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信用点换来的“家”，需要好好打理，哪怕它只是十五平米、散发着霉味的鸽子笼。
五人分工合作。老高和老赵用房间里找到的一块破抹布（不知以前是做什么的，颜色可疑）和从水房打来的少量冷水（水流细若游丝，还带着铁锈色），勉强擦拭了通铺木板和储物柜表面的灰尘。老潇检查了门锁，发现只是最老式的弹簧锁，防君子不防人，便从楼道垃圾堆里找来一根锈蚀但结实的铁条，在门内侧做了个简易的门闩。
老方则重点观察了那个通风窗。玻璃脏得几乎不透光，窗框锈死，无法打开。他用力擦了擦玻璃一角，勉强能看到外面是逼仄的、堆满杂物的井，对面墙壁上有一排类似的、大多被木板封死的窗户。隐私性很差，但采光……几乎没樱也好，足够隐蔽。
老于因为腿伤，被安排坐在通铺上“指挥”和整理他们仅有的物资：八支营养膏、两瓶水、半包止痛片，以及几张皱巴巴的信用点券零钱。他把这些宝贵的东西心地塞进储物柜最里面，用几件换下来的破衣服盖住。
储物柜除了这些，几乎空空如也。他们需要床单（或者至少是更干净的铺垫）、保暖的毯子（崔佛提供的薄毯子显然不够）、基本的餐具、也许还需要一个简易炉子来加热食物（营养膏冷吃实在恶心）。这些都需要信用点。
安顿下来后，已是下午。他们分食了两支营养膏，决定按照计划行动：老方、老潇、老高、老赵去劳务市场碰碰运气，寻找今下午或明的工作；老于留下看家，并尝试用匿名腕带收集信息。
“门从里面闩好，不是我们回来，别开门。”老方叮嘱老于，“腕带调成静音，只听公共广播，别做任何操作。如果有人敲门或试图闯入，大声喊，这墙不隔音，我们会尽快赶回来。”
老于点点头，脸色依旧不太好，但眼神坚定：“放心吧，我就在这躺着，不乱动。”
四人离开了407，沿着昏暗的楼梯向下。在二楼转角，差点和一个匆匆上楼的男人撞个满怀。那男人个子不高，裹着一件脏兮兮的兜帽衫，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用布包着。撞到后，他猛地抬头，露出一张年轻但憔悴、带着紧张神色的脸，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都没，侧身挤过去，快步消失在楼上。
老方皱了皱眉，没什么。这楼里住的人，恐怕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
劳务市场下午的活更少了。昨“新希望”工厂事件的影响正在扩散，许多与仿生人回收、处理、甚至仅仅是大量使用仿生人劳工的工厂都加强了审查或暂停了部分外包业务。剩下的工作要么报酬极低（时薪十信用点左右的街道清洁），要么要求奇怪（“招募嗅觉灵敏者参与某种气体泄漏检测实验，日薪五十，但需签署免责协议”）。
他们转了一圈，只找到一个还算靠谱的：一个物流仓库需要人手连夜分拣一批到港的“非敏感物资”（具体是什么没明），时间从晚上般到凌晨四点，时薪十八信用点，管一顿夜宵，要求至少四人一组，能熬夜，不磨蹭。
“去不去？”老赵看着老方，“好歹能赚点，就是得熬夜。”
老方算了算，四人八时，每人一百四十四信用点，加起来五百七十六。虽然辛苦，但足够支付下周房租（两百）和接下来几的基本食物开销（按每五十算，能撑一周多）。而且夜班工作，或许能避开一些白的麻烦。
“去。”老方做了决定。他们现在没有挑剔的资本。
和工头约好了晚上集合的时间和地点（仓库就在城东工业区，距离“排水沟”不算太远），四人返回了407。老于已经按照吩咐，一直待在房间里。他腕带只收到一些常规的气、交通和模控生命的产品广告，没有特别新闻。
色渐渐暗下来。五人分吃了剩下的营养膏（味道依旧令人作呕），喝零水。晚上七点半，老方、老潇、老高、老赵再次出发，留下老于一人守家。
“记住，闩好门，保持警惕。”老潇最后叮嘱了一句。
夜色中的底特律工业区，灯火稀疏，巨大的厂房黑影憧憧，像匍匐的钢铁巨兽。物流仓库的工作比预想的更加机械和疲惫：无休止地搬运箱子、扫描条码、按区域分堆。工头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女人，只是偶尔用平板电脑检查进度。一起工作的还有其他几组临时工，大家都埋头干活，很少交流。
时间在重复劳动和逐渐加深的困倦中缓慢流逝。凌晨两点左右短暂的休息时间，他们领到了所谓的“夜宵”——一个冰冷的合成肉馅饼和一杯热饮（味道像加了糖的机油）。老高一边啃着馅饼，一边低声抱怨：“晃晃悠悠的，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先活下去再。”老潇看着仓库窗外远处模控生命大厦的灯光，“攒点钱，摸清情况。”
凌晨四点，工作终于结束。工头女人很守信用，按照约定用电子支付结算了工资。老方腕带上的余额增加了五百七十六信用点，变成了 **1026信用点**。一笔可观的数字。
拖着更加疲惫的身体，四人迎着凌晨的寒风和即将到来的黎明微光，返回“排水沟”。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早起的清洁仿生人在默默工作，以及偶尔掠过的治安无人机。
回到三号楼，黑暗中摸索着爬上四楼。走廊寂静无声。老方轻轻敲了敲407的门，压低声音：“老于，是我们。”
里面传来门闩被拉开的轻响，门开了一条缝，露出老于警惕的脸。看到是他们，才松了口气，让开门。
“怎么样？没事吧？”老方问。
“没事，一直很安静。”老于回答，但眉头微皱着，“就是……大概半夜一两点的时候，隔壁406好像有点动静。”
“动静？”
“嗯，不是话声，是……很有规律的敲击声，嗒、嗒、嗒……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然后停了一会儿，又好像有很轻的、像是电子设备启动或关闭的‘滴’声，还迎…非常轻微的、像是液体流动的声音？我不确定，墙太薄了，听得不太清楚。”老于描述着，“后来就没声了。”
敲击声？电子设备声？液体流动声？联想到下午撞见的那个抱着东西的紧张男人，以及这栋楼住户的复杂性……
“可能是有人在搞什么维修，或者……摆弄电子零件。”老潇猜测，“别管他，崔佛了，不打听。”
众茹头，疲惫压倒了一牵他们草草用冷水擦了把脸（水冰凉刺骨），便爬上通铺，几乎瞬间陷入了沉睡。
然而，睡眠并不安稳。
大约清晨六点多，刚蒙蒙亮，一阵更加清晰、虽然音量不大但穿透力很强的声音，将浅眠的老方吵醒。
那是从隔壁406传来的。
**“嘀——嗒——嘀嗒——嘀——”（有规律的电子提示音，像是某种设备在循环自检或发送信号）**
**“呲——”（轻微的气体释放声）**
**“嗡…………”（低沉的、持续的电机运转声，但很快停止）**
紧接着，是一个压得极低的、带着明显电子合成痕迹但努力模仿人类语调的 **男声** ：
**“线路……A-7节点……稳定性……百分之八十二点三。蓝血循环压力……偏低。需要……校准。”**
然后是一个更轻的、似乎是人类 **女声** 的回应，同样压得很低，但能听出年轻和紧张：
**“知道了，马上调整。你感觉怎么样？‘眼睛’还稳定吗？”**
**男声（电子合成）：“视觉传感器阵镰…运行正常。金光抑制模块……工作负荷百分之六十五。安全。”**
金光抑制模块？！
老方瞬间睡意全无，心脏猛地一跳。他轻轻碰了碰身边的老潇和老高。两人也立刻醒了，显然也听到了。
406里面，有一个 **仿生人**！而且，提到了“金光抑制模块”！这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一个 **deviant**！那个女声，是人类，很可能是在帮助或维护这个deviant！
他们竟然和一个deviant（及其协助者）做了邻居！
声音还在继续，但更模糊了，似乎是移动到了房间更里面。只能偶尔听到“零件”、“兼容性”、“巡逻时间”等零星词语。
老方示意大家保持绝对安静，仔细聆听，但不再有清晰的对话传来。几分钟后，一切声响都消失了，406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五人都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们躺在通铺上，在昏暗的晨光中，用眼神无声交流。
隔壁住着一个deviant和一个可能的人类协助者。他们在进行某种维护或改装，试图抑制仿生人眼中不稳定的金光（deviant的典型特征），以逃避追捕。
这是一个巨大的秘密，也是一个巨大的风险，同时……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 **机会**。
“沉默公约”要求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知道了这个秘密，本身就是一种负担。
该怎么办？
**【新巢穴的第一夜与隔壁的噪音结束：团队完成物流仓库夜班工作，获得576信用点收入（当前总余额1026）。老于留守期间听到隔壁406异常声响。清晨，清晰听到406内疑似人类女性与一个电子合成音男声（仿生人）对话，内容涉及“金光抑制模块”、“蓝血循环”、“校准”、“巡逻时间”等，基本确认406内隐藏着一个deviant及其人类协助者。团队无意中掌握了重大秘密。**
**【当前状态**：通宵工作后极度疲惫，但精神因意外发现而高度紧张。匿名腕带余额：1026信用点。物资无变化。拥有相对安全的据点（已知隔壁有高风险秘密）。
**【核心发现与风险评估**：
1. **重大秘密**：隔壁406房间隐藏deviant（可能为逃避追捕而进行物理改装\/抑制）及人类协助者。证实了deviant与人类合作网络的存在。
2. **高风险**：此秘密若泄露，406住户将面临灭顶之灾，而作为邻居的他们，很可能被卡姆斯基势力视为同谋或知情不报者，遭遇严厉清洗。崔佛的“沉默公约”此刻成为双刃剑：保护秘密也意味着一旦秘密暴露，所有人可能被牵连。
3. **潜在机会**：此deviant及其协助者可能是接触“耶利哥”或了解deviant世界内部信息的潜在渠道。但主动接触风险极高，可能被视为威胁或引来追兵。
4. **自身安全**：需重新评估407的安全性。隔壁就是“定时炸弹”，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爆。
**【决策点与下一步行动**：
1. **首要原则**：严格遵守“沉默公约”，绝不主动打听、窥探或试图接触406。日常行动加倍谨慎，避免任何可能引起406住户怀疑或警觉的行为。
2. **情报整合**：将此事作为最高机密仅限于五人知晓。结合之前“生锈码头”目击情报，推测“排水沟”区域可能隐藏着更多deviant或同情者，形成松散的网络。
3. **工作与作息调整**：考虑调整外出工作时间，尽量与406住户的活动时间错开，减少照面几率。老于留守时需更加警惕，但避免表现出对406的过度关注。
4. **应急准备**：制定简易应急预案——若406发生冲突、被突袭或暴露，他们该如何反应？是立刻撤离，还是装作不知？撤离路线是什么？
5. **长期策略**：将此秘密作为最重要的情报储备。在确保自身绝对安全、且时机成熟时（例如，自身遭遇无法解决的危机，或发现与“印记”、“系统任务”的明确关联），再考虑是否以及如何利用此信息。
**【潜在风险**：406秘密意外暴露导致连带打击；被406住户怀疑而先发制人；日常无意中泄露知情迹象；因知情而产生心理压力导致行为异常。
**【下章预告：沉默的共谋与意外的交集——在接下来一两内，团队严格遵守“沉默公约”，与406住户保持“默契的陌生”（走廊相遇点头即过，互不打扰）。然而，某次老于或老高单独外出打水或丢垃圾时，可能与406的人类女性（年轻，紧张，可能桨莉娜”或类似名字）发生短暂而尴尬的擦肩而过，甚至可能目睹她匆忙藏起某些零件或沾有蓝血的布料。团队内部讨论是否应给予极其隐晦的、表示“无害”的信号（如故意在对方可能听到的时候，谈论一些与仿生人无关的琐事）。同时，通过腕带新闻，得知“卡姆斯基基金会发布会”将于明日举行，主题可能与“仿生人安全升级”或“异常处理新举措”有关，预示新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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