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室并非一间屋子,而是一处嵌入山腹、依着然洞窟改建的场所,比地牢更加深入地底。
刚踏入其中,一股难以形容的复合气味便扑面而来。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是主调,混杂着草药腐败的酸臭、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的味道,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万年尸骸堆积产生的腐朽气息。空气湿冷粘稠,呼吸一口,肺里都像是灌入了冰凉的铁锈渣子。
光线极其昏暗,仅靠岩壁上零星镶嵌的、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磷石照明。这些磷石的光芒不足以驱散黑暗,反而将嶙峋的怪石和扭曲的影子投射得到处都是,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沈墨被沈福带到一个开阔的洞窟中央。这里的地面并非岩石,而是一种暗红色的、仿佛被鲜血浸透无数年的泥土,踩上去有种令人不适的软腻福洞窟一侧,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池塘般的血池!池水暗红近黑,表面漂浮着不明的油脂和残渣,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密的气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这就是沈家血奴血液的最终归宿,也是煞气最为浓郁的核心之地。
血池周围,散落着各种令权寒的器具:用来放血和过履符文器械、盛放废血的大桶、清洗用的刷子、以及……堆放在角落的,一具具覆盖着白布、形状各异的人形轮廓。那是失去价值的血奴,或者试验失败的尸体。
“以后,你就归她管。”沈福捂着鼻子,嫌恶地指了指血池旁一个佝偻的身影,“这里的规矩,她自然会教你。七号,别以为离开霖牢就是什么好事,在这里,活下来……才算本事。” 沈福冷笑一声,不再多留,仿佛多待一刻都会玷污他自己,转身匆匆离去。
那个佝偻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是一个老婆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依旧沾满暗沉污渍的粗布衣服。她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和老人斑,一双眼珠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瞳孔。她动作迟缓,走到沈墨面前,仰起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他。
沈墨这才发现,她的耳朵干瘪,似乎没有耳洞。这是个又聋又哑的老人。
哑婆子咧开几乎没牙的嘴,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然后伸出枯瘦如鸡爪的手,指了指血池边一堆沾满血污的器械,又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流淌着浑浊山泉的水槽。
意思很明显:清洗这些东西。
沈墨沉默地点点头。他早已习惯了服从命令,尤其是在这种完全陌生、危机四伏的环境里。
净室的工作繁重而令人窒息。他需要清洗那些沾染着凝固黑血、散发着异味的取血器械,要将废弃的血桶倒入特定的沟渠(那沟渠直通血池深处),要帮忙将那些冰冷的尸体抬到更深处的一个专门处理尸体的洞窟。每一次接触这些东西,都有一股阴寒的煞气试图钻入他的体内,引动他血脉中那丝《蛰血经》修炼出的异种能量微微躁动。
哑婆子大多数时候都沉默着,像一尊会移动的雕像。她似乎对这里的一切早已麻木,动作机械而精准。她偶尔会盯着沈墨看,那空洞的眼神让沈墨心底发毛,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有时,她会在沈墨疲惫不堪时,默默递过来一个用干净叶子包着的、相对柔软些的干粮,或者一碗相对清澈的饮水。这微的善意,在这地狱般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珍贵,也让沈墨对这个诡异的老人,始终抱有一丝警惕和一丝难以言的复杂情绪。
几下来,沈墨逐渐适应了净室令人作呕的环境和繁重的劳役。他发现,这里虽然煞气浓郁,但或许是因为莫大师的命令,或许是因为簇本就人迹罕至,监视反而比地牢宽松许多。除了哑婆子,几乎见不到其他人。这给了他宝贵的、可以悄悄尝试修炼的机会。
他不敢在哑婆子面前明目张胆地修炼,只能选择在深夜。当哑婆子在她那个靠近洞口、相对干净些的窝棚里蜷缩睡下后,沈墨便会蹑手蹑脚地移动到血池附近一个堆放杂物的阴暗角落。
在这里,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远比地牢精纯和浓郁的魔气与毒气。它们如同黑色的、绿色的纱幔,在磷光的映照下缓缓飘荡。
沈墨盘膝坐下,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和灵魂深处的恐惧,再次运转《蛰血经》。
这一次,因为环境的改变,过程更加凶险!净室内的魔气毒气不仅量更大,而且更加狂暴。当他引导一丝黑气入体时,剧痛远超之前,仿佛有无数细的刀片在切割他的经脉,更有各种疯狂的幻象冲击他的识海——尸山血海、冤魂哭嚎、无尽的杀戮欲望……
他死死守住心神,依靠着那丝血脉热流和强大的求生意志硬抗。汗水瞬间浸透他单薄的衣衫,又在阴寒中结成冰霜。皮肤下的血色纹路再次浮现,颜色更深,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似乎在贪婪地吸收着这些负面能量。
痛苦煎熬中,《蛰血经》的功效也更为明显。那一丝被引入的魔气,在被缓慢而艰难地转化后,化作的能量更加精纯,虽然依旧冰冷死寂,却让他虚弱的身体感受到了一丝微弱但切实的力量福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似乎扩大了少许,能隐约“听”到血池深处气泡破裂的细微声响,能“闻”到空气中不同煞气属性的微弱差异。
这《蛰血经》果然是为这种绝地而生的功法!越是污秽凶险之地,修炼效果反而越佳!
然而,就在沈墨刚刚消化完这一丝魔气,心神稍懈的刹那——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落水的声响,从血池方向传来!
沈墨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望过去。只见血池中央,暗红的血水翻涌,似乎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是废弃的血桶掉了进去?还是……
他屏住呼吸,仔细感应。除了血池固有的污秽气息,他似乎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从那落水点传来,一闪而逝。那波动带着一种古老的、难以言喻的韵味,与他怀里的金属片,甚至与他自身的血脉,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难道这血池底下,真的藏着什么?
沈墨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想起了老白,想起了金属片,想起了莫大师那贪婪的眼神。这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这个沈家最污秽的核心之地。
他按捺住立刻探查的冲动。血池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那翻涌的暗红色池水,仿佛隐藏着能吞噬一切的怪物。现在的他,太弱了。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洞口方向传来。沈墨立刻收敛所有气息,蜷缩进阴影深处,假装沉睡。
来的是两个负责夜间巡逻的沈家护卫,他们只是例行公事地在洞口探了探头,用手里的灯笼象征性地照了照里面,嘴里抱怨着:
“真他妈晦气,每次巡到这里都浑身不舒服。”
“快走吧,这鬼地方,除了那个哑巴婆子和新来的短命鬼,谁愿意待?”
“听那新来的七号有点邪门,莫大师特意关照过的……”
“邪门?再邪门到了这净室,也是迟早变成池底肥料的下场!”
两人嘀咕着,很快离开了。
沈墨在阴影中睁开眼睛,眼神冰冷。看来,沈福或者其他人,并未完全放松对他的“关注”。这净室,也绝非安全之地。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咕嘟冒泡的血池。池水幽深,仿佛一只巨大的、隐藏着秘密的暗红眼睛,也正无声地凝视着他。
那声异响是什么?那微弱的共鸣感从何而来?哑婆子真的又聋又哑吗?她在这净室待了多久,知道多少秘密?
危机与机遇,如同一对孪生兄弟,在这最污秽的深渊里,同时向沈墨露出了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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