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大会结束后，镁光灯与话筒如潮水般涌来。当记者们举着录音笔追问破案细节时，耿旭侧身挡住张婷婷缠着绷带的右臂，避免伤口暴露在镜头下；尚柳则用身体护住胸前别着的勋章 —— 那枚勋章的绶带还沾着抓捕行动时溅上的泥点，是他们浴血奋战的印记。三人默契地交换眼神，趁着安保人员疏导人流的间隙，从挂着 “警民同心 守护平安” 横幅的礼堂后门悄然离开。
“去老街那家‘李记面馆’吧，” 耿旭转动车钥匙，后视镜里映出尚柳因过度紧张而发白的指节，“我记得你俩以前过想吃那里的热干面。” 副驾驶座的张婷婷立刻来了精神，左手比了个 oK 手势：“好啊！上次卧底回来就想去，结果一直没机会。” 后排的尚柳推了推镜片，露出难得的笑意：“那家的蛋酒加了桂花蜜，刚好缓解一下紧张。”
三人在警局更衣室换下挺括的警礼服，藏青色便装口袋里还留着表彰证书的边角。耿旭特意把张婷婷的外套拉链拉到顶，遮住她右肩隐约渗出的药渍，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老街午后的阳光裹着炸油条的香气扑面而来，青石板路上，三轮车碾过的辙痕里积着细碎金芒，卖糖画的老人手腕轻抖，琥珀色的糖丝在阳光下拉出璀璨弧线，映着路边的老槐树影影绰绰。
“李记面馆” 斑驳的木质招牌下，褪色的 “人民警察为人民” 标语与玻璃门上的福字贴纸相映成趣。老板李叔系着油渍斑斑的围裙从后厨探出头，老花镜滑到鼻尖：“耿队、张、尚，好久不见！今怎么有空过来？”
“李叔，老样子，三碗热干面，两碗蛋酒，一碗豆浆。” 耿旭瞥见墙上泛黄的合影 —— 那是李叔年轻时穿着老式警服的照片，边角已经卷起，“今案子破了，过来跟您这儿沾沾烟火气。”
“哟，我今喜鹊叫得欢！” 李叔从搪瓷缸里捞出三双竹筷，在围裙上蹭了蹭，“知道你们辛苦，给你们多加芝麻酱！” 后厨传来面条入锅的哗啦声，混着芝麻酱与香油碰撞的醇厚香气，氤氲在贴满便签的墙壁间。那些便签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着食客心愿：“希望儿子高考顺利”“妈妈的病快点好起来”，还有张褪色的纸条写着 “抓住杀害我女儿的凶手”，墨迹已淡，却藏着沉甸甸的期盼。
靠窗的原木桌上，刻着不知哪位顾客留下的 “平安” 二字，笔画很深，像是用尽了力气。张婷婷捏着瓷勺搅拌蛋酒，看桂花蜜在酒液里旋出金色漩涡：“刚才在台上，我胳膊都快僵了，生怕别人看到我的绷带。” 她袖口滑落，露出缠着纱布的臂，纱布边缘还沾着几缕暗红的药渍，是伤口渗血的痕迹。
耿旭用筷子挑起粘在碗壁的热干面，面条裹着琥珀色的芝麻酱：“医生再养半个月就能拆纱布了。” 他忽然想起抓捕当夜，张婷婷带着伤还死死拽住嫌疑人脚踝的模样，喉结动了动，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下次别这么拼命。”
尚柳抿了口蛋酒，杯沿沾着细的桂花碎屑：“刚才面对那么多记者，我真的很紧张，” 她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一丝局促，“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拿到勋章的时候，还挺受之有愧的。” 窗外，卖的贩摇着铃铛经过，雪白的糖丝在风中轻轻颤动，像极了她此刻不安的心情。
“别这么。” 张婷婷的筷子重重敲在碗沿，溅起几点芝麻，语气坚定，“如果不是你破解了那些加密文件，我们根本找不到老鬼的落脚点，也抓不到‘夜莺’，更别提破获十年前的旧案了。” 她指向尚柳的电脑包，里面还装着破解密码时磨破手指留下的创可贴，“你的技术，是我们最锋利的武器，比任何枪支都管用。”
耿旭搅着碗里渐渐变凉的面条，面汤表面浮着的葱花微微颤动：“尚柳，你不必妄自菲薄。我们三个，缺一不可。” 他忽然想起审讯室里，尚柳为了拖延时间，在键盘上敲出摩斯密码向他们求救的惊险时刻，“没有你，我们就是无头苍蝇；没有婷婷，卧底侦查的风险会更大；没有我……”
“没有你，我们就是一盘散沙。” 张婷婷突然打断他，眼尾泛红，“耿队，你是我们的主心骨。”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状的白痕，“每次遇到危险，你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每次线索中断，你总能找到新的方向。如果不是你十年不放弃，这起碎尸案可能永远都破不了，那些受害者家属也永远等不到真相。”
耿旭望着碗里堆叠的面条，恍惚看见十年前初到这个世界时，自己在刑侦大队门口攥着泛黄案卷的模样。那时的他像块棱角分明的顽石，孤独又迷茫，直到张婷婷把沾着血迹的任务简报塞给他：“队长，一起干票大的！” 直到尚柳熬夜三三夜，在满墙演算公式里画出关键线索，告诉他 “有我在，代码拦不住真相”。
“其实，我曾经很迷茫。” 他的声音被窗外孩童的嬉闹声揉碎，带着一丝沙哑，“十年前，我刚来到这个世界，对一切都很陌生，唯一的执念就是查清碎尸案的真相。” 他抬头时，阳光正穿过尚柳眼镜的反光，照亮张婷婷睫毛上的细尘埃，“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局外人，直到遇到你们。”
张婷婷摩挲着桌角的 “平安” 刻痕，声音轻得像老街的风：“其实，我一直很在意别人我‘靠家族’。” 她想起初入警队时，储物柜里塞满的匿名举报信，那些 “走后门”“拼背景” 的恶语像针一样扎人，“刚进警队的时候，不管我做得多好，总有人在背后议论。” 她忽然笑了，眼角细纹里盛满暖意，“直到和你们一起办案，一起面对危险，我才明白，真正的认可，不是来自家族的光环，而是来自战友的信任 —— 是你们在我卧底失联时，拼尽全力找我；是你们在我被质疑时，站出来为我话。”
尚柳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敲击着二进制代码的节奏，突然开口：“我以前觉得，技术就是一切，只要破解了代码，找到了证据，就是成功。” 她想起受害者家属颤抖着握住她的手，泪水滴在检验报告上的瞬间，那些滚烫的泪水让她明白，冰冷的代码背后是活生生的人，“直到和你们一起，看到受害者家属的泪水，看到被拐儿童的无助，我才明白，技术是用来守护的，而你们，就是我想要守护的人。”
老街的阳光斜斜切进面馆，在三人交叠的影子里织出金线。邻桌食客的谈笑声、后厨的锅铲碰撞声，都化作遥远的背景音。此刻，李叔新煮的热干面蒸腾着热气，芝麻酱的浓香与桂花蜜的清甜，在三人心照不宣的沉默里，酿成比勋章更珍贵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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