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沟”这个名字，名副其实。
那是一片地势低洼、仿佛被整个底特律遗忘和抛弃的街区。建筑大多是上世纪中叶甚至更早的遗物，墙体开裂、斑驳，窗户要么用木板钉死，要么糊着脏污的塑料布。街道（如果还能称之为街道的话）狭窄、扭曲，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黑黢黢的粘稠泥浆，里面混杂着垃圾、排泄物和不知名的化学污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浑浊的污水在道路中央形成涓涓细流，最终汇入几条露敞开的、锈蚀严重的主排水管道，发出汩汩的声响。
空气比劳务市场那边更加污浊，除了工业废气和垃圾味，还多了一种甜腻中带着辛辣的怪味——很可能是非法化学制剂或“红冰”加工残留的气息。
时间虽是上午，但这里的光线异常昏暗。高大的危楼彼此倾轧，遮挡了大部分光。只有零星几盏残破的路灯还亮着，发出惨白而闪烁的光。人影绰绰，但都行色匆匆，或者蜷缩在角落，用警惕或麻木的眼神打量着每一个外来者。老方五人走在一起，依旧显得扎眼，但这一次，投来的目光更多是评估他们是否有油水可捞，或者是否带着麻烦。
按照莫里斯给的模糊方位，他们在一片如同迷宫般的破败建筑群中艰难穿行，躲避着地上的污秽和头顶可能坠落的碎砖。好几次，有眼神不善的青少年或衣衫褴褛的瘾君子试图靠近，但看到他们五个人虽然疲惫却紧靠在一起、眼神里带着某种经历过残酷的悍气（尤其是老赵那带着伤疤的脸和凶狠的眼神），便又悻悻地退开了。
弱肉强食，是这里最直观的法则。
三号楼是一栋六层高的旧公寓楼，外墙的水泥大片剥落，露出里面锈红的砖块。楼体微微倾斜，给人一种随时会倒塌的错觉。入口没有门，只有一个黑漆漆的、散发着尿骚味的门洞。门洞旁边，一块几乎褪成白色的旧蓝铁皮牌子，用粗糙的油漆写着“出租问询 - b1”。
b1，地下室。
他们深吸一口气（随即被污浊的空气呛到），踏入了黑暗的门洞。楼梯向下，阴冷潮湿，墙壁上涂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和不明污渍。仅有的一盏应急灯坏了，只能借助上方入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摸索着向下。
地下室走廊更加狭窄低矮，头顶的管道滴着冷凝水。两侧是锈蚀的铁门，大部分紧闭，有些门缝里透出微光或传出模糊的声音。走廊尽头，一扇比其他门稍大、漆成深绿色的铁门前，挂着一个更的蓝牌子，上面只有一个单词：“崔佛”。
老方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阵窸窣声，然后是缓慢而拖沓的脚步声。门上的一个观察窗被拉开，一只**冰冷的、泛着暗红色微光的机械义眼**出现在窗口后面，毫无感情地扫视着他们。紧接着，观察窗关上，门锁咔哒几声被打开。
门开了。
站在门后的是一个身材干瘦、佝偻着背的老人。他头发稀疏花白，脸上皱纹深如刀刻，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灰黄色。一只眼睛是正常的（虽然浑浊），另一只则被那颗暗红色的机械义眼取代，此刻正微微转动，发出极轻微的嗡鸣。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肘部打着补丁的旧西装外套，里面是脏兮兮的衬衫，没有打领带。整个人看起来阴郁而疲惫，但那只正常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老练而精明的光。
“莫里斯介绍来的？”老饶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铁皮。
“是，莫里斯老板可以找‘老爹’崔佛。”老方点头。
崔佛的义眼红光微微闪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某种扫描或记录。“进来吧，别站在门口。”他侧身让开。
房间比想象汁…“整洁”。空间不大，堆满了各种旧物——成摞的纸质文件（在这个时代极为罕见）、老式电子设备的零件、一些看不出用途的金属工具、还有几个锁着的铁柜。一张破旧的书桌上摆着一台老掉牙的台式终端，屏幕亮着，显示着不断滚动的数据流（似乎是某种监控或账目）。空气中有一股陈年灰尘、机油和廉价清洁剂混合的味道。
崔佛示意他们坐在几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旧椅子上，自己则坐回书桌后的高背椅，那只义眼始终若有若无地对着他们。
“想租房？几个人？住多久？”他开门见山。
“五个人。至少先租一周，如果合适，可能更长。”老潇回答。
“五个人……”崔佛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一个界面，上面似乎是这栋楼的简易平面图，一些房间标着不同的颜色。“我这里现在有空房间，能挤下五个饶……只有一个。四楼，407号。以前是个储藏室改的，有十五平米左右，有一个的通风窗（对着井，没阳光），一张大通铺（睡五个人有点挤，但够用），一个储物柜，一个共享楼层厕所和水房（冷水，定时供应）。周租，两百信用点，提前支付，不议价。押金一百，退租时房间无损坏、无欠费退还。”
十五平米，五个人，通铺，没阳光，共用厕所冷水……周租两百，押金一百。总共三百信用点启动资金。
“价格能低点吗？莫里斯一百五到两百。”老方尝试砍价。
崔佛那只正常的眼睛眯了一下，义眼红光稳定。“莫里斯的是单人间或双人间的价格。你们五个人，占用的空间和资源更多，两百是最低价。而且，”他顿了顿，“我这里的规矩，值这个价。”
“什么规矩？”老赵忍不住问。
“第一，准时交租，逾期一，加收百分之十，三不交，清退，押金不退。第二，不准在房间内进行违法交易（尤其是‘红冰’）、制造噪音或打架斗殴。第三，不准带不明身份或危险人物回来过夜。第四，公共区域卫生轮流值日（排班表我会贴）。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崔佛的义眼红光似乎亮了一瞬，“**不准打听其他租客的私事，也不准向任何人（包括治安仿生人、卡姆斯基的人、或者其他任何势力）透露这栋楼里发生的、你看到的任何不寻常的事情。** 保持沉默，管好自己，才能在这里住得安稳。”
他的很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违反任何一条，第一次警告，第二次，我会请你们离开。如果是严重违规（比如引来‘猎犬’或涉及暴力犯罪），后果……自负。明白吗？”
规矩严苛，但某种程度上也提供了一种畸形的“保护”——一个相对排外、封闭、强调“内部问题内部解决”的环境。对于需要隐藏身份、躲避追查的他们来，这种“沉默公约”或许比完全无法之地要好。
“能先看看房间吗？”老潇问。
崔佛站起身：“可以，跟我来。”
他们跟着崔佛重新爬上黑暗的楼梯，来到四楼。走廊同样破败昏暗，但相对安静。407号房间在走廊尽头。崔佛用一把老式黄铜钥匙打开门。
房间正如崔佛描述，极其狭。进门就是占据了大半空间的、用木板和旧床垫拼成的大通铺，上面铺着颜色暗淡的薄毯子。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储物柜靠在墙边。角落里有一个的、布满灰尘的通风扇，连通着黑漆漆的井，几乎透不进光。墙壁很薄，能隐约听到隔壁房间的动静（轻微的咳嗽声）。空气中有霉味，但比走廊好一些。
条件比“莫里斯的栖息地”的通铺略好（至少有个门，相对私密），但空间更拥挤，没有取暖，共用设施。
“就这了。”崔佛站在门口，“决定了吗？”
五人快速交换眼神。三百信用点对他们目前来是笔不的开销，但换来一个相对固定、有基本规矩（虽然严苛）的据点，是值得的。而且，周租模式比日租节省很多。
“我们租了。”老方点头，“现在付钱。”
崔佛的义眼红光似乎温和了一点（也许是错觉）。他拿出一个老式的、带物理按键的信用点转账器：“押金一百，首周租金两百，一共三百。支付码。”
老方亮出手腕上的匿名支付码。转账器“嘀”一声，扣款成功。崔佛将一把黄铜钥匙递给老方：“钥匙只有一把，丢了或弄坏了，赔偿五十信用点。每周一上午十点前，把下一周的租金准备好，我会来收，或者你们送到我地下室。其他时间，除非紧急情况，不要来打扰我。祝你们住得……安稳。”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
五人站在这个狭、昏暗、散发着霉味的新“家”里，心情复杂。花了三百信用点，换来了一个能锁门的、相对固定的空间，以及一套需要严格遵守的、可能带来危险的“规矩”。
“好歹……有个窝了。”老高一屁股坐在通铺上，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晃晃悠悠的，比睡集装箱强点。”
“先收拾一下，把东西放好。”老潇开始检查储物柜和通风口，“老于，你躺下休息。老赵，你看看门锁结不结实。”
老方走到那个的通风窗前，透过积满污垢的玻璃，看向外面昏暗的井。对面是同样破败的墙壁和黑洞洞的窗户。这里，就是他们在底特律底层挣扎求生的新起点。
他们需要尽快适应这里的规则，找到新的、适合的工作，并开始有目的地收集信息。
那个关于“生锈码头”的情报，以及“老爹”崔佛这条线，或许都能派上用场。但一切，都必须谨慎。
**【排水沟与“老爹”崔佛结束：成功找到并租下“排水沟”三号楼407房间（15平米，通铺，无窗，共用设施）。支付押金100+首周租金200=300信用点。匿名腕带余额：450信用点。接受崔佛的严苛租房规矩（重点是“沉默公约”）。获得相对固定且私密的落脚点，但环境恶劣、空间拥挤、邻里复杂。**
**【当前状态**：体力依旧不佳，但精神因获得固定据点而稍有提振。拥有独立房间（钥匙）。匿名腕带余额：450信用点。剩余物资：营养膏x8，过滤水x2瓶，止痛片（部分）。
**【新环境评估**：
1. **安全性**：门锁一般，墙壁隔音极差，邻里成分复杂（潜在危险与情报来源并存）。崔佛的“规矩”提供有限保护，但也是一种约束和潜在威胁（违反后果不明）。
2. **隐蔽性**：相对“栖息地”更好，有独立空间，符合“沉默公约”利于隐藏。
3. **生存成本**：周租200信用点，日均约28.6信用点，比日租（75）大幅降低，但需承担押金风险和水电等潜在额外费用（未知）。
4. **行动基地**：可作为物资储存、情报初步整理、以及轮流休整的基地。
**【下一步行动计划**：
1. **安顿与侦察**：简单打扫布置房间，熟悉楼层环境（厕所、水房位置，上下楼路线，紧急出口）。观察邻居（避免接触但留意特征），了解本楼基本活动规律。
2. **工作寻找**：下午前往劳务市场，寻找适合目前身体状况（尤其老于）的日结工作。目标：赚取足够支付下周租金及日常开销的信用点（约需300+）。考虑分工：老方、老潇、老高、老赵可尝试中等体力活，老于负责留守、整理情报、并尝试用匿名腕带接收公共广播\/新闻，收集信息。
3. **情报深化**：在确保安全前提下，尝试在劳务市场或返回“排水沟”路上，谨慎验证“生锈码头”目击情报的真伪（如观察该区域是否增派巡逻、旁敲侧击打听），但不主动接触情报贩子。
4. **医疗关注**：持续观察老于伤势，若情况稳定则维持现状；若恶化，需在“排水沟”附近打听黑市医生（预计昂贵且风险高）。
**【潜在风险**：新住所被盗窃或闯入；不熟悉环境触犯崔佛规矩；被危险邻居盯上；外出工作时据点无人看守导致物资损失；老于独自留守时的安全。
**【下章预告：新巢穴的第一夜与隔壁的噪音——简单打扫布置房间，分配铺位；熟悉共用厕所和水房（可能遭遇其他租客，发生短暂而警惕的接触）；夜间，被隔壁房间异常的、有规律的敲击声或模糊的电子音对话吵醒\/引起注意；可能透过薄墙听到只言片语（涉及零件、蓝血、改装等关键词），暗示隔壁租客可能与仿生人黑市改装或deviant支持网络有关；团队内部讨论是否介入或无视（遵守“沉默公约”）；同时，老于在留守时通过腕带接收到关于“卡姆斯基基金会即将举行重大发布会”或“模控生命宣布新型号仿生人”的新闻片段，提供新的世界动态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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