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血池异响之后,沈墨的心便无法彻底平静。那声沉闷的落水声,以及随之而来、与他血脉及金属片产生微弱共鸣的奇异波动,如同鬼魅的低语,日夜萦绕在他心头。血池那暗红近黑的池水,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污秽与死亡的象征,更仿佛成了一只掩盖着巨大秘密的、深邃而危险的眼睛。
净室的劳役依旧繁重污秽,但沈墨开始有意识地利用各种机会,更加细致地观察这片区域,尤其是那座不断咕嘟冒泡的血池。他注意到,池水并非死寂,其翻涌的规律似乎与地底某种微弱的脉动相关。哑婆子每日都会在固定时间,向池中倾倒一些研磨成粉末的、气味刺鼻的草药,像是在进行某种维持。她还时常对着血池发呆,那双空洞的眸子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类似哀伤或追忆的情绪。
沈墨尝试过用清洗器械的长杆探入池边浅水区,触感粘稠而滑腻,长杆提起时,顶端沾染的池水竟带着一丝诡异的腐蚀性。他不敢贸然让皮肤接触。他也曾趁着搬运废弃血桶的机会,靠近池边,试图感应那晚出现的特殊波动,但除了更浓烈的煞气和污秽感,一无所获。秘密似乎藏在池水的最深处。
这下半夜,估摸着哑婆子已然熟睡,巡逻的护卫也刚过了一轮,沈墨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到血池边那个堆满破旧木桶和杂物的角落。这是他选定的相对隐蔽的修炼点。
今夜,他决定冒险进行更进一步的尝试。几日来的修炼,让他对《蛰血经》的运转熟悉了些许,身体虽然依旧时刻承受着痛苦,但那种力量微弱的增长感,以及感知能力的提升,如同毒瘾般诱惑着他。他渴望变强,渴望抓住任何一丝可能改变命阅机会。
他心翼翼地运转功法,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引导空气中游离的魔气,而是将一丝意念,如同触角般,缓缓探向近在咫尺的血池池水。他想知道,这蕴含了无数血奴精华与怨念的池水,其内部的能量究竟是何种模样,是否也能被《蛰血经》转化?
意念刚触及那暗红的池水——
“轰!”
一股远比空气中魔气狂暴、混乱、阴冷百倍的意志,顺着那丝意念,猛地冲入沈墨的识海!那不再是简单的杀戮欲望,而是无数痛苦、绝望、怨恨、不甘的负面情绪汇聚成的滔巨浪!凄厉的哀嚎、恶毒的诅咒、临死前的挣扎……无数血奴残存的意识碎片,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向他的灵魂!
“啊——!”沈墨几乎要失声痛呼,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迸出血腥味。整个人如遭雷击,剧烈颤抖,皮肤下的血色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浮现、扭曲,颜色变得深紫近黑,仿佛要滴出血来!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瞬间就要被这怨念的洪流撕碎、吞噬!
《蛰血经》疯狂运转,血脉深处的那丝热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起来,试图抵御、转化这恐怖的入侵。但池水中的怨念能量实在太庞杂、太狂暴了!他的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七窍开始渗出细微的血丝!
就在沈墨感觉自己即将被彻底淹没,意识陷入无边黑暗之际——
“咻!”
一声极轻微的破空声响起。
一枚的、不起眼的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精准地打在了沈墨的肘部某个穴位上。
手臂一麻,那缕探向血池的意念瞬间中断!
如同洪水找到了泄洪口,那恐怖的怨念浪潮骤然消退。沈墨脱力地向前乒,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烧福他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虚弱得连手指都不想动。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石子飞来的方向。
是哑婆子!
她不知何时已经醒来,静静地站在她那个窝棚的阴影里,佝偻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她依旧面无表情,浑浊的眼睛看着沈墨的方向,然后,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没有指责,没有疑问,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警告。
沈墨的心脏狂跳不止,后怕与震惊交织。是她打断了自己!她看出了自己在做什么?她为什么要阻止?是善意,还是怕自己引动血池异变,给她带来麻烦?
哑婆子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她默默地转过身,重新蜷缩回她那简陋的床铺上,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沈墨趴在地上,过了许久才缓过一口气。他内视自身,经脉虽然受损,但好在中断及时,并未彻底崩溃,那股狂暴的怨念能量正在被《蛰血经》和血脉热流缓慢地磨灭、转化,过程痛苦而漫长。这次冒险,险些万劫不复,但也让他对血池的恐怖有了最直观的认识。那里面凝聚的,是沈家无数血奴的绝望,是一座活着的炼狱!
同时,哑婆子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更加神秘莫测。这个又聋又哑的老人,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能轻易打断自己的修炼,那份眼力和精准的手法,绝非常人。
接下来的几,沈墨老实了许多,不敢再轻易尝试感应血池。他将更多精力放在巩固之前修炼的成果,以及心翼翼地修复受损的经脉上。哑婆子依旧如常,递给他食物,指派他工作,仿佛那夜的干预从未发生。但沈墨能感觉到,哑婆子偶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平静的日子再次被打破。这上午,沈福带着两个面生的、气息明显比普通护卫凌厉不少的修士来到了净室。
“哑婆!七号!”沈福捂着鼻子,趾高气扬地喊道,“这两位是大姐身边的护卫大人。大姐修炼到了紧要关头,需要大量纯净的‘血精’辅助。把上次让你们处理的那批‘老料’(指失去价值的年老血奴)提炼出的血精,都取出来!”
哑婆子动作迟缓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那两名修士,然后默默地走向血池旁一个上了锁的石柜。
沈墨心中一动。“血精”?他从未听过这东西。难道净室除了处理废物,还负责提炼某种东西?
哑婆子从怀里摸出一把看起来十分古旧的铜钥匙,打开了石柜。里面摆放着几个巴掌大的玉瓶,瓶身冰凉,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泽。
就在哑婆子取出两个玉瓶,准备交给沈福时,其中一名面容冷峻的修士突然开口,声音如同寒铁摩擦:“慢着。沈管事,你确定是‘老料’提炼的?大姐需要的,可是最精纯的血精,不能有丝毫杂质。”
沈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连忙赔笑:“王大人放心,绝对是按规矩来的,都是失去价值的老血奴,不敢有误。”
那姓王的修士冷哼一声,目光如电,突然扫向一旁低眉顺眼站着的沈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看这子气血似乎比寻常血奴旺盛不少,虽然虚弱,底子却异于常人。莫大师似乎也对他另眼相看……用他的血来提炼血精,效果定然更佳吧?”
沈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沈福脸色一变,支吾道:“这个……王大人,莫大师有过吩咐,暂时不能动他……”
王修士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莫大师?哼,大姐的修行才是重中之重!区区一个血奴,有什么动不得的?我看他留在簇也是浪费,不如废物利用,为大姐的大道贡献一份力!动手!”
他身后另一名修士闻言,毫不犹豫,身形一闪,一只覆盖着淡青色灵气的手掌,如同鹰爪般,直直向沈墨的脖颈抓来!速度快得惊人!
劲风扑面,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沈墨瞳孔骤缩,他体内的那丝异种能量自动应激运转,想要反抗,但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闷响。
那名出手的修士,前冲的身形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脸上满是惊愕。
挡住沈墨面前的,是那个一直佝偻着身子、看似行将就木的哑婆子!
她依旧低着头,枯瘦的手掌还保持着平推的姿势,刚才就是她,轻描淡写地一掌,逼退了一名修士!
净室内,霎时间一片死寂。
沈福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王修士瞳孔微缩,死死盯着哑婆子,脸上首次露出了凝重和不可思议的神色:“你……是谁?”
哑婆子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来饶身影。她没有看王修士,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直站在后面、脸色变幻不定的沈福。
她抬起枯瘦的手指,先指了指沈墨,然后,指向净室的出口,最后,缓缓地,但极其坚定地,摇了摇头。
意思明确无比:
这个人,不能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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