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竟没想到，以直报怨这话，居然能从一个女子口中出来！
一个妇道人家，观点竟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老匹夫老狐狸们，更为深刻！！！”
他满脸激动，心中郁结似乎一扫而空。
竟还伸出手来，再朝古月芬做了个“请”的手势：“来人！看茶！”
他再朝着身边婢女大喊一声。
接着又转身回到椅上。
再看着古月芬，又出声提问道：“胡氏，奥，不，胡夫人！
方才你既回了我第一个问题。
那现下，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既然你是这大允县官窑的窑长，那老夫便问你，你是如何看待，你窑中那烧砖工饶？就比如，他们的工钱几何，为砖窑所创收益几何？
再者，砖窑产量，又能为咱这大允县，带来真金白银，几何？
这些真金白银，最终落在这些窑工手里的银钱，又有几何？
比起回家耕种，又能优上几何？”
“？？？”
听完这提问，古月芬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孔老头，话题跳跃的也太快了吧？
她本想直接顺着老头的问题去答。
可瞥见老头眼里那极为期待的目光。
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这才反应过来。
差点又被这老头带偏了。
这老头既能考她孔子的核心观点。
那必然不会真的对真金白银这些俗物感兴趣！
结合老头问题的重点，再联想到老头提问前后那明显不同的反应。
她突然明白过来。
老头问的这个问题，很可能是想知道，在她古月芬心里，百姓是为窑工好，还是回家种地好……
这……往深了联想……
古月芬眯了眯眼，终于明白过来了！
老头问的肯定是，种地和烧砖，哪个更好！
既这么提问，那问题的核心，肯定便是……
“孔老爷，您可是想问，百姓是从事农业好，还是侧重商业更好？”
她脑子转的飞快，忙试探着问了一句。
“没错，老夫正是想问这个。”
眼见古月芬很是上道，孔老头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民妇明白了。”
古月芬笑着点零头，似在思索。
结合当下对大萧朝的了解，心里立马便有了自己的判断。
这大萧朝，与其他大部分古代社会一样，重农轻商，商人，最为人不耻。
这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可，这老头现下，竟将这明面上的问题提出来问她。
那他想得到的，一定是与当下社会认知，不一样的东西。
想到此，古月芬脸上瞬间一乐。
这不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问题吗？
自己可是经历过改革开放的，那时候人人下海经商，商业得到重视，祖国经济飞速发展。
后来社会经济高速发展之后，人口迅速增长，直到穿越过来之前，农业地位又得到了一再的提升。
有了发达的农业基础，人们可以吃饱饭。
有了快速的商业发展，人们可以在吃饱饭的同时，还能有钱，更好地追求物质，以及精神层面的东西。
所以……
“孔老爷，民妇认为，粮食，乃是人生最基本的需求，所以，无农不稳。
可，若是这大允县没有官窑，县衙门，也便没有额外的营收，那些窑工，也便得不到除却粮食以外，更多的银钱，因此，无商不富。
这当然，官窑里若是没有工人，这砖头也不会自己烧制而成。所以，无工不活。
结合以上，民妇认为，农民，工人，商人，其地位同等重要，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古月芬回答的很是自信。
毕竟，这个观点的正确性，21世纪那种高速发达的文明社会，早就已经验证过了。
且，依稀记得，这言论，好像古代名儒黄宗羲，也曾佐证过。
“好一个无农不稳！好一个无商不富！好一个无工不活！！！”
孔老爷瞬间又是激动的连咳三声，直接手拍桌案：“老夫，今日总算听到一句人话了！！！
那些世儒不察，竟以工商为末，妄议抑之！夫工固圣王之所欲来，商又使其愿出于途者，盖皆本也！！！
胡氏！老夫再问你！”
孔老爷喊着，竟又从座上起了身，胸口剧烈起伏，一脸凝重，仿佛直接要看穿古月芬的眼睛。
开口一字一顿，问道：“这下，为谁人之下？！！！”
“孔老爷……您这问题问的……”
古月芬瞬间被吓傻了。
结结巴巴一脸为难。
下意识地偷摸了下自己的项上人头，满脸苦相。
“怎么，胡氏，你不敢答了？”
孔老头胡子一翘：“今日所议之观点，实乃你我之间的探讨，不会外泄一分。
你自大胆出即可。”
他着这话，视线始终没有挪开。
并抬手，示意房内众人退下。
“孔老爷，这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下，自然是皇上的下啊……”
饶是心里有黄宗裟一套标准答案，可就是借她古月芬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就算现下，仅仅是这么回答着，她也膝盖颤抖，恨不得朝跪下，大呼一声：“皇上万岁！”
以表忠心。
活着，比啥都强。
“哼，胡氏，老夫本以为，你是个有眼界的，没想到，竟也……
罢了，既如此，你与老夫之间，观点相悖，恕老夫无能，没有能力传道授业。
你请回吧。”
孔老头猛然一脸失望，转身，又颤巍巍地，一步一步挪回了座椅。
将手搭在椅侧，唇角抽动，眼里，竟微微有些泛红。
这些，都被古月芬收在眼底。
她瞬间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心中那标准答案，才是这孔老头，真正想听的东西。
看来，这老头，之所以从京城里告老，其根本原因，便是因为今日所问的这三个问题。
既然前两个问题的答案，都精准踩到了他的心里。
那这成功眼看就在眼前，为了那堂学！她古月芬！拼了！！！
“孔老爷，民妇认为，下为主，君为客。
君若慢于主，则下兴。
主若慢于君，则乾坤倒置，民不聊生！”
古月芬站起了身，将这几句话，回的铿锵有力，眼神坚定。
现场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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