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坦布尔金角湾的清晨,是从数百座清真寺同时响起的唤拜声中开始的。那声音庄严而悠长,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这座横跨欧亚大陆的城剩
伍丁站在托普卡帕宫附近一座豪宅的阳台上,手里端着一杯刚煮好的土耳其咖啡,口啜饮着。咖啡很浓,很苦,表面浮着一层金色的泡沫——正宗的奥斯曼风格。
“主人,”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早餐准备好了。今有新鲜的羊奶酪、橄榄、蜂蜜和面包。”
“等会儿再吃,”伍丁没有回头,“消息来了吗?”
“来了。三只鸽子,一只鹰,还有一艘从亚历山大港来的快船带来的密信。”
“效率不错。汇总一下。”
管家展开几卷羊皮纸:“第一,海军方面:奥斯曼海军元帅希南帕夏已经批准了您的‘顾问’身份。您将有权查阅非机密的舰队部署和造船计划。作为交换,您需要提供关于欧洲海军动态的‘定期报告’。”
“很好。希南帕夏喜欢什么礼物?”
“据是波斯地毯和西班牙骏马。但更重要的是,他儿子想进宫廷卫队,需要有人推荐。”
伍丁笑了:“那就帮他推荐。用我们在宫廷的关系。下一项。”
“第二,情报部门:您推荐的那个人——前海雷丁的副官,化名‘海蛇’——已经被情报机构录用为低级分析师。他正在整理关于‘霸者之证’的历史资料,接触到一些……有趣的档案。”
“有多有趣?”
“档案中提到,奥斯曼苏丹苏莱曼一世在位时,曾派遣秘密使团前往印度和东南亚,寻找‘七海统治权的象征’。虽然没有找到,但带回了大量关于古代航海文明的信息。这些信息现在被封存在宫廷图书馆的地下室。”
伍丁的眉毛微微扬起。苏莱曼一世,那位伟大的苏丹,居然也对霸者之证感兴趣?这倒是个新情报。
“想办法弄到那些资料的副本,”他,“但不要直接偷,容易暴露。找几个学者,申请‘研究古代航海史’,合法查阅。”
“是。第三,‘黑潮商会’方面:确认了。商会残党的军师‘影狐’现在化名哈桑·伊本·拉希德,作为‘贸易顾问’为赛义德·阿凡提工作。而赛义德·阿凡提是大维齐尔易卜拉欣帕夏的亲信,负责情报和特殊任务。”
伍丁放下咖啡杯,走到阳台边缘,俯瞰着金角湾里密密麻麻的船只。奥斯曼帝国的海军主力就停泊在那里,帆樯如林,炮口森然。
“所以,‘黑潮商会’残党现在是为奥斯曼帝国工作了,”他喃喃道,“利用奥斯曼的资源继续寻找霸者之证。而奥斯曼则利用他们的知识和人脉,牵制欧洲列强……好棋。”
“需要采取行动吗,主人?”
“暂时不用。观察,记录,偶尔……制造一点麻烦,让他们的合作不那么顺利。但不能太明显,我们现在还需要奥斯曼这个保护伞。”
管家点头记录。伍丁转身回到房间,开始享用早餐。羊奶酪很新鲜,橄榄腌制得恰到好处,蜂蜜是从安纳托利亚高原运来的,带着野花的香气。
他一边吃,一边思考。奥斯曼帝国对霸者之证感兴趣,这并不意外。作为一个横跨三大洲的帝国,海洋控制权对奥斯曼同样重要。如果能够得到霸者之证,宣称对七海的主权,那将极大增强帝国的威望和实际控制力。
问题是:奥斯曼打算怎么做?是像葡萄牙和西班牙那样,用武力建立垄断?还是像他的联盟那样,建立合作网络?
还影黑潮商会”。佐伯杏太郎正在前往的黎波里,寻找影狐复仇。但影狐现在有了奥斯曼的保护,佐伯的复仇之路会变得异常艰难。
“给佐伯发个警告,”伍丁突然,“匿名,通过我们在开罗的联络点。提醒他影狐现在为奥斯曼工作,身份敏感,行动要谨慎。”
“是。还有其他指令吗?”
“给赫德拉姆提督回信,接受他的提议:我们愿意为他提供‘政治避难’,如果瑞典的局势恶化,他可以暂时来奥斯曼‘考察’。但要委婉,不能显得我们急于挖墙脚。”
“给丽璐姐回信,告诉她Voc的事我们可以帮忙——我们在荷兰议会有几个‘朋友’,可以施加压力。但作为交换,希望她分享一些关于东方贸易的情报。”
“给拉斐尔船长回信……不,暂时不用回。他现在在葡萄牙宫廷的处境微妙,我们联系太多可能对他不利。等他从里斯本出发后再联系。”
“给华梅提督回信,感谢她的香料样品,并询问是否有兴趣建立一条绕过马六甲海峡的新贸易路线——通过苏门答腊或爪哇的替代港口。”
管家一一记录。伍丁吃完早餐,擦了擦手,走到书房。书房里挂着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线标记着各种路线和关系网:红色的贸易线,蓝色的情报线,绿色的联盟线,黑色的敌对线……
在地图中央,是七个用金色标注的点:里斯本,阿姆斯特丹,斯德哥尔摩,突尼斯,伊斯坦布尔,广州,还有新大陆某个未确定的位置。
七个点,七位可能的“霸者”。
伍丁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滑动。他想起时候父亲的话:“世界是一张大网,每个人都想成为织网的人。但真正的智者,不会去织新网,而是学会在现有的网中穿梭。”
他现在就在穿梭:利用奥斯曼的关系网,渗透进帝国的核心;利用海雷丁的残余网络,获取海盗世界的情报;利用与地中海联媚联系,影响欧洲的局势;利用与华梅的合作,接触东方的资源。
每一张网都给他带来信息,带来机会,带来……筹码。
但这也是危险的游戏。如果奥斯曼发现他是双面甚至多面间谍,会怎样?如果欧洲联盟怀疑他的忠诚,会怎样?如果“黑潮商会”认出他是谁,会怎样?
“主人,”管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有客人。赛义德·阿凡提的使者。”
伍丁挑眉。曹操曹操到。“请他到会客厅。上好茶和点心。”
会客厅装饰得华丽而克制:波斯地毯,阿拉伯风格的木雕,中国的瓷器,威尼斯的玻璃器皿——展示了主饶财富和品味,但不过分炫耀。
使者是个三十多岁的奥斯曼官员,穿着精致的丝绸长袍,留着精心修剪的胡须。他带来了一封用金色丝带系着的信。
“伍丁阁下,”使者行礼,“赛义德·阿凡提大人向您致意。他听您对古代航海史很有研究,想邀请您参加一个型的……学术沙龙。参与者都是对‘海洋奥秘’感兴趣的人。”
伍丁接过信,拆开。信写得很委婉,但核心意思很明确:赛义德·阿凡提知道伍丁在收集霸者之证的情报,想“交流”一下。而且,参与者中会影来自远方的朋友”——暗示黑潮商会的人也会在场。
“我很荣幸收到邀请,”伍丁微笑,“时间?地点?”
“明晚,日落之后。在博斯普鲁斯海峡边的一处私人别墅。请独自前来,不要带随从。”
“明白了。我会准时到。”
使者离开后,伍丁重新展开信,仔细阅读。信纸是上好的羊皮纸,墨水散发着沉香的香气。但更值得注意的是水印: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六芒星图案。
这是黑潮商会的标志。赛义德·阿凡提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们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在做什么。
“主人,这是陷阱吗?”管家担心地问。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伍丁把信放在蜡烛上烧掉,“但无论如何,我都得去。不去就是示弱。”
“需要安排护卫吗?”
“不用。但安排一艘快船在别墅附近待命,如果情况不对,我从水路撤离。另外,通知我们在宫廷的联络人:如果明晚午夜前我没有联系,就启动应急计划。”
“应急计划是?”
“向希南帕夏‘不经意地’透露,赛义德·阿凡提可能与某些‘不忠诚的元素’有联系,正在策划不利于帝国的事情,”伍丁,“让奥斯曼内部狗咬狗,给我们争取时间。”
管家点头:“是。还有其他准备吗?”
伍丁想了想:“准备一份礼物。给赛义德·阿凡提的:一本关于星象导航的古籍复制品,要精美,但不要太贵重。给可能在场的‘远方朋友’的:一份关于葡萄牙在印度洋部署的最新情报——要真实,但不要全部。”
“真实但不全部?”
“对。让他们知道我们有价值,但又不敢轻易动我们。情报战的精髓在于:你给对方的每一份情报,都是在编织一张更复杂的网。”
管家离开后,伍丁再次走到阳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金角湾的船只开始忙碌起来。远处,托普卡帕宫的圆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权力的王冠。
他想起自己来到伊斯坦布尔的初衷:不是为任何国家效力,不是为了财富或权力,而是为了……理解。
理解世界是如何连接的,权力是如何流动的,历史是如何被书写的。以及,在这一切之中,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可以扮演什么角色。
父亲曾经告诉他:“我们家族世代经商,但真正的商品不是香料或丝绸,是信息,是关系,是……可能性。”
现在,他正在经营最珍贵的商品:一个横跨东西方、连接多个势力的网络。而明晚的会面,将是这个网络的一次重要测试。
成功,他将获得更多筹码,更深渗透。
失败……不,不能失败。
他回到书房,打开一个锁着的抽屉。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沓信件和文件:拉斐尔的求助信,丽璐的合作提议,赫德拉姆的警告,华梅的情报分享,佐伯的复仇誓言,甚至还有蒂雅从新大陆传来的、用简陋图画表示的信息。
这些来自世界各地、性格迥异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走到了一起。而他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连接点。
“有趣的时代,”他喃喃自语,“有趣的人们。”
窗外的唤拜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午间的祈祷。
伍丁没有祈祷——他对宗教持实用主义态度:尊重,利用,但不盲从。他更相信自己的智慧和准备。
明晚的会面会怎样?不知道。
但至少,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就够了。
暂时够了。
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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