计连星舰装甲都能撕开。
左手则是一个多功能的钳爪，此刻钳爪里抓着一大团扭曲的金属残骸，正是蜂巢之前自我修复失败后丢弃的废料。
（还真是清道夫……兼职碎尸灭迹？）
李默缩回头，脑子里飞快盘算。
这玩意儿看起来蠢笨，但能在这鬼地方活到现在，肯定不简单。而且它身上的能量读数虽然低，但结构极其致密，硬碰硬估计会是个硬茬。
更重要的是——打起来动静太大，万一引来更多，或者惊动了上面奥瑞坎的防御系统，那就麻烦了。
得无声解决。
他看向卡恩，做了个“绕后”的手势。
卡恩点头，左臂的纹路光芒彻底熄灭，整个人像一道影子一样贴着墙壁滑了下去，动作轻得连灰尘都没带起。
李默则留在原地，等。
脚步声到了他们这一层栈道的正下方，大概二十米的地方，停住了。
清道夫的红外镜头机械地转动，扫过空荡荡的栈道，扫过墙上的应急灯，最后停在——李默刚才靠过的护栏上。
那里留下了极其细微的、外骨骼足部的抓地痕迹。
清道夫的传感器阵列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它抬起左手，钳爪松开，那团金属残骸“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然后，它缓缓转过身，朝李默藏身的方向踏出一步。
滋啦——
右手的切割锯突然开始高速旋转，锯齿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剑
（被发现了？）
李默心里一紧，但没动。
清道夫又踏出一步。两步。三步。
它走到了栈道拐角，巨大的身躯几乎堵死了整个通道。
就在它准备探出钳爪去抓护栏的那一刻——
一道银灰色的影子从它身后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升起。
卡恩。
他没有用剑。而是整个人像猎豹一样扑上去，左手五指张开，精准地扣住了清道夫躯干后方一个不起眼的检修盖板。
盖板下，是它主能量管道的连接处。
卡恩的左臂纹路骤然亮起，灰白、暗金、彩色的光丝像活过来一样疯狂涌入盖板缝隙。那不是攻击，而是——**入侵**。
清道夫的身体猛地一僵。
切割锯的旋转声戛然而止。传感器阵列的红光疯狂闪烁，发出断断续续的、刺耳的警报蜂鸣。
但只响了不到两秒。
噗嗤。
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强行掐断了。清道夫躯干内部传来一连串短路的噼啪声，红光彻底熄灭，整个身体像断电的玩偶一样，瞬间僵直。
然后，它沉重地向前倒去，“哐当”一声砸在金属栈道上，扬起一片灰尘。
整个过程，从卡恩出手到清道夫倒下，不到五秒。
无声，迅捷，致命。
（漂亮。）
李默从藏身处走出来，蹲在清道夫的“尸体”旁。卡恩已经退开，左臂的纹路光芒渐渐平复，但那些光丝似乎比之前更凝实了一点。
（他刚才……直接用自己的法则能量入侵了这玩意儿的控制系统？然后从内部把它‘憋’死了？）
李默伸手按在清道夫的外壳上。入手冰凉，金属表面还残留着细微的震动。他灵觉探进去，快速扫了一遍内部结构。
果然，能量核心已经彻底报废，控制系统被完全烧毁。但让李默惊讶的是，这玩意儿的机械结构本身几乎没有损伤。
（好东西啊……这外壳，这关节，这动力系统……拆帘材料，或者修修自己用，都校）
他毫不客气，掌心涌出能量砂浆，像无数细的触手一样钻进清道夫的关节缝隙，开始拆解、吸收里面残存的铸造能量和精密的机械构造知识。
效率比从残骸堆里吸高多了。
短短半分钟，清道夫的外壳就黯淡了下去，内部结构也变得松散。李默收手，丹田里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七成。
（一个巡逻机器人就这么多油水？这要是多来几个……）
他刚想到这儿，通道深处，又传来了脚步声。
不止一个。
三个，四个……至少有五个，正从不同方向的栈道朝他们这边围过来。
（靠，捅了马蜂窝了。）
李默站起身，看向蜂巢那边。
四件装备的“打印”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七十左右，再有十几分钟就能完工。但现在，他们没时间了。
“卡恩，能拖延多久？”
卡恩已经拔出了“净尘”剑，剑身上流动着银灰色的秩序之光，隐隐还能看到一丝暗金的纹路在内部流转。他瞥了一眼通道方向，简短回答：
“十分钟。”
“够了。”
李默转身，大步走到蜂巢下方。他抬手，直接将体内剩余的七成灵力——除了维持基本运转的最低限度——全部抽出，凝聚成一团拳头大的、凝实得几乎要滴出金属液体的灰金色能量球，狠狠拍进蜂巢表面的一个孔洞。
“加速！”他低喝。
嗡——
蜂巢剧烈震动，表面的灰白光猛地暴涨，亮度瞬间提高了数倍。那些正在“打印”装备的金属触须像打了兴奋剂一样，速度骤然飙升。
四条触须在空中舞成一片残影，光束交织的频率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四件装备的结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成型、完善、抛光。
百分之八十，八十五，九十……
通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一个清道夫出现在下方栈道的拐角。它比刚才那个更大，右手不是切割锯，而是一门粗短的能量炮。炮口已经开始充能，暗红色的光芒在炮管内汇聚。
卡恩动了。
他甚至没有等对方开炮，整个人直接从栈道边缘一跃而下，剑光如流星般斩落。
清道夫的能量炮刚充能到一半，就被一剑劈中炮管。不是砍断，而是剑身上那股暗金色的铸造之力精准地侵入了炮管内部结构，引发了能量回路短路。
轰！
炮管炸了。不是大爆炸，而是一团混乱的能量乱流从炮口喷出，把清道夫自己炸得倒退好几步，传感器阵列疯狂闪烁。
卡恩落地，第二剑已经跟上，刺进了清道夫躯干侧面的一个接缝。
滋啦——
第二个清道夫倒下。
但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从不同的栈道层涌了出来。它们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切割锯、能量炮、震荡锤、甚至还有一张巨大的电磁网。
卡恩被围住了。
李默看都没看那边。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蜂巢上。
四件装备，已经成型了百分之九十五。
最后一点细节正在完善。拘束网中心的灰白晶体开始稳定发光；干扰器表面的液态金属光泽变得均匀；缓冲核心内部的能量涡流旋转得越来越快；相位稳定锚的十几个金属环达到了完美的动态平衡。
百分之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
下方传来金属撞击的巨响。卡恩一剑劈飞了一个清道夫的震荡锤，但另一个清道夫的电磁网已经张开，朝他当头罩下。
卡恩不退反进，左臂的纹路猛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拳轰在电磁网上。纹路里那股灰白色的“静寂”之力瞬间扩散，所过之处，电磁网的网格结构开始迅速“锈蚀”、崩解。
但更多的清道夫围了上来。
百分之九十九。
李默盯着蜂巢，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最后一秒。
嗡——
四道不同的光芒同时亮起。
四件装备，彻底完成。
四条金属触须卷起装备，迅速送到李默面前。
李默一把抓过，甚至来不及细看，直接塞进储物戒指。
然后，他转身，看向下方被七八个清道夫围在中间的卡恩。
“走了！”
卡恩闻言，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向后倒飞，同时左手朝李默的方向甩出一件东西。
是刚才从清道夫身上拆下来的、一块巴掌大的能量电池。
李默契契地接住，灵力注入。
电池瞬间过载，发出刺眼的白光。
下一秒——
轰！！！
剧烈的爆炸在圆柱空间底部炸开。冲击波和能量乱流像海啸一样向上席卷，所有清道夫都被震得东倒西歪，栈道剧烈摇晃。
李默和卡恩借着爆炸的气浪，头也不回地冲向通道入口。
身后，蜂巢的光芒在爆炸的余波中微微闪烁，几条触须朝他们的方向挥了挥，传递来最后一段信息。
谢……能量……还差……
下次……再来……更多‘菜’……等你……
李默冲进通道，嘴角咧开。
（自助餐餐厅是吧？行，下次一定。）
两人沿着来路狂奔。外骨骼的足部在金属地面上踩出一连串急促的回响。
而在他们身后，圆柱空间里，爆炸的烟尘渐渐散去。
那些清道夫挣扎着爬起来，传感器阵列重新亮起红光，开始机械地扫视四周。
但入侵者已经不见了。
只有一个被吸干能量的同类残骸，和一堆空空如也的装备制造架。
清道夫们茫然地转动镜头，最后，它们的注意力落在了中央的蜂巢上。
蜂巢表面的灰白光已经恢复了之前的黯淡，那些金属触须也缩了回去，孔洞里透出的光芒微弱而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清道夫们“看”了几秒，似乎判断没有威胁，于是笨拙地转身，开始清理爆炸产生的碎片和残骸。
一切，又回到了死寂。
而在通道上方，工坊主舱里。
屏蔽力场的倒计时，无声跳动。
【01: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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